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自家姑娘伤了手, 姜谣没有太早离开,反而呆到了日落西山,不止是忧心她疼,也忧心她吃饭。

两只手都红肿成那样了, 要如何吃?

姜谣满面忧色, 接连叹气。

宋暮云伤了手, 这几日可以歇一下,暂时不用练琴了, 她穿一身雪白衣裙坐在屋里,脖子上还有毛茸茸的围脖, 接下来, 便连糕点都是姜谣亲自送到她嘴边喂她吃下的。

这般妥帖模样, 与昨日的冷淡全然不同。

果真是善变。

宋暮云想到昨日她心底怎么也止不住的难过,到底有些气闷, 不轻不重瞪了姜谣一眼。

姜谣刚倒了一杯水, 端到宋暮云唇边,就迎来那一记瞪, 整个人懵了懵。

下意识问她,“怎么了,我又怎么惹你了?”

宋暮云收回视线,默默低头,不答,也不看她。

……

“你瞪我干嘛。”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又问。

宋暮云却不肯与她说,只是看了看她手里的杯子, 难得主动要求, “我要喝茶。”

……

又瞪我还要我伺候, 你日子怎么过得这么美呢。

心里虽不满,手上动作却麻利的递了茶盏过去,还不忘叮嘱一句,“小心烫。”

“嗯,知道了。”

这时候她又乖乖的,不是刚刚瞪她的样子了,低头喝上几口茶,浅红的薄唇沾上几分水汽,显得润润的,就,就很好亲。

姜谣无措的移开眼睛,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大抵是因为她下贱吧呜呜呜。

梦里的她总是把人压在床上这样那样,可现实里,她却碰不了她一下。

两人的关系毕竟还没有那么亲近。

姜谣长叹一口气,放下茶杯,忽而听见身边人竟也难得关心了她一句,“你为什么叹气,留在这陪我……不高兴吗?”

宋暮云知道,她是个很无趣的人,姜谣性子最是活泛,喜欢到处去玩,与她待在一起,怕是会觉得无聊吧?

少女纤长浓密的眼睫垂下,看起来有些失落难过。

姜谣哪忍心看她这样,连忙否认,“不是,自然不是,你别多想,要不要再吃个糕点?”

她怕宋暮云追问,而自己又说不出来,只得赶忙转移话题。

幸而宋暮云也未抓着不放,而是轻轻摇头,“不吃了,再吃该用不下晚膳了。”

“嗯,不吃也成,手上还疼吗,再给你抹一次药?”

“不用了,才刚抹过呢。”

她总是这般轻细的与人说话,以致于姜谣并未觉得自己于她而言有什么不同。

“嗯,那你这几日打算怎么吃饭?”

她问,宋暮云犹豫片刻,小声说,“总有法子的,我又不怕疼,忍一忍便好了,母亲本也是为了惩戒我不听话。”

她自幼生长在宋家,学的就是宋家的规矩,所以并未觉得这般严厉的惩罚有什么不对,只姜谣从小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惯了,见不得她家规森严,会忍不住替她心疼。

替她被禁锢在礼仪规矩下的灵魂心疼。

“要不这几日我都过来,喂你吃?”

姜谣双眼澄澈,没有丝毫私心的提议。

宋暮云脸颊泛起薄红,偏开头不敢看她,小声说,“如此不合规矩。”

姜谣面无表情,规矩规矩又是规矩,宋家怎么这么多规矩!

不成,她一定得把人娶回家,不然每日要守这许多规矩,一辈子还能高兴的起来?

少女天生热烈,根本不会管这些,就算宋暮云有些推拒,她也自顾自决定了,“好,就这样,今晚我也喂你吃。”

宋暮云犹豫片刻,见她坚持,便在心中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姜谣凶巴巴的,她反抗不了姜谣,于是轻轻点头,但声音里仍带着羞涩,小小声说,“那你别让人看见呀。”

姜谣想到宋暮云喝醉给人看见了,于是就被罚了,心中一凛,严肃保证,“我不会让别人看见的,到时候不要下人伺候,就我们两个?”

宋暮云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嗯嗯,好,那我听你的。”

她清早没有及时为手上的伤上药,如今充血红肿,很是难看。

饶是有棉布包着,她还是下意识将手藏进袖子里,不想给姜谣看。

天色渐暗,姜谣让宋暮云点了晚膳,其中就一道老母鸡参汤略微滋补些,听说是宋夫人特意吩咐厨房做的。

菜很快上齐了,姜谣低头一看,两荤两素一汤,分量好似比上一次多了点。

宋暮云在一侧盈盈落座,轻声解释,“上次看你吃了很多,怕你吃不饱,特意吩咐他们多弄了些。”

姜谣一想,也是,那次饭跟菜可全给她吃了。

“是你胃口太小了,难怪瞧着瘦弱,一阵风都能给你吹跑了。”

姜谣落座,说。

宋暮云小声为自己反驳,“才不是,吹不走的。”

“那是因为京城的风太小了,若有机会,我带你去雪岭,那儿的风才叫大呢,到时你若不紧紧抱着我,定是吹的影都没了。”

姜谣提到熟悉的地方时,眼里泛着亮光,又带着怀念,宋暮云也忍不住心生期盼与向往,可她只期盼了一会会儿,便垂下眼睫,神色有些失落下来,“父亲母亲不会让我去的,雪岭太远了。”

她是高门宅院里教养出的姑娘,事事以规矩为先,以家族颜面为先,实在不敢像姜谣这般离经叛道。

姜谣听完,又长叹一口气,虽心里乱如棉麻,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坚信,自己迟早有一日会娶到暮云的!

“算了,先不聊这个了,来,吃一口。”

姜谣不知何时手上握了根勺子,里头有一些饭,又有一些菌类,盛的满满当当,怼在宋暮云唇角。

小姑娘脸颊又满是羞红,不愿的推拒她,“这也太多了,你弄少一些,不然我吃不下。”

现在的姑娘嘴都这么小了?

姜谣自认嘴不大,这一口塞下去也是轻轻松松的,可宋暮云竟吃不下,这嘴得多小啊,她一嘴能含住吧……

她盯着人红润润的唇,一时失神,直到她拉了拉她的袖子,问她怎么了。

姜谣一时回神,没说什么,按照她的要求只给弄了半勺饭菜,再次喂过去。

这次宋暮云乖乖倾下脖子,伸出猩红的舌尖,帮着将那勺饭菜咬进嘴里。

姜谣喂出兴趣来,自己挑着菜喂她,肉要占多数,小姑娘刚咽下去一些,下一勺就来到面前了,嘴巴一直鼓鼓囊囊的没机会说话。

直到她真的撑住了,才顾不得形象抗拒的往后躲了躲,手也挡在身前阻止姜谣前进,声音里满是为难,“你别管我了,我吃饱了,你先吃吧,不然等会儿菜都凉了。”

她喂的太快,等她察觉过来,自己已经吃撑了,再吃不下一点。

姜谣闻言,竟还有些失落,“这就吃饱了啊,那好吧。”

她低头吃起来,却没注意到自己连勺子也没换,宋暮云倒是注意到了,下意识伸手阻止,并哎了一声,可姜谣吃的快,眼下已然吃了几口进去,她又讪讪收回手。

姜谣茫然的看过去,“怎么了?”

宋暮云赶忙摇头,“没怎么没怎么。”

吃都吃了,还是,还是不说了吧……也省的四目相对,太过尴尬。

宋暮云心虚的低下脑袋去,连看姜谣一眼也不大敢了。

姜谣饿的厉害,听她说没怎么,便低下头继续吃起来,一桌子的菜被她吃的七七八八,只剩下提前撇出来的母鸡汤。

方才给人喂饭时她用一点鸡汤泡了饭,但她一会儿就吃饱了,鸡汤还剩了很多,便又给她留了一小碗,里头还有几块澄黄的鸡肉。

年纪轻轻,老吃素干嘛呀,难道不该多吃点肉,养好身子吗?

姜谣放下碗筷,转而端起温热的鸡汤,递到宋暮云面前,“再喝一点?我喂你。”

“我吃饱了的。”小姑娘面露为难。

“再吃点,吃完了我陪你消消食再回去。”

宋暮云顶不住姜谣软磨硬泡,也想和姜谣一起消食,最后乖乖就着勺子小口小口喝起来了。

直到半碗汤落肚,她挥着手,这次是说什么也喝不下了。

但还剩下半碗汤。

宋暮云不喜欢浪费,可怜巴巴的看着剩下的汤,好像那汤怎么欺负了她似的。

姜谣:……

“得得得,我喝得了,何必做出这可怜样。”

姜谣没忍住,伸出手呼噜了一下女子毛茸茸柔软的脑袋,然后仰头将碗里的汤一饮而尽,丝毫不在意那是人家喝剩下的。

宋暮云愣在当场,呆呆的看着姜谣。

直到姜谣喝完了,扶她起来要带她走走。

她依旧没缓过来,姜谣待她,是极不一样的。

她对她比任何人都要耐心,体贴,温柔,她不嫌她无趣,愿意陪着她,甚至……还会吃她吃过的东西。

只是想与她交朋友,有必要对她这么好吗?

宋暮云心下泛起涟漪,那是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感受。

两人在宋府里四处游荡,消食,没成想迎面撞上同样出来走走的宋大人,宋允骞。

宋允骞见着自家女儿身边站着一陌生女子,着艳丽红衣,模样恣意张扬,眼里闪过一抹惊讶,但也很快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伯父好。”

姜谣脆生生与人打招呼,面上不可避免带了些紧张。

宋暮云也唤,“父亲。”

宋允骞微微颔首,看向姜谣,问,“是姜小姐吗,来寻云儿玩?”

姜谣站直身形,那一点吊儿郎当的纨绔样都被收起来了,模样别提多正经。

“是,您叫我姜谣就好,我闲来无事,找暮云聊聊天。”

宋允骞看见那张颇英气的脸,忽而想到她的父亲,姜恒。

今日姜恒对他格外与众不同的态度,让他面上有些复杂,连带着看他女儿也觉得不寻常。

姜恒为何要问他女儿的婚事,他女儿今年才十五岁,他并不着急,难不成……

宋允骞一时眉毛皱的能夹死蚊子,但想到姜家那儿子现如今年仅十三,他又觉得这事儿不可能,但若非如此,姜恒怎会问及云儿?

他对自己这个多年同僚也算有些了解,平日里只为国家大事劳心劳力,无关紧要的事,他绝不会多做多说。

宋允骞自诩文采斐然,竟猜不透姜恒话里的意思。

夜色深浓,三人都站在花园子里,姜谣原本尊敬的神情渐渐有些裂开。

不是,宋大人怎么不说话,外头这么冷,能不能关怀一下你女儿那副柔弱的身子骨?

她看上去很能吹冷风吗?

一阵风吹过,宋暮云忽然掩唇咳了一声,宋允骞这才反应过来,皱眉看向宋暮云,面带关切道,“可是着凉了?”

“多谢父亲关心,我无事。”

“你尚年轻,别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明日叫人请大夫过府看一下。”

“嗯,知道了。”

“听闻今晨,你母亲罚了你?”

宋暮云低下头,轻声细语,“是女儿做错了事。”

姜谣倒有些愤愤不平,不过是喝了些不伤身的果子酒,算什么错事?

何至于重罚!

她看着宋允骞,满心以为他好歹会安抚暮云几句,哪知宋允骞开口,十分严肃,“嗯,你知道错就好,宋家的姑娘,不可饮酒,更不可贪杯,你被罚,也不算是冤枉。”

宋暮云眼睫一颤,又低低答应一声。

冷风吹动女子乌黑的头发,宽大的广袖,她一人立在那,腰身极纤细,整个人显得如白花般脆弱,低着头,脸色雪白,红唇紧抿,姜谣不知为何,竟从中看出一丝委屈。

被母亲罚,又被父亲责骂,她定是委屈坏了。

姜谣紧皱眉,浑身上下都在压抑不虞。

宋允骞很快就发现了她的不高兴,稍一思索,也能知道她为何不高兴,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笑来,“好了,你母亲罚过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你们玩去吧,为父该回去了。”

“好,父亲慢走。”

宋暮云微微福了一礼,姜谣也拱手沉声道,“宋大人慢走。”

连伯父都不想叫了。

宋允骞摇摇头走了,只留下姜谣和低头沉默的宋暮云。

下一刻,原本看着有些低落的人被拥进温暖的怀抱里。

姜谣对着她后背拍了拍,按着她的脑袋抵在自己脖子上。

梦里的她就是这样做的,每回暮云被自己弄哭,她就这样做,效果可好可好了。

姜谣也想试试。

宋暮云初被抱住时,愣了愣,神色明显有些慌乱,下意识想推开姜谣,可那双乱动的手被察觉到,于是双双被姜谣揣进怀里,她不许她推开她,一直抱着她,她想推的,但真的,很暖和很暖和,叫人舍不得推开。

宋暮云眨了眨眼睛,权衡后乖乖呆在她怀里不动了。

好一会儿才听见抱着她的人问,“心情好些了没有?”

她微怔,原来,她是看出了她心情不好。

宋暮云忽而勾起唇角,身上清冷的气息如冰雪消融,她控制不住在姜谣肩上蹭了蹭,温声说,“我无事,早便习惯了,也没有心情不好,你别担心。”

姜谣与她父亲母亲不同,她的父亲母亲,对她的关心是条条框框愈加严厉的规矩,姜谣对她的关心,则是事事顺着她,要她高兴,开怀。

若非要从中选其一的话,她喜欢姜谣这样的。

两人今日极尽温情,姜谣甚至有一刻以为,自己已经把人哄到手了。

可事实是,第二天再过去,宋暮云已恢复了平日里清冷如仙的模样,见她走进来,也只是对她微微点头,然后抬手斟了一杯茶,全无昨日的乖巧听话。

姜谣心中颇为怨念,盯着宋暮云不放。

宋暮云斟茶动作微顿,片刻,伸手请姜谣落座。

声音也偏冷淡些,只邀道,“你尝尝这茶滋味如何。”

姜谣哪喝的出什么茶的滋味,鉴于她态度不好,她也懒得装模作样细品,直接仰头一口全倒进嘴里,一下就下去了,然后大咧咧坐下,“味道还成吧,手不是没好?怎么又倒起茶来了。”

姜谣视线落在宋暮云微红的掌心上,盯了一会儿,皱眉道,“没上药?”

沉迷斟茶的人这才分给她一些眼神,矜持的点了点下巴,“嗯,今日一起来,我便看了会儿书,还没来得及上。”

为了借口的可信度,她伸手指了指一边的蓝皮书,是一本史策。

姜谣心想,昨日那样软乎,今日又这样,你性子变得还挺快啊。

罢了,这样的暮云本也是她熟悉的。

她站起身招来一侍女,叫她拿了药过来。

等再坐下的时候,宋暮云已经乖乖放下茶,摊开手了。

这时候的她才与昨日有几分相似,也与她梦里,对她卸下心防的样子很像。

药膏清凉滋润,被抹在手心上很舒服。

宋暮云垂眸,看着那人为自己认真擦药的样子。

她眼都不错一下,几乎全神贯注看着她的手。

直到两只细嫩的手心都被涂抹上药膏,姜谣才直起身,又拿了两块新的棉布,将她伤口细细包裹住,结尾打一个漂亮的结。

宋暮云好奇的揪揪结的一头,被姜谣打了一下手背,“别乱动。”

“哦,知道了。”

她又低头,拿起自己放在一侧的蓝皮书来。

姜谣今日早有准备,见她看书,她也从怀里掏出本书,这一动作成功吸引了宋暮云的目光。

宋暮云看过去,眼里有些好奇,不住的偷偷伸脖子想看那是什么书,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姜谣带书来呢。

偏偏姜谣翻得快,她没看见书名,只看见里头密密麻麻的小字。

字离得太远,也看的不大清楚。

她终于抵不住心中小爪子挠似的痒意,挺直脊背,故作随意般问,“你看的是什么书,跟我的一样吗?”

姜谣哼笑一声,眼也不抬,反问,“你觉得我会看你那种文绉绉的书?”

宋暮云也觉得不会,所以更加好奇她在看什么。

又猜测般问,“是游记吗?”

姜谣翻了一页,否认,“不是游记,是话本子,看过话本子吗?”

宋暮云看着她,茫然摇头,声音里都透着单纯,“没看过,什么是话本子?”

姜谣笑了,“话本子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这才女真是浪得虚名。”

她将书卷起来,敲了敲宋暮云的脑袋。

把人敲的一怔,片刻,偏开头,露出雪白修长的颈项,声音既轻且缓,“我不知道,那你倒是与我说说啊,你不是知道吗?”

她眼里带着水润的颜色,认真看着姜谣,很快姜谣就逗弄不下去了,见她真想知道,轻咳一声,把话本子递过去,“就是一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你看一眼就懂了。”

宋暮云将书握在手心里,先去看了书名,这一看便把她看懵了,只见上头写着,公主妙夺将军夫人。

宋暮云:……

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书!

她抬头看向姜谣,求知若渴,“这里面讲的是什么?”

姜谣翘起一条腿,一手支着下巴,慢悠悠与宋暮云解释,“就是公主对将军夫人一见钟情,在两人新婚那夜夺了将军夫人去,将人囚在宫中,日夜甜言蜜语哄着,哄的将军夫人心动,最终委身于她。”

宋暮云听的目瞪口呆。

那双漂亮精致的凤眸微微睁大,红润的唇也开了些,片刻,才反应过来,呆呆的问,“可是公主应是女子啊。”

姜谣点头,“嗯,是女子。”

她瞳孔地震,又问,“难道将军夫人是男子吗?”

姜谣噗嗤笑出声,屈指弹了宋暮云一下,“笨,自然也是女子。”

宋暮云:……

女子与女子……要如何成事?

她甚至不明白,姜谣见状,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就起了兴致,立志要与人好好说一说。

话本被翻开,翻到姜谣折了纸那一页,“啧,我来与你说,女子与女子,便是这般成事的,你先看看,看完我再与你说旁的。”

……

宋暮云一脸不敢置信的听姜谣和她解释完磨镜是什么,磨镜是怎么做的,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的不敢置信收也收不回来。

世上,怎,怎还有这种事?

她自幼只知女子与男子可成事,第一回知道,女子与女子也可成事,还,还有这般□□的话本子,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啊!如此,如此不知羞……

待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水汪汪的眼睛无助地看着姜谣,姜谣不好意思看她,盯着手里的茶杯,内心深处颇有一种自己教坏小孩儿的感觉,即使她只比自己小一岁,那她也是才十五的小姑娘啊。

姜谣,你真不是人。

阿弥陀佛,下辈子我一定做个好人,但这辈子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听见她问,“姜谣,那你也是磨镜吗?”

她毫不犹豫回答,“是啊,我一直是磨镜。”

宋暮云今日接触到了过往十五年从未接触过的东西,一整天都有些神思不属,姜谣发现,甚至她给她喂饭,凑的太近了,她还会下意识躲一下。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她在了解知道磨镜了,但她也有可能讨厌她。

在不知道宋暮云心里是否排斥磨镜之前,姜谣只得先按兵不动。

两人这样过了一日,第二日,姜谣又来了。

刚到时便唤侍女去拿药,想如昨日一般给她上药,谁知宋暮云说药已经上好了。

她低头看去,那双雪白纤嫩的手掌上确实缠了两条新棉布。

“哦,好吧,那今儿就没我事了呗?”

她靠在石桌上吃糕点。

宋暮云神色微动,手指蜷了蜷,片刻却不动声色,“你若觉得我这儿清净,也可在这看看书,很多书我这都有,只除了昨日你带来的话本子,你不要再看那些东西了,阴阳交合才是正道,你看那些……会被人笑话的。”

宋暮云说到阴阳交合时,一张白玉似的脸又红透了,她低着头,所以没发现姜谣神色渐冷。

“什么是正道,多数人都在做的事就是正道?少数人的喜欢就是邪门歪道?暮云,我以为你不是这样随波逐流,在意世俗眼光的人。”

姜谣沉着声儿说。

宋暮云悄悄捏紧自己的手心,还没好全的伤处又传来一阵刺痛,她骂她QAQ。

“我从来不怕被人笑话,你若是怕,就别与我在一起了。”

她这话说的无情,刚说完便站起身,宋暮云下意识跟着站起来,脸色变了变,急急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我了。”

可姜谣没有要听的意思,她眼里原本对她独有的温柔神色消失殆尽,她心颤了颤,忽而剧烈的疼起来,双眸不知何时氤氲出浓浓水色。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看见姜谣这样待她,就感觉天塌了一般。

好像她永远只会温柔的站在她身边,只会关切她爱护她,不会对她冷言冷语,不会让她别跟她在一起。

宋暮云眼眶泛上委屈的红色,吸了吸鼻子,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

姜谣有些生气,本还要再凶几句的,可看见她这样,又实在是凶不出来,最后,只能恨恨咬牙,“罢了,我与宋小姐观念不同,怕是做不成好友,就此别过。”

她一时情绪上头,说出的话直叫宋暮云掉下一串串晶莹水珠来。

美人垂泪,自是极美的,可姜谣转身转的早,什么也没看见,也不知道在她毫不留恋的走后,宋暮云呆坐了多久,难过了多久,为自己罗列了多少罪状,后悔了多少次。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见姜谣离开的背影,心里难受的很,明明昨晚就有想过,姜谣是个磨镜,为免误会,她该跟姜谣离远一点的,可现在一切如她所愿,她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心里一阵阵窒疼。

作者有话说:

修好了,差不多搞个吃醋然后爱爱一下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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