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温热的呼吸打在耳边,激起酥酥麻麻的痒意,顺着耳尖一路向下传递。
蓝怿在心里骂了一声,然后伸脚狠狠踩在了路云远的军靴上。
唇上的桎梏因为路云远的愣神而渐松,蓝怿趁着这个机会把他的手拉开,清新的空气终于毫无阻拦地被吸入,他喘着气怒道:“姓路的!你是不是——”
话音戛然而止,蓝怿忽然想到周围还有好多人在看着,勉强把剩下不堪入耳的话咽了下去。
他靠在墙面上微微喘着气,面色潮红,眉眼带着鲜明生动的怒意。
片刻后,蓝怿拉着路云远几步回到了房间,门“咚”的一声被他关上。声音之大,表明着满腔的气还没消下去。
蓝怿松开手,转过身叉着腰看向路云远:“现在没别人了,说说你想对我做什么?怎么着是不是还要把我关起来打一顿?欺负我?虐待我?”
路云远动了动唇,声音比刚才还要哑:“不是那样。”
这人完全没了刚才强势的模样,此时靠在门边,一条长腿曲着,眉眼微垂,竟显得有点落魄起来。
说出的话也让人觉得有些可怜:“我只是不想看见你和别人在一起。”
蓝怿简直头疼,放狠话威胁人的是他,现在委屈可怜的还是他,这俩状态中绝对有一个是装的。
“讲不讲道理啊路少将,”蓝怿说,“你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我说什么了吗?”
路云远似乎是想说点什么,蓝怿打断他:“我知道你不喜欢七皇子,上次那一幕是个意外。但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互相限制对方喜欢什么人的程度。”
路云远猛地抬头看他:“你有喜欢的人?”
“……”重点是这个么?
蓝怿叹口气说:“没有,你刚才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路云远头又垂了下去:“听着。”他垂在一旁的手紧紧攥着,眼神晦暗不明,“你说我们的关系还没到可以限制对方喜欢谁的程度。”
“只是……”路云远整个人都站在了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声音沙哑压抑,“我是第一次结婚。”
蓝怿刚想说谁不是第一次了,难道因为第一次结婚就不知道两个互不喜欢的人应该保持在什么度吗?
但看到对方此时的模样,他蓦地想到,路云远好像是个孤儿。
那么自己相对于他不仅仅是一个名义上的妻子,更是这辈子第一位陪在身边的亲人。
或许是这份由结婚带来的亲属关系意义重大,让他格外看重,所以路云远会限制他和别人的关系,来维持这个本就几乎破裂且满是谎言的婚姻,进而维持他难得获得到的亲情。
虽然不知道这么想对不对,但蓝怿还是有点心软了。
火气消了大半,蓝怿捏了下指骨,说:“其实就算今天上午你没来,我也不会把我的终端账号给那个人。”
路云远抬眼,看向那个站在光下的人。
蓝怿问:“这样可以了么?”
路云远怔怔地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像从头到尾都是他在无理取闹,可蓝怿却反过来要向他解释。
蓝怿见他没反应,有些疑惑地向前走了一步,伸手在愣神的人面前挥了挥。手腕忽然被握住,下一秒,他被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灼热的温度一下就传了过来,身体的皮肤密不可分地贴着对方紧实的胸膛,路云远的力度很大,像是要把他嵌进怀里,融入血肉之中。
路云远双手抱着他,手背上青筋爆现,他在极尽全力克制住自己的力度,克制着自己疯狂漫出的欲望。脑袋埋在了人颈间,他很清楚蓝怿的弱点,放轻了声音问:“能抱一会吗?”
蓝怿:“……”他很想说你都抱了又来问我这个!有你这么先斩后奏的吗!
但他还是没挣脱,想着作为对方第一个亲人,还是勉为其难地让他抱一小会吧。
路云远难得说话算话,过了那么几分钟,他缓缓松开了手。
凉爽的空气隔开两人几近相贴的腰腹,蓝怿松口气,感觉自己全身都被对方惹出了汗。
他转身走到自己的行李箱前,但这个动作不知道又刺激到了对方哪个点,手腕再次被紧紧握住,路云远一下将人又拽了回来:“你要走?”
“……”蓝怿面无表情道,“刚才被你抱出了一身汗,我拿换洗衣服洗个澡。”
路云远知道自己会错意,立刻松开了手:“抱歉。”
蓝怿没搭理他,随便拿了件新的睡衣进了浴室。
等到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路云远那颗不安跳动的心脏才慢慢平稳下来。
刚才……他又一次地越界了,好像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或许还会造成他无法挽回的局面。
终端传来一声震动。
路云远终于有了可以分散注意力的地方,他打开终端看了眼信息。
林衡:刚才在走廊那你们又发生什么了?吵架了?
路云远:不算。
林衡:扯吧,那你把人压墙上干什么?大伙都看到了,也听到蓝怿想骂你但忍住了:)
林衡苦口婆心:少将啊少将,追人不是这么追的
路云远看到这目光动了动:出来聊
星舰三层末端有一块空地,头顶是透明密闭的玻璃,中间大厅上放着椅子和小茶几。
三楼住的人本来就不多,现在这个点更没什么人。
林衡知道路云远有心事,来的时候还带了两瓶罐装啤酒,看到人时直接把其中一瓶往人头上扔了过去。
路云远接住,在椅子上坐下,然后打开易拉罐仰头喝了一大口。
林衡跟着坐在他旁边,直接说:“作为一个有老婆孩子的成功人士,我觉得我应该给你点合理的意见。”
路云远:“……”
林衡不到三十五岁千式匹配就结了婚,对方是个温柔好看的Alpha,现在还有一个在上小学的可爱女儿。
路云远冷着脸:“说。”
林衡也打开易拉罐喝了口没太大度数的啤酒,这才劝道:“既然以后没打算和在一起,要不现在能断就断吧,别以后越陷越深。”
路云远陡然沉默下来,手中的易拉罐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一下就被捏扁了半格。
过了会他才声音沙哑地问:“怎么断?”
“……”林衡把啤酒放在一旁坐直身体,“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还来问我,但看你现在脑子不清醒我还是和你讲解一下。”
他对着路云远伸出两根手指:“一是你远离蓝怿,从现在开始到离婚尽量少和他见面,见得少了,你又要上战场,忙着忙着说不定就忘了他了。”
路云远没说话,连目光都没给林衡一点,也不对这个方法发表任何看法。
林衡就知道会这样,他继续道:“第二种方法是,你和蓝怿表白。”
路云远的身体蓦地僵了一下,他疑惑地看着林衡:“什么意思?”
“表白之后他就知道了你的心意,”林衡说,“这样他就会避着你躲着你,说不定还会讨厌你,你再往人跟前凑也没什么用,这段感情不就结束……”
易拉罐再次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里面的酒精已经溢了出来,顶着路云远要杀人的眼神,林衡慢慢把嘴给闭上了。
“不是,那你说怎么办?”林衡喝了口酒压压惊,无奈道,“表白你不愿意,离人远点你又做不到。我真的挺好奇你们在军校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喜欢他?”
路云远目光凝了片刻,为什么喜欢他……
……
冬日里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在军校的训练场里可以看到窗外纷飞的大雪。
路云远猛地一挥手,对方的机甲核心瞬间爆裂暗了下来。
一个穿着厚厚衣服的人从报废的机甲里跳了出来,好听的声音嘟囔着:“都怪我爸妈非要我穿这么厚的衣服,塞机甲里面快憋死我了,动都动不了。”
可他一边抱怨,一边却还是十分听爸妈的话把一旁挂着的白色围巾一圈圈绕在自己脖间,挡住所有冷空气进入的可能。
路云远从机甲里跳出来,看到蓝怿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下巴被围巾挡着,脸红红的。
“你发烧好了吗?”路云远问。
蓝怿没想到这人嘴里还能说出关心的话,愣了片刻才应声:“差不多。”
他拍了拍自己被机甲压得有些扁的衣服,说:“这次我输了,走,请你吃饭。”
“你生病了,”路云远说,“这次不算。”
“输了就是输了,我才不找什么借口。”蓝怿一挥手十分豪迈地说,“正好今天周五放假,我们有时间可以吃大餐。”
前几天忽然降了温,向来不关注自己身体且日常懒得穿厚衣服的蓝怿,在自信满满说完“我这个身体素质怎么会生病”这句话的第二天就被放倒了。
蓝怿确实好多年没生过病了,因此这次就来得格外重,感冒发烧一个接一个来,一下把几个小伙伴吓得不轻。
那几个神经大条的人怕自己照顾不好,立刻就给蓝怿的爸妈打电话让他们把人接回去了。
因此这两天蓝怿都在家里呆着没来上课。
也因为蓝怿没在,之前那些老是看路云远不顺眼的人终于有了机会动手。
事情很简单,几个人在食堂见了面,都彼此看对方不顺眼。然后他们把路云远的饭给打翻了,路云远更干脆了,直接把另外几个人打了一顿,这件事结束。
蓝怿回来后当然知道了这件事,一下课就找来了路云远说要和他打架,并且打赌谁输了就要请对方吃饭。
路云远本来以为蓝怿是给他那几个朋友出气的,但此时他看着蓝怿因发烧而微红的脸,就知道他可能就没打算赢。
因为想补偿想道歉,想把路云远被打翻的那顿饭还回来,但是又怕伤到他的自尊,所以采取了这个方法。
“不用了,”路云远说,“我不想见到你的朋友。”
蓝怿说:“那就我们俩呗。”
路云远沉默片刻:“我今天还有事。”
蓝怿的神色顿时委顿下来,原本就因为生病有些恹恹的神色,此时配上这副表情实在让人心软。
路云远看他一眼,解释道:“我和孤儿院的小孩说好了今天要去看看他们。”
“孤儿院?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看吗?”蓝怿说,“你要是不想和我吃饭的话,我可以买点吃的给他们。”
“不行,”路云远果断拒绝,“在贫民区,你不能去。”
“贫民区怎么啦?咱们一起去呗。”蓝怿说话的声音带着些鼻音,又从围巾里透出来,闷闷的软软的,听得人心都快化了。
路云远当时虽然又冷又傲,但还没修炼到心硬如铁的程度,对上蓝怿这个声音他简直没什么抵抗力,最后还是绷着脸无奈妥协了。
蓝怿高兴极了,立刻跑去樱花道的甜品店给孤儿院的小孩买了一堆甜品,风风火火地拉着路云远往下城区赶。
那是他第一次来到贫民区。
周围的景象超乎他的意料,没有精致的高楼大厦、没有豪华的宫殿、没有干净整洁的街道,也没有光鲜亮丽的衣着。
房屋平矮破败,四处漏风,被风一吹就会有灰色的墙皮脱落,地面到处都是垃圾灰尘,来来往往的行人在极为寒冷的冬天依旧穿着单薄打着补丁的破旧衣服。
蓝怿一眨不眨地向外看着,刚才来时高兴的心情此时也逐渐沉寂下来。
而蓝怿一下车,他那身昂贵保暖的衣服和漂亮毫无灰尘的脸,就让他变成了落入狼圈的羔羊。无数贪婪的目光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路云远似有若无地把蓝怿护在身后,挡住那些贪婪渴望打量的目光,带着他快速走到孤儿院。
还没到地方,一堆守在孤儿院破旧铁门的萝卜头就喊了起来:“路哥哥——”
有人看到路云远身后穿着白色衣服的蓝怿,稚嫩的声音大声喊道:“路哥哥带了漂亮的老婆回来!”
蓝怿:“……”这群小孩思想是不是有点成熟了。
门口的守卫是一个大爷,在两人走进去的时候,那人犹如实质的目光在蓝怿身上不断打量着,先是从白皙透红的脸,接着是……
路云远蓦地停下脚步,把蓝怿拉到自己身边,冰冷的目光警告性地瞥了大爷一眼。
孤儿院的环境很糟糕,地面上杂草丛生,面前的楼层破旧不堪,现在时间已经挺晚了,卧室房间里连一点光都没有,周围阴森破败,看着有些瘆人。
几个热闹的孩子一下就围了过来,瘦骨嶙峋的身上没有一点肉,皮肤完全没有孩子那样的细嫩光滑,而是皱巴巴的,黝黑一片。
蓝怿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声音温和:“你们好呀,我叫蓝怿。”他提了下手里一堆甜点说,“给你们带了点礼物。”
小孩一个个报上他们的名字,清脆的喊声在空旷破败的孤儿院内响起。
他们看着蓝怿,一边领甜品,一边叽叽喳喳地说:“哥哥你好漂亮呀。”
蓝怿:“……谢谢。”
小孩似乎是觉得只用漂亮形容不太够,毕竟这是他见过最好看最好看的人了,简直像是天使一样,但是贫瘠的语言能力又想不出别的形容词,于是长开手臂哗啦一圈,说:“有这么这么大的漂亮。”
蓝怿笑了笑。
忽然有人问:“你是路哥哥的老婆吗?”
蓝怿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不是,我和他是朋友。”
小孩继续说:“那你可以当我的老婆嘛,我以后遇到所有好吃的都给你!”
蓝怿:“……”救命这小孩到底多大。
路云远接过蓝怿手里的甜点发给小孩:“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