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话本子写完了?还挺快的。”

“有柳柳在,每日看着催着我写,很难慢啊。”

觉察到她话里虽是抱怨但隐含着的炫耀意味,云舒尘对此一笑了之。她慢条斯理地翻了翻手上的话本,“怎么这么素。”

越长歌无辜道:“有柳柳在,我很难写得出格。”

“何况一连几章都在提及本座。”云舒尘道,“我看你是胆子大了,表面上正大光明,暗地里夹点儿私货。”

“云长老不满意也没得改了。”越长歌笑道:“横竖这次你也不给我金条。嗯?”

一根金条甩了出去,砸入了她的怀里。越长歌接住往桌上轻轻一叩,轻嗤道:“就一根?这么点钱你打发叫花子?”

她露出手腕上戴着的三个雕龙画凤的细金镯子,连成了环儿。头发一撩开红宝石镶金的耳坠轻轻晃着,再往脖子上一摸——佩着个扎实的金打的长命锁。越长歌抚过腰间的一束灿灿的带子,以及衣裳上修着的灿灿的花纹,爱怜道:“其实这上头都是金线呢。”

看她是巴不得用黄金织一件衣裳。

以往的越长老能接到金条时,对她的态度可谓是谄媚不堪。

不过随着越长老心境的提升,这些都要成为过往了。

云舒尘道:“都什么年纪了还带长命锁……这些全都来自于柳寻芹?看起来灵素峰这些年挣得不少,都能满足你这么个挥金如土的家伙的虚荣心了。”

面前的女人眼波流转,笑着伸出一根手指:“那可不。灵素峰可是太初境表面上低调朴素,但实际上富得流油的第一峰。您老下次要改话本,记得赠一盒金条。”

云舒尘轻叹一口气,将那根金条自越长歌手里收回来:“知道了。本座没你家那位豪横,那就这样。”

她一瞥越长歌这珠光宝气的阵仗,不得不说,风情昳丽的眉眼与夸张的金饰相衬,两个俗气的方面撞在一起反而显得贵气了。

“这身不错。所以你是看上了她的钱,还是看上了她的人呢。”云舒尘温和一笑,顺手抬起茶杯。

“钱归钱,人归人。就不能一起看上吗?”越长歌瞪她一眼:“云舒尘,这天底下偏生你有一张嘴,尽知道挑拨别人。”

“看你急眼总是有趣,说笑罢了。写这个话本子的过程中,应该受益良多吧。那些你天天在我门前乱哭却始终不敢告诉你家师姐的心路……应该都借助话本子说出来了?”

“哪有。”越长歌微微眯眸:“写个话本子,倒是把柳寻芹的心思给摸出来了。本座那老师姐虽说有些冷清,但好歹还算单纯,问什么说什么,从不扯谎。于是我都写进话本了。以前倒从不知道她私底下还有这么别扭的想法,面上看起来实在是对老娘一点兴趣都没有啊气死人了!”她猛地一下子拍案,惊得一旁的酒盏摇摇摆摆,顿了顿,又倒吸一口凉气怜惜地揉了揉自个儿的掌心。

“你知道吗,云舒尘。我有多羡慕你喜欢卿舟雪那个好忽悠的小可爱。本座的漫漫长路与你相比,简直是——”

越长老正在滔滔不绝,云舒尘则低下头安静看话本。她翻过最后几页,不由得轻叹道:“那时候每当柳师姐一过来,你就左边搂一个同伴右边搂一个姑娘,哪怕不认识地也去谈笑甚欢,装作一点都不想看见她的模样。人家坐过的地方你都不坐,用过的东西就不去碰,想指点一下你的课业你那时候就转过头来问我,她偶尔正经寻你有事儿你能径直绕开她去找别人闲聊,她只能告诉我再转交于你,避得跟瘟疫似的……你就是这么忽悠她的?”

云舒尘说着合上话本,“还撺掇我去在她耳根子旁泄露你已经有别的喜欢的人了。”

越长歌念起这点,坏了,柳寻芹没提过?难不成是刻意漏掉了?她心里会怎么想?她连忙问:“你……你那时候怎么跟她说的。”

云舒尘:“没说。”

越长歌愣住,转而松了一口气。

云舒尘淡笑道:“万一你过几年就后悔了,那我如何自处?明智的人都知道不去搅这趟浑水。结果一百年以后还真是——柳寻芹出去得久了,常年不归,你成功让你家师姐愧疚到挑了一个最远的药宗去游学。本以为你能如愿,结果又不乐意了,非要借着我的由头再把她揪回来。以至于……你找我商量了好几天才定下来决定去和她吃饭。”

“是啊。吃饭那天其实还是挺紧张的。但想一想,索性是去了,不然我可没有把握柳寻芹会来找我。”越长歌把着酒杯,轻轻叹出一口气道:“她以为我不想再看见她,讨厌她至极。实际上没有那么多惦记,又哪里凭空来的那些怨恨呢。”

她言罢佯装深沉地灌了一口酒,结果还未下肚顷刻间就自嘴边喷了出来。

“苦死了。怪我忘了这不是花果酿。”她呸道:“云舒尘,你怎的一年四季喝这种东西。苦瓜做的?”

“你家师姐给我开的药,可比这个苦多了。”

“慢慢尝,会有回甘的。”云舒尘微微一笑:“就和生活一样。”

“装什么开导大师呢。”越长歌皱着眉梢将那一口苦酒咽下去,“再好的日子喝上这酒也要道一声倒霉,罢了!正巧本座捎了花果酿来……”

“师尊?”

越长歌回到黄钟峰时,险些走不出直路。她站在原地妖娆地伸了个懒腰:“啊~有人陪本座喝酒就是好呢。”

慕容安一把扶起摇摇欲坠的她:“师尊,你和别人喝过了头,柳长老又会不悦了。”

“呵,柳长老?”她笑一声。

“柳长老——”越长歌一时蹙眉,想说些什么,但下一句就又忘了自个想说什么来着。

她站在原地思忖良久,总觉得这事儿不大对劲。今日和云云聊天喝酒,很愉快,那么眼下应该是要回峰的时候,柳长老去灵素峰炼丹药了,那么眼下也是该回峰的时候……等等,今日柳寻芹哪里去灵素峰了?

越长歌踉跄几步,扶着额头站定:“柳长老……?”

她睁大了一双凤眸,喃喃道:“坏了。”

“安安,本座出去多久了?”

“师尊走了两个时辰。”慕容安乖巧地答道:“眼下日薄西山。”

“两个时辰?!”

慕容安疑惑地看着那女人的脸色一变,从桃花粉化作苍白,下一瞬讶然地捂着嘴:“这么久吗?”还不等慕容安答,她便一甩衣袖急匆匆地往日常起居处走去,快得像是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

“师尊?”慕容安道:“怎么奇奇怪怪的。”

越长歌一路颤着手走到门边,抬起手想要开门却又缩了回来,这时的酒已经吓醒了一半,她简直不敢想象柳寻芹现在的状态,毕竟那玩意儿自己忘了停。该死的就怪云舒尘给她摆酒还和她找话题聊天!堂堂一代医仙大人被做晕在床上这种惨烈案件——她感觉柳寻芹那个女人当鬼都不会放过她的。

她只能矜持地咬下声音,柔柔细细地先探进去一声:“柳柳?”

室内动静全无。

越长歌眼一闭心一横,想着缩头一刀迎头也是一刀,她酝酿了一下感情,豪情万丈地一脚将门踹开,急急掠过去:

“本座来救你了师姐——”

而眼前的场面却让她倒吸一口冷气,生生止住脚步。

床上的神铁环扣依旧锁着两只纤细的手腕。柳寻芹半阖着双目,眼角淌着点泪珠,满头青丝濡湿着凌乱地贴在身上。床榻之上,一大片深色的水痕尤为瞩目。

越长歌一把打开锁扣,抽出金铃,嗡然之声骤止。

她却听到了耳畔一声难以自抑的喘息,轻轻地拂在耳旁。随后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重,最后她身上长流苏金饰又轻轻颤了起来,撞得一片清脆声响。

柳寻芹突然抱紧了她。

“师姐?”

肩膀上的衣料被揪成一片,柳寻芹有些痛苦地咬紧了她的衣领子,自唇间溢出来一声:“又……啊……”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越长歌略略一惊,她只是不慎挨到她而已。

就轻轻地挨了一下。

柳长老似乎还是有些失神,愣了许久,最后缩回了越长歌的怀里,闭上眼不说话。

“医仙大人。”越长歌捧起她那已经自闭的老师姐的脸,擦去那里淌下的眼泪,颤抖着声儿说:“你……你振作一点。这种事情,其实是意外,都怪云舒尘那个女人给本座灌酒。你有什么仇怨,我们一起去鹤衣峰讨?”

“师姐姐?你该不是……”越长歌神色一惊,思忖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倘若你有一根金条,我再给你一根,那么你有几根金条?快问快答?”

柳寻芹闭着双眸,闻言手动了动,轻颤着抬起了五根手指。

越长歌的心都快碎了,她一把将柳寻芹搂紧:“没事没事……不管你怎样本座都会……”

下一瞬,那五根手指并拢,有气无力地抽到了她的脸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啪”的脆响,最后略略下滑,摁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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