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灯柱上的光晕燃烧着里昂人行道上的冰,寒冷仿佛断头台上的刀片,割开了脸颊,冻结了眉毛。在一排排停靠的汽车的包围下,琳妮被困进了一条死胡同。她盯着那扇沉重木门上凿开的小活门,光网沿着主对角线喷涌而出,在平淡无奇的木门上投下阴影;门旁挂着一个醒目的牌子:黑色地牢。

八小时前,她从北方出发,在高速公路休息区稍作停留后,最终在晚上9点半左右把车停在索恩河畔,然后步行来到了里昂第九区这条安静的街道上。

路上,她把昨晚发生的事和“石斑鱼脸”的供词又重温了一遍。当焦尔达诺被困在碉堡时,朱利安的脑子一定出了问题:他竟然让别人殴打自己?虽然他可能发现女儿还活着,但他为什么会有如此极端的举动?他在竭力掩盖什么?琳妮没有答案,她无法忍受这种无知,但除了等着该死的记忆回到丈夫身边,她别无他法。

一个穿短大衣的男人隔着小门说了几句话,小门被打开了。琳妮又等了几分钟,再次敲门。一张脸出现在闪烁的正方形蓝光里,一张斗牛犬一般的脸,光头,上面文满花纹。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等着,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我能进去吗?”

对方砰地关上小门。琳妮再次敲门。金属刮擦声。这一次,那张脸上的表情更糟了。

“你再敲一下试试,小心我好好招待你。”

“我只是想进去!我……”

没有用,琳妮正对着一堵“墙”说话。放弃和回头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更不能强行闯入,他们会打掉她的牙。怎么办?她努力思考着,最后终于想到一个简单的解决办法:既然进不去,那就等着米斯蒂克出来好了。一个无尽的夜晚即将来临,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去码头边取车,在距离俱乐部大约十米的对面人行道上找个地方停好车。她关掉车头灯和引擎,蜷缩在大衣下,等待着。晚上10点52分,手机突然响了,是朱利安,别墅的固定电话。她接听并告诉他一切都好,虽然不知道是否会成功,但她仍然充满希望。接着,她告诉他,她今晚会睡在巴黎的公寓。

朱利安的声音在听筒里嘶嘶作响。

“你还是不想告诉我吗?”

“我会解释的,但不是现在。你父亲有消息吗?”

“没有。我真的很担心,琳妮,恐怕……真的出事了。警察已经开始展开捜索,我帮不了他们,我对他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他在蒙彼利埃的住址。我不记得了。我看视频,看相册,但丝毫没想起来任何东西,一切都锁在了该死的大脑里。”

“相信警察,他们会找到他的。休息一下,睡一觉吧,强迫自己也没有意义,那不是让记忆回来的方式。”

“没有你,连这里也不一样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至少告诉我你一切都好……不要对我隐瞒任何事,千万别做蠢事。”

“我不会的。”

“快回来吧,好吗?我一直在兜圈子,快要疯了。我在看萨拉的照片,脑子里却总能想起焦尔达诺。一想到他被关在碉堡里,一想到我们随时可能被抓,我就觉得恶心……”

琳妮静静地听着,或许,她应该带走碉堡的钥匙。朱利安会一个人回到那里吗?

“……等你回来,我们就行动,好吗?我知道这很难,但没有回头路了。我不想失去你,失去我们……”

琳妮挂断了电话,听筒烫伤了她的耳朵。她看着自己张开的双手:它们一直在发抖。这双手,根本无法杀死一个人,早在偏移枪口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

她不是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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