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房间里弥散着潮湿的雨气, 屋外淅沥沥的雨声仍旧绵延。
可这个空间里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良久,洛月伸出一根手指, 不疾不徐地戳着她的肩窝:“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吗?”
秦朝意抿唇:“我能负责。”
洛月闻言轻笑,离她更近一些, 说话的热气吐在她颈间:“是吗?”
漫不经心地反问,似乎更能刺激和挑拨对方。
“是。”秦朝意单手解开了自己睡衣最上方的那颗纽扣,露出白皙的锁骨, 对她做邀请:“我的道歉。”
洛月的指腹落上去,带着几分湿意, 不过是轻轻摩挲, 已经让秦朝意的脊背绷直, 连带着踮起来的脚尖都微微蜷缩, 在这种静谧的空间里,下一秒发生什么似乎都是理所当然。
不论天雷勾动地火, 或是春风吹过荒野。
“不做吗?”秦朝意语气冷淡,但带着几分颤抖的尾音却泄露了她的紧张。
“你知道这是邀请吗?”洛月眼尾上挑, 红唇快要触碰到她的锁骨。
秦朝意的指腹摩挲着领口, 抓到紧得变了形,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以什么名义呢?”洛月低笑, 一字一顿地喊:“秦、公、主。”
“你想以什么名义?”秦朝意反问。
洛月嗤笑,唇似有若无地掠过她锁骨处的肌肤。
这种似有若无的触碰最是惹人心悸。
似撩拨却又隔着银河。
不懂当事人想做什么。
秦朝意却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受着的, 昨晚因为发烧对洛月冒犯, 所以今天洛月想做什么来惩罚她都是理所当然。
不过其中又藏了别的心思, 说不清道不明。
是在道歉, 亦是在试探。
试探洛月对她有几分情,又有几分真。
“你觉得以什么名义合适?”洛月目光犀利地投望过去, 温柔全无,带着很强的进攻性。
或许也可以理解为侵略性。
秦朝意觉得此刻的洛月才是真实的。
温柔不过是表象。
哪怕她的表情更严肃,但秦朝意却比刚才更安心,甚至更愉悦。
洛月肯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是不是意味着她们又更近了一步?
如此想着,秦朝意的嘴角勾上去,扬起一抹笑意:“随你。”
一个问题像踢皮球一样被来回踢,没人给出准确的回答。
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不知过了多久,秦朝意的深呼吸过了四五次,忽地,她忍不住闷哼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预想之中的牙印并没有落在锁骨上,而是洛月的手指。
洛月两根手指轻轻掐着她锁骨上的肌肤,拉起来一些又弹回去。
跟弹皮筋儿一样,很容易就出了红痕。
更别说是秦朝意这种易青紫的体质。
秦朝意感受到了痛意,皱着眉看向洛月,而洛月则像是个无辜人一样往后退半步,朝她摊手,耸了耸肩道:“两清。”
“这不一样。”秦朝意说。
洛月轻笑:“有什么不一样?”
秦朝意:“……”
“我用牙咬的。”秦朝意硬着头皮解释:“而你只是用手。”
“所以我也该用牙咬?”洛月挑衅似地反问。
秦朝意:“……”
她略带尴尬得低声嗯了下。
洛月抱臂站在那儿,不动声色地打量过她全身上下,随后呷着笑道:“你知道只有什么才咬人吗?”
秦朝意:“嗯?”
“狗。”洛月笃定地说:“所以要我也做狗吗?”
秦朝意:“……?”
她不知道话题为什么跳脱到了这里,但……有牙的都能咬好吧?
兔子急了也是咬人的。
猫也咬,连野猪都是会咬人的。
还未等她辩驳,就听洛月慢悠悠地说:“可我不想当你的狗哎。”
秦朝意:“……”
感觉这话有哪里不对,但还没想明白就听洛月继续道:“你是糊涂了才会那么做。”
“我清醒着。”洛月略带玩味地笑:“总不能也跟着堕落。”
一番话说得秦朝意不知该先从哪里反驳,而洛月拍了拍她的肩:“时景哥还等着,先打点滴。”
秦朝意:“……?”
—
秦朝意从小没在海边生活过,水土不服,再加上那天落水,没好干净就在降温的时候站院里吹风,导致了重感冒。
昨晚要不是洛月来得及时,又喊了程时景来,她得烧死在这个房子里。
洛月发现她以后,给她测体温的时候已经是三十九度五。
后来等程时景过来时,体温已经飙到了三十九度八。
程时景给她打点滴,又喂了退烧药。
她出了一身的汗,不仅湿透了衣服,甚至连被子都湿了些。
洛月让程时景出去,用毛巾一次次给她物理降温,等温度降下来一些才给她换了干净睡衣,又换了被子。
大半夜忙下来,等她烧退已经是清早的事了。
程时景困得直打哈欠,还不忘揶揄洛月:“不怕她早上起来以身相许啊?”
洛月瞟了他一眼:“说话没个正形。”
“你想哪去了?”程时景说:“我的意思是你这么照顾她,她醒来以后感动到以身相许。”
洛月顺手拿了个东西扔过去,程时景一把抓住。
“你也不嫌累。”洛月捏了捏脖子:“回家洗漱去吧。”
“行,用完就扔。”程时景笑着,也不忘叮嘱她:“有什么情况再联系我,她情况也不是那么稳定。”
洛月目送着程时景离开,这才去卫生间看自己颈间的痕迹。
秦朝意似是带着几分愤恨,咬她的时候一点儿情没留。
可又在咬完之后轻轻舔/舐,像是受了伤的小动物。
熬了一天一夜,洛月精神也不济,却没想到秦朝意莽撞地冲进家里,没头没尾地说那些。
在秦朝意把领子拉下来那刻,有一瞬间洛月是真的想不管不顾地咬上去。
可还是冷静下来。
这会儿站在她面前的秦朝意,该怎么说呢?
很像是一条漂亮小狗在主人面前摇尾巴,只是为了消减自己做错事的愧疚。
并没有那么喜欢。
这不是她想要的。
等秦朝意出门后,洛月舔了下自己的唇,又咬了下自己的唇角。
唇上的软肉慢慢和牙齿分离,唇上的血色很艳。
之后洛月盯着程时景给秦朝意打了点滴,又把房间窗户关上。
和程时景出门说了会儿话,勉强撑着才没倒下。
入夜之后,雨才慢慢停。
洛月就那么仰躺在沙发上,不自觉入睡。
而房间里的秦朝意一点儿都不困,她还在思考洛月的话。
—可我不想做你的狗哎。
—我清醒着,总不能也跟着堕落。
“反过来,她的意思是你做她的狗?”钟灵的声音通过听筒传过来,吓了秦朝意一跳。
秦朝意皱着眉厉声道:“声音小点。”
“怎么了?”钟灵问:“你身边还有其他人吗?”
秦朝意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洛月根本不管她死活的,赌气道:“要是有其他人倒好了。”
钟灵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还带着嘲笑。
也不顾秦朝意死活。
“你他妈要是说不出意见。”秦朝意气得牙痒痒,打着点滴的手背血管更明显,咬牙切齿地威胁:“你可以挂电话。”
别笑。
快气死了。
钟灵立刻收敛,但还是没忍住低笑了声,笑完后立刻求饶:“意姐,我没嘲笑你的意思。”
秦朝意:“……”
还不如不解释呢。
钟灵见秦朝意都已经气得飙脏话,也认真起来。
不过感情这事儿,身处其中或做旁观者都可能看不明白。
钟灵只能通过秦朝意的只言片语来分析,而后以她导演系毕业的眼光大谈特谈:“你咬了她,所以她觉得你是她的狗。”
秦朝意:“……?”
这什么糟糕的解释。
偏偏当时她没法反驳。
人生病以后连脑子也跟着愚钝。
“不然呢?还能是什么意思?”钟灵反问。
秦朝意抿唇。
“我想不出其他的解释。”钟灵说:“不过话说回来,意姐你咬她干嘛?变异了?”
秦朝意差点咬了自己的唇,没好气地怼:“你才变异。”
“那是怎样?”钟灵不懂她:“亲就亲,吻就吻,再不济还能吸一下,咬人家做什么?”
秦朝意沉默几秒,幽幽道:“我以为那是梦。”
“是梦也不能这样。”钟灵说。
秦朝意却跳到上一个话题:“吸是什么鬼?”
钟灵:“……”
钟灵一口水差点噎死,低咳几声后科普道:“就是草莓印那种。”
秦朝意勉强明白,为防止钟灵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冷声道:“当时可能就是又气又爱的感觉。”
想让洛月回应她,想让洛月在意,想让洛月和她一起沉沦。
而不是从始至终置身事外。
“你这才几天啊。”钟灵叹道:“怎么就领悟了爱情的真谛?”
秦朝意:“……你管这叫爱情?”
“不然呢?”钟灵用剧作法举例:“在影视剧里,一般爱到极致的拉扯就是这样,爱而不得的恨,恨而不得的爱,一边爱一边又恨,一边想把人抱进怀里揉进骨血,一边又想让对方堕入地狱,或一起沉沦。”
秦朝意忽地陷入沉默。
当时,她对洛月就是这种感觉。
想和她一起,上天堂或下地狱都可以。
反正是在梦里,无所畏惧。
钟灵那端也沉默,良久才轻笑一声:“忽然很好奇把我们秦作家弄成这样的女人什么样儿。”
秦朝意面对她的揶揄一言不发。
“改天我去月亮岛吧。”钟灵忽然说。
“那我就走。”秦朝意还没失去理智。
钟灵嗤笑:“秦朝意,你舍得?”
“……”
就像是被人拿捏住了软肋,秦朝意有点讨厌这种感觉。
但有一瞬间,又觉得欣喜。
她都不知道这种欣喜来源于何。
“你别来。”秦朝意说:“我还想静静。”
“想静静就离她远点。”钟灵说:“我怕你被她骗到渣都不剩。”
秦朝意微顿:“还能让我死还是怎么?”
“比死都难受。”钟灵语气忽然沉下去:“你小心点。”
秦朝意思考良久,才缓声道:“没关系。”
是她的话,没关系。
“靠。”钟灵无奈:“恋爱脑晚期,拉出去斩了吧。”
没救。
不过说到底还是朋友,钟灵也没过多干涉,只让秦朝意别陷太深。
上床可以,但丢心不行。
可看秦朝意现在这样儿,已经做到了后者,还没做到前者。
“才几天啊。”钟灵最想不通的是这点:“你怎么就心心念念都是她?陷到这种程度?”
秦朝意自己也没明白:“不知道。”
外边的雨停了,风还没停。
海浪不断冲击海岸,秦朝意的声音很轻。
“起初只是觉得她漂亮,后来听见她的声音很欣喜,拿着她的手帕会好奇,会想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再然后荷尔蒙涌动亲了她,和她共处一室,吃她做的饭,等她回家,去她工作的地方,看到不同的她,听她不停换称呼逗我,和她说话我会不自觉软下语气……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这样了。”
如果非要追究一个节点。
最初是在下船时,那条没有还回去的手帕。
“她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秦朝意总结道。
钟灵也无奈道:“你是个恋爱脑晚期。”
秦朝意:“……”
等挂断了钟灵的电话,秦朝意才反应过来,起初探讨的问题并没有结果。
倒是她剖析了一番自我的情感。
房间里安静下来,秦朝意从枕头下拿出一条手帕。
是初次见面时洛月递给她的那条。
说好了下次见面还,可她们已经见了很多次面,手帕也还在她手里。
秦朝意伸手摸了摸自己锁骨的位置,疼痛已经散去,却还残留着痕迹。
洛月的话在她脑海里不断重复,忽然有什么在破土而出。
洛月说——清醒着,总不能也跟着堕落。
言外之意是——不清醒的时候可以。
而且,洛月不停地追问名义。
该以什么名义去咬你、该以什么名义触碰你。
再延伸下来是——该以什么名义留在你身边?
能是什么名义呢?
拥抱、接吻、DOi,做尽最亲密的事。
该是情侣。
想通了这点的秦朝意立刻下床,手上的点滴绊住她的脚步,她想都没想地扯下来,疾步朝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喊:“洛月。”
哪怕手背还在滴血都没理会。
此刻的秦朝意心跳极快,很想快点确认洛月的答案。
很冲动。
第一次确认心意的她很冲动。
冲动到想把人抱进怀里揉进骨血,和她放肆地接吻。
比那天在海边时还肆无忌惮。
睡得昏昏沉沉的洛月被她喊醒,半睁着眼望过来,一眼看见她滴着血的手背,顿时驱散所有困意。
“跟我在一起吧。”
“你疯了吗?”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前者是秦朝意,后者洛月。
秦朝意皱眉,却还是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遍:“洛月,跟我在一起吗?”
洛月身上散发着冷气,是刚睡醒还没来得及遮掩的脾气,盯着她的手背:“你是不是疯了?”
秦朝意深呼吸一口气:“我没疯。”
“那你……”洛月正想谴责她这种疯狂糟蹋自己身体的行为,只听秦朝意沉声道:“我问你。”
“要不要、和我、做、爱?”秦朝意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
洛月所有谴责的话戛然而止,良久的沉默之后皱眉道:“现在?在这里?”
秦朝意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单手解开一粒纽扣,又一粒。
脸上却是淡漠又发狠的表情。
好像她提出来的不是DOI,而是约架。
秦朝意的手落在睡衣的第三颗纽扣上:“由、你。”
洛月:“……”
这他妈比疯了还离谱。
这一瞬间,好像是比所有的主动权都交给了洛月。
可洛月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冷声喊她:“过来。”
秦朝意不疾不徐地走过去,几乎刚一过去,就被洛月一把扯倒,纤瘦的背脊一瞬倒在沙发上,洛月的膝盖随之跪在她身侧,抵着她的腿,又气又愤地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此刻洛月卸下伪装,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秦朝意为看到这样的洛月而兴奋,眼角眉梢都流露着笑意。
“我在拉你。”秦朝意仰起颈,颈间的血管清晰可见,精致的下颌线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漂亮又魅惑,声音却是诡计得得逞后的轻佻:“一起下、地、狱。”
洛月闻言,眉皱得愈紧,喉咙滚动:“你到底什么意思?”
“喜欢你。”秦朝意也没遮掩:“所以……想和你睡。”
“谁睡谁?”洛月话赶话问。
秦朝意不经意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她的颈,演轻佻和放浪信手拈来,却还是一副勾引姿态:“或许……你想睡我吗?”
看洛月没什么反应,秦朝意还补充了句:“我的……很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