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哥哥
弃厌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感官尽数封闭。
他的意识体被困在了源骨处，豆芽菜浮在他意识体的上方滴溜溜旋转，大号源骨分出一条锁链护在二者周围。
时间回溯, 空间倒转，扭曲错乱的眩晕感充斥在脑海里，耳边很嘈杂，有人在叫他。
……
弃厌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一张焦急的面孔一点点变的清晰。
“小枝，醒醒……”
“小枝醒了, 快去把医生叫过来！”
“小枝，你怎么样？”一名面容青涩的小少年眼神担忧的看着他。
小枝……是谁？
脑海中的记忆被像是一只手快速的抹去, 变得模糊空白, 弃厌捂住脑袋, 拼命回想, 却忘的更快。
“小枝！医生怎么还不来？！”
记忆磁带飞快倒转，数不清的片段化作柔弱的白蝶, 轰轰的炮火声浸透着苦涩, 有人温和的揉他的脑袋, 带着缠绵的鲜血和硝烟消散殆尽，一张张熟悉的脸，向后面无边的黑暗退去，皎洁的月色下四道熟悉的身影变成了透明的空气。
蜷缩在床上的小孩抱着脑袋, 眼角湿润，咬紧的牙关里溢出一个字, “疼……”
我是谁……
脑海里的一片空白渐渐浮现出来色彩，像是一幅被人擦干净后重新涂抹的白纸。
一个小男孩单薄的九年记忆，犹如干裂的贝壳里露出的黯淡珍珠, 潦草的横陈在荒芜的枯海。
他叫洛枝，九大顶尖家族之一洛家次子，有一个长他四岁的嫡亲兄长，叫洛训。
虽然没有母亲，但到八岁之前，他都是父亲宠爱，祖父护短，兄长爱护，像个普通孩子一样无忧无虑。
直到洛训在十二岁进行星控师启蒙的时候，被测出只有将过S级的精神潜能。
精神潜能决定着修炼速度和天赋，甚至是一个星控师可以达到的等级上限。S级对普通人家的孩子来说，或许已经是极好的了，但是对于顶尖的世家来说，他们身边护卫的精神潜能可能都不止S级。
洛训一直是被按照接班人培养的，这种结果一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自己。
洛枝很了解自己的哥哥，听到消息之后，抱着一个装着各种颜色糖果的玻璃罐子来到了后山的崖边。
洛训坐在崖边上看落日，影子落在草地上。
“哥哥，”洛枝朝他的背影叫了一声，大眼睛里满是担忧，吧嗒吧嗒的跑过去坐在他旁边，胖乎乎的小手拧开糖罐子，“哥哥，吃糖。”
金灿灿的阳光穿过各色的糖纸，反射出绚烂的光。
洛训淡淡的看了一眼，他也才十二岁，不会很好的掩饰自己的情绪，眼底的失落和颓败被洛枝看的清楚。
“你怎么来了？”
洛训伸手捻出一颗糖，放进嘴里，甜味冲淡了苦涩，他心情好了些，揉了揉洛枝的脑袋，“小枝，你是不是也觉得哥哥没用。”
“不是的！”洛枝急忙摇头，伸手比划了好大一个圆，“哥哥在我心里有那——么厉害！”
洛训被他逗笑了，忍不住伸手揪了揪他的呆毛，“小枝，你真的该减肥了。”
“哥，你心情好点了吗？”洛枝眉眼弯弯，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胳膊，乖乖的把自己的小脑袋伸过来，“心情不好还可以揉揉哦，不收费的。”
“少来，揉乱了不是还得我给你梳？”洛训伸手指了指前面广阔的天地，舒了一口气，语气温和，带着淡淡的笃定和向往，“就算只是S级潜力，哥哥也会闯出一番自己的天地！”
“我也是我也是！”洛枝最会捧场，眼睛晶晶亮亮的，抱着糖罐子臭屁道：“我们兄弟联手，天下无敌！”
洛枝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夕阳把余热吹散近风里，兄弟俩一高一矮，手牵手离开。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家族的资源开始往洛枝身上倾斜，要学的东西也渐渐多了。他其实很聪慧，很多东西一学就会，无形之中展现出来的天赋让洛父和老家主又忍不住期待起来。
洛训敏感的察觉到了父亲和祖父日益冷淡的态度，弟弟正在接受他之前接受过的课业，每天忙的不行，而他却慢慢闲了下来，巨大的落差让他一天比一天沉默。
等到洛枝好不容易闲下来，兴高采烈的过来找他，“哥哥，你之前说要带我出去玩的，咱们一块出去吧，最近小枝太累啦，要好好玩玩！”
“不行，我没有时间，”当哥哥的怎么能比弟弟闲？
洛训不愿意承认自己渐渐被放弃的事实，强撑着面子一口拒绝，“下次吧。”
洛枝失望的转身，磨磨蹭蹭的，临走的时候还偷偷的扒着门回头看了一眼，确定真的没戏了，才噘嘴离开。如此好多次，洛枝也察觉到哥哥可能并不是很想看见他，就减少了去找他的次数。
接受正式家族教育之后的三个月，洛枝就第一次出现了星控师觉醒的征兆。
而最后的精神潜力也确实让整个洛家都沉浸在喜悦里，4S级精神潜力，放眼整个星际也是最顶尖的。
洛训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厉害，他已经郁闷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了，他想出去玩。
叩叩——
“小枝？在吗？是我。”
“哥哥！”洛枝唰的把门打开，嘴角压都压不住，哼哼唧唧道：“哥哥是不是都快把我忘了。”
“没有，”洛训拿着一支营养液进来，拉着他的手坐下：“小枝，你不能这么任性了，你将来是要接管洛家的，不可以耍小孩子脾气。”
洛枝心里对这些事情还是有点概念的，自己哄了哄自己，大眼睛耷拉着，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哥，你手里拿的什么？”
“祖父和父亲专门请的营养师，给你配制的营养液，有利于你以后的修炼，”洛训揉了揉他的脑袋，“他们两个也是为了你好。”
“他们都不像之前那样宠我了，”洛枝撇撇嘴，乖乖接过营养液，一口喝下，砸了咂嘴，皱眉：“味道怪怪的，不好喝。”
洛训没放到心上，“我也觉得这次父亲请的营养师有点怪，但是特制营养液难免会这样。”
他沉默了会儿，接着道：“小枝，以前是哥哥没想明白，之后，我会辅佐你，一起管好洛家。”
洛枝年纪小，但看的清楚，自然知道自己哥哥说的是什么，胖乎乎的小手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心照不宣：“不怕！小枝罩着你！”
“那，哥你之前答应我要带我出去玩的事……”
洛训一笑：“明天！”
……
接下来的半年，洛枝天才的名头已经传了出去，将洛训的名字压的不见半点水花，但他的反应力却在不断下降，稍有剧烈的运动就会头痛欲裂。
最后越来越严重，甚至出现记忆恍惚，认人不清，痴呆傻笑的症状。
药剂一日都没断过，不见好转反而更加严重，憨笑着留着口水叫哥哥。洛训整日着急的上火，已经搬过来和洛枝住在一起。
半夜的时候被洛枝的痛呼声惊醒，他猛的睁开眼，快步到洛枝的床边。
“哥哥……我疼……”
床上的小孩短短半年就瘦了不少，满脸苍白，小手一下一下往自己脑袋上锤。
洛训轻而易举的制住他的手，飞快的冷静按响床边的医护铃。
“小枝不疼，哥哥在。”
门外涌进来一群训练有序的医护人员，不到一分钟就将洛枝推进了洛家私用的医护室。
洛训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手在无意识的发抖，他捏紧拳头，转身跑向洛家医护室的方向。
他在门外缓了口气，才推开门，然后愣了愣，有些诧异道：“父亲，祖父，你们都在？”
洛枝呆呆的睁着眼坐在病床上，已经镇静下来了，眼珠子一错不错的看着他们，空洞无光。
“你来了。”
洛老家主的声音不似平时那般慈爱，打量物品一样看着病床上呆傻的洛枝，“时间也差不多了，今天告诉你一件事，你早做准备。”
洛训隐隐猜到什么，后退一步，艰涩道：“什么……早做准备？”
洛父关好门，用精神力撑开一个屏障，冷酷道：“洛枝根本不适合做洛家未来的家主，他的源骨，是伪源骨。”
洛训瞳孔微微放大。
伪源骨。
拥有伪源骨的人，没有源根，源骨可以在眉心识海随意游动。这种人在突破七阶之前，和其余的星控师没有任何差别，甚至修炼的更快，但是却不能觉醒血脉图腾，永生只能停留在七阶。
而一个家族的领袖，如果没有强大的实力，甚至连血脉图腾都没有，根本无法服众，也镇不住其余世家的挑衅，败落只是时间问题。
洛父的眼神冷静的近乎冷酷：“而我洛家，不能败落。”
洛训的天资差，洛枝注定止步七阶，而此代直系后辈只有他二人。
既然没有一个人可以不堕洛家威名，那他们就造一个出来——将洛枝的源髓抽出来，输给洛训。
源髓移植和源骨移植不一样，每个星控师的源髓都具有唯一的特殊性，排他性极强，移植的失败率达到无限接近于1，因此几乎没有人会去做这种手术。
而洛家在洛枝测试结果出来的当天，他们就对兄弟二人的基因序列进行了匹配，同父同母所出，所以匹配度极高，相应的，源髓的移植成功率就越大。
病床上的洛枝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傻乎乎的笑了笑，“父……哥哥……”
洛训：“小枝会变成这样，也是……因为我？”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为家族做一些牺牲是应该的，”洛父淡淡道：“给了他八年的亲情，后面的一年又让他享受到无限风光，受尽尊荣，现在到他付出的时候了。”
每天的特制营养液，是为了降低洛枝身体基因的连接度，让骨髓的接融度更高，同时不着痕迹的摧毁眉心的识海，破坏神经，这样才会彻底的卸去源骨主人的抵触，降低源骨的排斥。
原来亲情是可以用利益衡量的。
“小枝他不想要这些……”洛训跪在地上，眼圈发红，“我也不想要。”
“由不得你，洛枝这个状态无法逆转，只会变得越来越傻！”洛老家主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洛训！我问你！洛家的风光和荣耀，你真的一点都不想要吗？！”
“你甘心平凡一辈子？你弟弟已经废了，眼前就有一个变得更强的机会，你为什么不抓住它？”
洛训低着头，手指攥紧，指尖掐进肉里，“不，我……”
洛老家主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将他扶起来，循循善诱，“没有一个强者不是踩着累累尸骨上位的，哪怕是自己的亲人。”
洛训后退一步，被逼出泪来，痛苦道：“祖父，我不……”
“你是想的，孩子，你本该就是我洛家未来的掌权人，”洛老家主声音带上几分命令的意味，“洛训，别让我失望。”
洛训，别让我失望。
这句话几乎贯穿了他人生短短十三年，是鞭策他逼自己不断变的优秀的戒尺，也是悬在头顶的针尖。
当得知弟弟卓越天分的时候，他失落的同时，还有解脱放下的轻松，几乎忘记了对这句话的恐惧。
此时再次听见，他下意识的只想顺从，甚至觉得祖父的话是对的。
洛训木然的望向病床上的弟弟。
洛枝呆呆一笑，含糊不清道：“哥……”
作者有话要说：
洛老家主∶pua大师
本来想一章交代完的，但是字数够了，就放下章吧，给宝子们省点钱，正好我也能存个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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