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室内垂下纱幔,像是月光落在地上,腾起的袅袅轻烟。
姿容艳丽的女人坐在榻上,略略迭着双腿。
她的手中扶着一根青褐色的藤条,宛若腾蛇一样妖娆地盘在她的手中。
藤条的另一端——
另一端圈住了秀美的颈脖,勒紧之时,几乎能清晰瞧见底下正在跳动的血脉。
“你别……”柳寻芹跪伏在地上,微微仰起头。颈脖间的桎梏往前一拽,她只能跟着往前倾,被迫低下头去,蹙眉艰难地喘息着:“别太过分。”
她稍微一动,颇具有异域风情的衣裳也被带动,其上佩着的宝石玛瑙金饰相互撞击,泠泠作响。
越长歌将尾端的藤条曲起,捏在手心,一把抵起她的下巴。
两人凑得极为相近。
“说着这么欲擒故纵的话,柳长老是在为我增添情趣么。”越长歌勾着唇角,“其实已经……嗯?”
藤蔓收得愈发紧。
柳寻芹忍不住抚上自己的咽喉,她的手有些发颤,此刻拽在那里,显得尤为脆弱,正当忍不住想要拽下来时,耳畔又传来那个女人的轻笑:
“不、可、以哦。你答应我了的。要是敢拽下来,本座便把这场景用忆余欢记录下来,日日夜夜放在你面前看。谁叫你让我回想起了以前一笔一笔的烂账,这话本子越写越来气,只好拿你寻点乐子了~要怪就怪云舒尘去。”
那只手僵住,最后不悦地放了下去。
越长歌感觉她冷瞥了自己一眼,眸中满是警告。虽是一个不得不低头的姿势,而医仙大人那宁折不弯的腰板倒是一点塌下去的意思也无。
一鞭子轻袅袅地扬起,像是蛇尾微翘。
此后又甩出一道残影,完全地打在了她的腰上。
疼痛袭来,柳寻芹腰身一软,险些没跪住。
她深吸一口气,抬眸道:“越长歌。”
“错了师姐。好好叫,不是冷冰冰的越长歌。”女人又抬起手腕里的鞭子,无辜地道:“是温柔的一声‘长歌’。再不好好和本座说话……啧,也不知道你峰上的小辈们瞧见医仙大人穿着这身衣裳跪在我裙下,可会觉得道心崩溃?”
柳医仙冷着脸道:“无所谓了。我会先去死。”
越长歌愣了一下,莫名被她决绝的语气逗笑:“师姐姐,你这人脸皮也太薄了。放心,闭关个几百年,没人记得这件事——本座开玩笑的。”
“你为什么尤其热衷于在这种事间摆弄些很丢人的花样。”
柳寻芹不堪重负地闭上眼,自从写话本以来,她很少得过几夜清净。
譬如那女人晚上非要分开睡,却又在月上中天时翻窗入室,一把蒙着她的眼行事;譬如总是突发奇想地来临时构造一些特殊的关系,什么寡居的嫂子与亡兄的妹妹;年轻的后妈与单纯的女儿,越长歌总是让她称呼些不一般的……让人很想一棒子敲晕自己。
她承认自己年纪大了,有些跟不上师妹过于年轻的灵魂以及色彩缤纷的花活儿。但实际上这女人的技术还是一如既往地烂,俗称人菜瘾且大。
“越是高傲,越引人想要将其掰折。”
越长歌又将她勾过来了些许,一手轻轻抚在她的头顶。浓且柔顺的长发被她拿指尖缓缓拨弄着,顺着下滑,捧住半边脸颊,稍微一捏,笑道:“这么想是不是很带劲儿?嗯?本座就喜欢带劲的。要不是写了这个话本子,我倒还真看不出你一张冷脸下藏那么多花花心思。当时怎的不告诉人?”
面前的少女披散着长发,浑身环佩作响。白皙的细腰全部露了出来,上头还带着点浅色的痕。她依旧无甚表情,但是双颊薄染淡红,如此反差便显得有些矛盾。
“话本子是你写的,我只管复述事实。”柳寻芹抬眼:“我的部分写了那么多。可你那些年又是怎么想的?不应该再添一添吗。”
越长歌道:“那哪知道。第一册 话本子不是烧掉了么。”她伸出双腿将柳寻芹一把夹住,身子往后倒去,没趣地说:“烧完了半本,黑得发灰。就和烧掉了一样,变成灰飘走,通通飘走,我也不想记得了。”
“当真?”
“拜托。谁会记得好几百年前的某一天的自个在想些什么?依我看你才是多惦记的那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翻得这么清晰。莫不是这些年都在心里辗转反侧意难平?”
两人姿势在此一刻变得诡异。柳寻芹侧脸一靠便能贴在她的大腿内侧。她顿了顿,将目光从眼前放到上面,淡声指出:“你不是不记得,是不愿再提起。”
“怎的和你一讲话气氛就凝重起来了。”越长歌撑着腰肢坐起来,故作不悦地挑眉,藤条卷成圈,放在手心里懒散地拍着,在柳寻芹下一次欲言时,她眼疾手快地拿一根藤堵住了她的嘴。
“……等,”柳寻芹顿时觉得口中有异物入侵。她微微皱眉,以舌尖抵着想要躲开,未曾想到那个女人相当好奇地道:“你自己变幻出来的玩意儿好吃么?”
这种感觉让人无所适从。牙尖划破了灵株的一层皮,涌出白色的带微毒的液体,尝起来略微有些酥麻,并带着草木的生涩味道。
柳寻芹不知道她又想干什么,总之想一出是一出,让人永远揣测不到下一步。只能皱眉被动地忍受着,“唔……”
藤条水津津地被抽出来。
女人抬起手抚过她的眼角,那里也呛了点泪。又抬起她的下巴,低头柔和地吻了上去,从唇角舔到舌尖。
“小柳儿,要及时行乐,怜爱眼前人,免得空耗时光呢。你我都耗了六百年呢,还嫌不够长吗?”
柳寻芹感觉舌尖又被咬了一口,血味在口中绽开。她克制着不让鲜血涌得太多,省得越长歌全喝下去被毒死。
近在咫尺的容颜早就闭上了眼,看起来正在全身心地投入。
柳寻芹有时在想她的师妹也不再似曾经那般有什么事都敞开给别人看,竟也会选择地瞒掉一些东西。因而总忍不住去想第一册 的《师姐在上》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只是面前全是醉人的花香,她也渐渐阖上了眼眸,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没有理由再浪费时光了,索性便不再分出精力乱想,慢慢学着只着重于当下。
只是这一下子未免有些太投入了,她顷刻间被推倒在床上,还未反应过来,这床榻上竟像是触动了某些机关似的——发出“啪嗒”地一声脆响。
双手被扣住。
“还是大意了呢师姐姐。”
越长歌微笑道:“这机关乃是神铁所制,贵得要死,你一时半会儿怕是弄不开。不用费心挣扎了。”
“……”柳寻芹动了动手腕,“又想干什么?”
“往日你总是借着你那本事,强行控着本座不让我得逞一些事儿。我很好奇,堂堂医仙大人控得了活物,那么死物呢?这算不算一个致命的缺点?”
那柔软的手抚过柳寻芹的半截腰身,又拽了拽胸前的流苏,她笑道:“话本子写腻了。小试一下嘛。就一次。”
“你答应我的。”
“我何时答应了别的。”
“没有吗。”越长歌无辜道:“不用在意这些细节,本座大发善心帮你答应了就是。”
好一个大发善心。
虽说这种答应法实在有些离谱。柳寻芹一直算是一个守信的人,她瞧着眼前的女人缓缓靠近,索性麻木地躺着,不再控诉什么。下一刻,柳寻芹蹙眉一眼瞥过去,有什么冰冰凉凉的物件贴上了她的小腿,一路顺着往上滑动。
“别怕。不要动。这也是本座从山下购来的。”脸颊被安抚性地亲了一口。
柳寻芹凝神一看,那是一个金色的铃铛,形状颇有些诡异。随着越长歌手上灵光一闪,嗡嗡地震了一下。
她颇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越长歌理好衣裳,走出房门,她将手背在腰后,双眸微弯。黄钟峰花香宜人,山色还是那般多姿。
凉风拂面吹去了一些热意。
“师尊。你在乐些什么?”叶梦期远远看见了她,问道:“柳长老人呢。”
这些日子她们二人总是同进同出,几乎要长在一起。有时来黄钟峰丢人现眼,有时去灵素峰丢人现眼,因而身为黄钟峰的大师姐,发出此问并不奇怪。
“……她啊。”越长歌编了个借口,轻快道:“在灵素峰上炼丹。老习惯了。乖乖徒儿,你别在这儿瞎晃悠了,有空帮我再把柳长老给的那堆金银财宝算算。记得算仔细点哈。里头还打了几个金镯子,雕龙画凤的美死了。”她从袖间掏出来一个,递给叶梦期:“来,分你一个。”
大师姐对她俗气的审美似乎不敢茍同,但那毕竟是金子啊——于是相当麻利地接了过去,一下子揣进了兜里,语气从死气沉沉顿时变得尊敬起来:“师尊大气。敢问新写的话本子,是否由我代为送去鹤衣峰?”
“没事,你去忙。本座亲去。”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徒儿,越长歌这才冲着屋子里头望了一眼,轻笑一声。
叶梦期刚才在时,那里头简直是死气沉沉得一声也没泄出,估计床单都得忍得抠破了。实在是好生魄力。
越长歌将手中订制成册的阉割版《师姐在上》拿了出来,握在手里,打算先去鹤衣峰一趟再来探查柳长老情况。希望那时她还清醒着,并不至于将自己就地打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