第48章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被海风揉碎掺着余晖一同塞进胸膛。

将空荡荡的心塞得满满当当。

满到快要溢出来。

纵使许久未见,却还是一眼能认出来。

好似变了,却又没变太多。

程时雨愣怔在原地。

很久很久, 直到巨大的海浪再次来袭,淹没过她的脚踝, 将她的裤脚冲湿,细腻的沙子灌进鞋里,她才缓缓回过神。

程时雨很想回应她一句好久不见, 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唯一有所回应的,只有被余晖染红的眼眶。

远处海里投映着落日, 海平面和天边相接的地方逐渐模糊。

月亮岛的夜晚悄然来袭。

路灯在一瞬亮起, 和这美景交相辉映。

把天地间照得更亮。

内心藏起的荒芜之地在这一瞬破开一个小口, 有光倾洒进入。

记忆如同开了闸的洪水, 毫不讲理地野蛮侵略脑海,让人防无可防, 只能节节败退。

“怎么?”还是钟灵再开口,脸上挂着张扬的笑, 一如当年, 连声音都是恣意的, “不记得我?”

可如果仔细听, 还是能听到她尾音的颤抖。

就连脸上的笑容也是颤的,内里盈满了巨大的悲伤。

程时雨喉咙发紧, 生怕一开口就暴露所有。

只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钟灵抬手在她脸上捏了下, “瘦了。”

风轻云淡的语气, 熟稔的语气, 好似两人不是分开两年,而是两天。

仿佛还是旧日情人在戏谑调侃, 下一句就可以接句暧昧的话。

而程时雨讷讷地开口:“还好。”

程时雨想过无数次和钟灵再见的场面。

却唯独没想到是这样。

刚在热搜上被爆出丑闻的钟灵站在月亮岛上,海浪把她们的脚包裹,像是要将她们紧紧绑在这巴掌大的海岛。

而钟灵会轻佻地捏她的脸,会露出惋惜的神色,会像以往爱踩在她的脚上,会对她张扬恣意地笑。

唯独,没有恨意。

哪怕当初她毫无预兆地提分手。

哪怕当初在最炙热时离开,换掉手机号。

哪怕当初她对钟灵说,厌倦了。

钟灵此刻再见她,却没有恨意。

只剩平静。

大抵是不爱了。程时雨想。

程时雨倒是宁愿她恨,用汹涌的恨意将自己淹没,而不是如此平静。

“你怎么会来?”程时雨率先转身,一如当年,她背对着钟灵,才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和思绪,“好巧。”

“不巧。”钟灵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我就是想来这里……散心。”

钟灵本来想说,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想看看你当初抛弃我后回来的地方,想……看看你。

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让自己显得这么落魄。

只是单纯的散心,却偶遇了。

是真的偶遇。

钟灵出门只带了一个双肩包,准备不顾一切,走到哪里算哪里。

而在买票的时候看到了月亮岛。

于是买了张票,漂流过海来了。

是有想过可能会在这里遇见程时雨,可毕竟很久没有联系,就连她大学舍友都在后来没能联系到她。

钟灵甚至去过一年她们班的同学会,也没见到程时雨。

那天她还帮忙买了单,喝多了的同学搭着她肩膀说:“我看见程时雨的妈妈了。”

再多的便不知道了。

甚至她们班里有流言说,程时雨家那地方太落后,她妈把她带回去换亲了。

故事编得有模有样,不少人都信了。

而钟灵只是笑笑,没说话。

太久没见面,快要连对方的脸都忘了。

却没想到在下船第一眼,隔着很远很远,她还是准确捕捉到了程时雨的身影。

只需要一个侧影,她都能认出来。

好像,没忘。

只是因为太痛,所以逼着自己藏起来。

不要再想起,不要再想念,不要再活得不像人。

钟灵是这样告诫自己的,只是在见到程时雨之后,没忍住。

没用刻意去找,只是来到了这里,就很轻易见到。

这大概也算……缘分?

钟灵在她身后,用眼睛描绘着她的轮廓。

头发留长了一些,背脊更瘦削,却更显高挑。

“准备待多久?”程时雨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一句问候。

恰到好处,不会显得过分亲切,也不会显得过于疏离。

就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

简而言之就是在装。

装不熟,又在装熟。

程时雨刻意走得很慢,耳朵支棱起来,听着身后的人脚步踩过沙滩,发出沉闷的声响。

但这声音并不让人心烦,甚至要比富有节奏的海浪声更让人心安。

钟灵诚实回答:“不知道。”

程时雨:“……”

钟灵反问:“你想让我待多久?”

程时雨微顿,“随你。”

沉闷气氛在此刻到达了顶点。

钟灵百无聊赖地踢脚底,扬起湿润的沙子飘在空中。

尔后又归于地面,和众多细沙混在一起,仿似从没飘起来过。

不远处有人竖了个立麦,身前支着手机,舒缓的男声和海浪声交错。

[我怕四处漂泊/也怕陷入漩涡

最怕世界之大遇见你无处可躲

还好风会带你绕过我/说再见就真的再没遇见过]

歌词分外应景。

平常这种歌从来都不会进入钟灵的歌单。

但她很凑巧地听过这首。

去年有个学妹毕业短片用了这首歌做片尾曲,拍的故事也很简单,情侣谈了一场校内恋爱,是学校公认的模范情侣,却在初毕业时面对社会的严刑拷打,不知是谁先说断了,却同时默契地分开。

毕业季的彷徨和情感转折点都融在一起,大学时的恩爱甜蜜在毕业之后都化成利刃,将情感一刀刀削掉,最终悄无声息地离别。

钟灵给学妹做了特邀监制。

分明是最商业化的小短片,拍得像个拉长节奏的MV,却让钟灵在看到成片后中途离开,喝了一夜的酒。

喝多了以后给那个已经变成空号的号码一次次打过去,一次次听那道机械音说:“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在整座城市都变得寂静的深夜,她靠着床,坐在地上,将头担在床边,眼泪逆流。

此时再听这首歌,钟灵心底的柔软被触动。

从程时雨离开嘉宜后,她们就真的再也没见过。

月亮岛属实离嘉宜不算远,坐船不到五个小时。

在船上睡一觉,醒来就能到月亮岛的码头,站在海岸线边看海天相接。

而当她们走得稍近些,男人的歌声戛然而止,在伴奏声里喊:“小雨,你哥刚在找你。”

程时雨侧过脸,怔愣片刻,随后道:“刚见过了。”

男人笑笑:“你要去哪啊?”

程时雨冷淡:“散步。”

男人说话和唱歌是两个声音,唱歌时声线很低,悲伤又难过,说话时却总是乐呵呵的。

“行。”男人又问:“有想听的歌吗?我给你唱。”

程时雨微怔,先下意识地回了没有。

隔了会儿,在男人准备翻找歌单唱时,程时雨忽地说:“能唱《路过》吗?”

男人搜了下,“巧了不是,我的拿手歌。”

说着便放起了伴奏。

他应当是在直播,在放伴奏时还说:“直播间的朋友们点点关注啊~天天给你唱好歌,关注主播不迷路~”

几乎是话赶话地唱起来。

[在行色匆匆的人海里/你路过我

我偷偷看你一眼/又悄悄走过

却没想到你也悄悄看了我

……

哦~一天又一天的路过

却还没上前和你说

你知道我胆小又怯懦

所以主动来找了我~]

他在那边声情并茂地唱,程时雨却没停留太久,自顾自地往前。

不过有低声跟着唱。

她的声线低沉沙哑,有点偏烟嗓,本是生来就唱苦情歌的声线。

此刻唱这首歌还有些违和。

《路过》是很多年前的老歌,轻快的旋律加入了迷幻的萨克斯,让人梦回八九十年代的迪厅。

可是在之前,程时雨却总唱这首歌。

亦或者说,是钟灵总逼着她唱这首歌。

程时雨不爱唱歌,因为五音不全。

低沉沙哑的声线唱起歌来像是唐老鸭在叫,可偏偏钟灵恶趣味,总带着点儿“逼良为娼”的兴致,尤其是在Do时。

钟灵被她弄得声音都支离破碎,却还记得捏着她的肩膀要求。

程时雨总是无奈,一边说着不唱,一边又耐不住钟灵又咬又求。

钟灵这人平时看上去吊儿郎当,在床上却脆弱得很,一弄就哭。

哭的时候还爱咬人,有段时间程时雨的肩上全是她的牙印。

程时雨便打她的屁股。

有一回钟灵咬得狠,程时雨也打得狠。

等做完了,钟灵才对着房间里的全身镜照,用哭哑了的嗓子质问她:“你怎么打这么重?”

程时雨扯下T恤,“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钟灵顿时理亏,又跟猫一样爬上床往她怀里缩,“那你也不能打我屁股啊。”

程时雨斜睨她一眼:“那打哪?”

钟灵:“……”

钟灵语塞,随后委屈巴巴地道:“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被人家打屁股,很丢脸。”

“又没被看见。”程时雨说。

钟灵说着欺身而上,“那我也要打你。”

平日里缺少运动的人哪里是在警校里天天拉练的人的对手,还没碰到程时雨的背就被压制到床上。

两条纤细的胳膊直接被程时雨顺手拿的枕巾绑在一起。

而后又是一阵胡闹。

钟灵第二天差点没下了床。

仔细想起来,两人之间也有过荒唐时刻。

荒唐到在酒店连着呆了三天三夜,都没出过门。

程时雨的假难请,结果那天直接翘课,去了学校以后被罚了二十公里的拉练,差点没跑废。

两人打电话的时候钟灵还调侃,我被你做到腿软,你被老师罚到腿软,大家都一样。

程时雨:“……”

不过往事随风散,从程时雨离开嘉宜以后,钟灵几乎再没听过这首歌。

也倒是在剧组杀青以后,有同事追忆青春唱过这首歌。

但唱的太好了,唱不过程时雨的韵味。

其实任谁都唱不出来。

钟灵没告诉程时雨的是,在Do时,她的低哑声线非常性感,性感到光是让钟灵听着,身体就会自动分泌出荷尔蒙来。

她爱极了程时雨的声音。

只是程时雨那时不太爱说话,也可能是因为她话多,程时雨便耐心地做一个服从者。

除了在床上的时候。

所以钟灵便想方设法地让她说话。

此时程时雨再唱《路过》,却不是记忆里的味道。

一点儿都不性感,反倒多了几分难过。

像是死了老婆那种难过。

钟灵被自己想到的比喻逗笑,却又很快收敛。

程时雨跟唱的声音亦收敛,有些微窘迫。

似是被人察觉到了自己的小心思,抿唇不语-

两人已经走得远了。

月亮岛的海岸线似乎长得没有尽头,两人的脚步想要将其丈量,怕是要走很久很久。

那歌声逐渐模糊,消失。

海风转凉,远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岛上那座漂亮的小红楼格外亮眼。

程时雨斟酌着,酝酿着,终于又憋出一句:“有想去的地方吗?”

钟灵微顿:“酒店?”

程时雨想起她在住酒店时的吹毛求疵,皱眉道:“这边恐怕没有符合你条件的酒店。”

最多也就是民宿和差不多的宾馆。

钟灵耸肩笑笑:“这两年我各处跑剧组,什么条件都能住。”

那时跟她在一起吹毛求疵,不过是因为要做,所以需要一张软的床,需要绝对安静的空间,隔音的玻璃,这样才能肆无忌惮地喊,肆无忌惮地做。

才能得到最愉悦的体验。

至于后来,沙漠待过,雨林待过,甚至桥洞下都睡过。

遇上大夜戏,拍完以后懒得回酒店,窝在躺椅里凑合几个小时,睡醒以后继续拍。

从《无声》为她打响名气后,两年里她就没断过拍摄。

所以才会有源源不断的成品上市,成为如今人人称赞的新锐导演。

也算是她运气好,拍的作品都上得很快,且几乎部部拿奖。

不过,好运气似乎到头了。

也不知道是动了谁的蛋糕,也可能是她做人太真诚,也可能是做事不够圆滑。

所以被欣赏的人背刺,被人挖出陈年视频爆到网上,被人大面积带节奏。

可这些日子她已经被威胁够了。

日日夜夜不能眠,怕视频被爆出来毁掉职业生涯。

可当视频真的爆出来的时候,她只觉得可笑。

什么时候,性取向也成为了被攻击的点?

而她真诚欣赏的演员,当初为了拿到她这个戏女一号,不惜写了五千字人物小传的演员,在事情发生后却不接她的电话,也不发微博解释一句,任由事态蔓延。

甚至,还火上浇油地点赞了和事件相关微博,默认坐实了这件事。

钟灵只是觉得疲惫。

所以在船上的时候把手机扔进海里,整个人都放空。

漫无目的、若无其事。

这两个词能很好地形容她此时的状态。

她向远处眺望,那座小红楼几乎作为岛上地标式的建筑,在夜色下漂亮得不像话。

“那里?”钟灵说:“看着还不错,是酒店吗?”

程时雨瞟了眼,尔后摇头:“是民居。”

“以前是我姐姐家的,后来卖给了来月亮岛养病的客人。”程时雨介绍道:“现在是她的孙女在住。”

钟灵哦了声,“那位客人去世了么?”

“没有。”程时雨又顿了下:“我也不知道,反正她活着离开月亮岛了。”

“那我能住哪儿?”钟灵问。

程时雨思考,有哪家酒店条件比较好。

可是她想不出来。

在这里,她唯一住过的地方只有她家和洛月家。

所以思来想去,她只能说:“去镇上。”

去镇上得开车,程时雨只有单位的公车开,于是在让钟灵稍等几分钟后,她开着警车过来。

钟灵诧异,却又觉得合情合理。

等上车以后却处处透露着诡异,良久,她开口道:“你考公务员了啊。”

程时雨摇头:“临时的。”

钟灵:“怎么不考?”

程时雨:“不想。”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刚才好不容易活络了一点的气氛又在狭小空间内变得紧张。

程时雨认真开车,钟灵侧过脸看她。

看得程时雨装不下去,“你可以看看外边的风景。”

“挺漂亮的。”钟灵说。

程时雨顺势附和:“这边没怎么被开发过,风景一直很漂亮。”

“不是。”钟灵否认。

“什么?”程时雨疑惑。

钟灵不疾不徐,一字一顿道:“我是说你。”

程时雨:“?”

钟灵声音轻佻:“你漂亮。”

所以在久别重逢后,轻而易举地撩拨着我的心。

被钟灵这么一说,程时雨的方向盘差点没抓稳,方向打了个弯又回到正轨,却出了一掌心潮热的汗。

程时雨的沉默和想要迫切逃离这个环境的窘迫让钟灵梦回当年。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是这样。

分明不适应酒吧的环境,却耐着性子站在那儿。

后来钟灵才知道她是在那边做模拟训练。

为了让自己适应这种环境,程时雨也喝了一杯。

可没想到一杯酒就足以让她脸红耳赤。

钟灵上前去要的她微信,只说很欣赏她,想做个朋友。

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是第三次在那家酒吧遇见,钟灵才直截了当地说:“想跟你睡,这个答案够不够?”

当天晚上两人就去酒店开了房。

好似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几乎从没说过我爱你之类的告白,却每次都将爱意贯彻到底。

开了约半小时,程时雨才在一家酒店前停下。

进去开房时,老板要她们两人的身份证,程时雨说自己送完她就走,所以只登记了钟灵一个人的。

酒店一晚142,钟灵给了两百,结果对方说没零钱,让她扫码。

钟灵:“没手机。”

老板像看原始人一样看她,似是不信长得这么精致的人能没手机。

一听就是唬人的。

而旁边的程时雨已经扫码付了账,直接付了284。

两天的。

钟灵在上楼梯时说:“我可能明天就走了。”

程时雨脚步微顿,低着头跟在她身后上楼,声音有些哽,“没事。”

“那你多付了钱。”钟灵说:“一个月工资多少啊?够这么浪费。”

“三千五。”程时雨说:“我花销很少。”

钟灵没想到她会如此诚恳地回答,本就是个调侃的问话,想挤兑她一句罢了。

可她如此真诚,钟灵竟挤兑不出来。

而且……三千五。

这个工资放在嘉宜,可能连租房都不够。

钟灵忽地沉默。

等上了楼,程时雨关门以后就在门口站着,没再往里走。

而钟灵则关了灯,从包里拿出探测仪在房间各个角落照,直到确定房间里没摄像头才重新开灯。

程时雨见她这样,想起热搜上的视频,准备和钟灵商量时,却听钟灵率先道:“对不起。”

“什么?”程时雨一愣。

钟灵坦白:“今天你上热搜了。”

她分明给对方的账户打了两百万,要到了原视频,可还是被爆了出来。

尽管打了码,却还是程时雨。

如果是对程时雨很熟悉的人,或许仔细认还是能认出来。

“以一种非常不雅的方式。”钟灵说:“但那不是我拍的。”

“是两年前的四时酒店。”程时雨准确报出了酒店名,“那天你临时有事,我们就走了,所以视频应该只有小半。”

那天两人都只脱了上衣,钟灵的内衣扣只解了一排。

露了,但不算太多。

钟灵问:“是人为拍摄还是……”

“房间里的摄像头。”程时雨说:“那天是我们唯一一次没检查。”

钟灵:“……”

钟灵是有想过这个可能,却一直没想起来是哪家酒店。

她和程时雨平日也都算小心,从不在两人学校附近的酒店开房,经常去的不过几家,但一起去旅过几次游,也住过不少酒店,所以要排查是件很难的事。

而程时雨斟酌片刻,低声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出面解释。”

“解释什么?”钟灵问。

程时雨微顿:“我们之间……”

“视频都爆出来了。”钟灵轻笑:“宝贝儿,你觉得现在说是好朋友有人信吗?”

程时雨:“……”

“那你……”程时雨迟疑。

钟灵坐在床上,风轻云淡道:“退圈。”

程时雨问:“不拍了?”

钟灵轻笑:“不知道。”

程时雨还想再问什么,钟灵却忽然道:“程时雨,你结婚没?”

“没有。”程时雨否认。

钟灵说:“我还当你已经结了。”

程时雨:“……”

程时雨背靠在门上,和她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凝望着她的身影。

这场景在这两年里好似只有在梦里出现过。

程时雨解释道:“那年我走,不是因为要结婚。”

“我现在不想听。”钟灵把自己的上衣脱掉,直白又热烈地看着她,“我、只、想、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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