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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克的车在高耸的松树间沉得越来越深,无尽的黑暗中,那些越来越急的转弯似乎让到达那所古老的寄宿学校注定变成一场考验,一场与大自然的激战。警察独自一人在路面上胶着,收音机被调成了静音。瓦迪姆不想错过给侄女送礼物的机会,若瑟兰·芒热马坦则必须赶去车站接从布列塔尼赶来的父母。
汽车一路穿过白色的湖泊,掠过灰色的沟壑,在与最后几公里的积雪搏斗了一番之后,维克终于在晚上10点左右到达了目的地。学校的大门敞开着,费利西安·雅各布已被告知将有人来访。当车头灯光刺破黑暗时,他出现在了台阶上,仿佛一个忠诚守卫巢穴的食人魔。维克把头探出车窗,把双脚塞进厚厚的白色雪壳,立刻就感受到了这里刺骨的寒风。他迎向那个人,手里挥舞着警察证。
“我的同事打过电话了。”
看门人退到一边。他穿着一件旧毛衣,双手像两只棒槌,脸上爬满浓密的胡子,呼吸里散发着浓烈的酒精味。这或许是在偏僻之地忍受无尽冬夜的最佳方式,最近的村庄也要开二十分钟的车才能到。
“我们进去吧。”
他们走进大楼。走廊上已经结冰,高高的天花板让脚步声仿佛在教堂里回响。一排衣帽架上挂着几幅儿童画,应该是去年来这里参加夏令营的孩子们画的。透过窗户,维克凝视着冷杉树的巨大轮廓,猜想着后面的群山,想象着当年的孩子们在闭塞中接受教育,与家人隔绝,在课余时间建立起亲密的关系,彼此倾诉秘密、缔结盟约。让松和德尔皮埃尔是好朋友吗?
两个人在大楼西翼的一间宿舍门前停下,雅各布就住在这里。客厅的水管吱吱作响,地板上的大型铸铁散热器散发着炉子般的热量。主人倒了两杯伏特加,递给维克一杯。
“当我把四本书的事告诉警察时,他们把我当成了疯子。当然,他们根本不在乎,虽然接受了我的报警,但案子一定会被他们锁进抽屉。对他们来说,我喝醉了,自己摔倒并弄丢了钥匙,但我对我的书架了如指掌,我从没买过那几本书。”
“你看到袭击你的人了吗?”
“没有,当时是在外面,我完全蒙了。他一定是把车停在了稍远的地方,沿着中心小路步行过来的,那里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所以没留下脚印,太可惜了。”
“为什么是‘他‘?不会是女人吗?”
“嗯……是的,可我总觉得是个男人。”
“警察没把书带走吗?”
“怎么可能?它们就在那边,在书架底下。”
"你当时是在那里发现它们的吗?”
“不,是上面,在《夏洛克.福尔摩斯探案集》旁边。”
夏洛克.福尔摩斯……维克的胃里一紧。他几乎可以确定就是莫里亚蒂本人进入了这里,并袭击了看门人。他拿起米拉雷的小说,快速地翻阅着。在第一页,他注意到了一个大大的印章:营销样书……他手里拿着的正是从欧蒂湾别墅偷来的书。
维克很迷惑。这么说的话,莫里亚蒂就是出现在摩根夫妇别墅里的窃贼。但几周后,他从北方出发,穿过八个省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送这几本小说?为什么?他想表达什么?又是一个谜题,维克有些烦躁。他转向对话者:
“你翻过这些书吗?有没有注意到文字或书页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是的,我没有剥夺自己这个权利,我想知道它们为什么会被带到我这里。为什么是这些书?这本身就是一个谜,配得上柯南.道尔。我一直喜欢老故事,骨灰级爱好者,但米拉雷,坦白说还不错,而且……说到书里的奇怪之处……在其中一本书的某一页上有几滴血迹,这些书的主人一定是看书时不小心受了伤。”
“哪本?给我看看!”
费利西安.雅各布走了过来,指了指《墓地之人》。
“就是这本……差不多中间的位置。”
维克翻了翻,发现第170页的一角有几处红色的血滴,很淡。一个意外收获?还是诱饵?
“麻烦给我个塑料袋。”
雅各布照做。维克小心翼翼地把书放进去,然后坐回到椅子上,一口气喝光伏特加。一团火正在他的气管里燃烧。
“我认为袭击你的人就是我要找的人,一切都和这座建筑的过去有关。”
这句话引起了雅各布的注意。他在对面坐下来,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
“你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就在这里工作了,希望我能唤起你的回忆。确切地说,我感兴趣的年份是1986年和1988年之间,有两个孩子曾经出现在这里。一个是安迪·莫尔捷,十四岁,来自尚贝里。另一个是费利克斯·德尔皮埃尔,比他小两岁,来自老艾隆。德尔皮埃尔,莫尔捷,你对他们有印象吗?”
看门人擦擦嘴,垂下沉重的手。
“你觉得我会有什么印象呢?三十年前了,这里每年都要迎接两百多个孩子。我见过成千上万金发碧眼的小孩,你就给我两个名字,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维克看出来他并不打算配合,他递给他一张安迪·莫尔捷的照片(来自让松档案,进入寄宿学校前的童年照):孩子正对着镜头微笑,浮肿的脸颊布满雀斑,卷曲的眉毛让他看上去就像商店橱窗里的小丑。让松的目光从未变过,但除此之外,眼前的这个孩子与后来凶残成性、身材瘦削却肌肉发达的让松毫不搭边。
“全部。德尔皮埃尔和莫尔捷经常去哪里,他们的行为,他们在这里的生活是否愉快。他就是莫尔捷,这能让你想起什么吗?”
对方隐士般的苍老目光里闪烁着不安,他把照片还给维克。
“不,没有……”
“安迪・让松呢?有印象吗?一个最近经常被媒体讨论的名字?”
“你认为我会看电视吗?”
“安迪·莫尔捷就是安迪·让松,在过去四年里,他制造了至少八起年轻女性谋杀案。他把她们带上他的房车,强奸、杀害、掩埋她们。至于费利克斯·德尔皮埃尔,他在他的地窖里制作了一个人皮模型,用女性受害者的皮肤……”
雅各布仿佛遭到了致命一击。
“……所以我认为,雅各布先生,如果你记得这张脸,那就太好了,因为可能还有第三个人,和他们一样来自这所学校,仍然逍遥法外。就是他袭击了你,留下了这些书。在我弄清楚原因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看门人在维克的眼睛里寻找着最后一丝侥幸,但没有。他再次看看照片,皱着脸,灰白的胡须下露出一口受损的牙齿。他想再喝一杯,但被维克挡住了手臂。
“这会影响你的记忆。”
男人推开他,犹豫着。
“杀手……是的,是的,我记得那孩子……还有费利克斯♦德尔皮埃尔,他们总黏在一起。德尔皮埃尔,大家都说他铁石心肠,他从不和别人说话。”
他站了起来。
“请跟我来吧。”
雅各布打开门,走下一段楼梯,拨下开关。灯光照亮一条无尽的走廊。维克听到了锅炉的巨大轰鸣声,燃烧的旧木头在舞啪作响。看门人推开一扇沉重的大门,后面露出一张黑色的大嘴,一个灯泡照亮另一段楼梯。
“就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