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是如何爱你(上)

在陆云商的所有事上,程焕都是一个高效率的行动派。

在以“111A”的身份结束对陆云商的陪伴后,马上在周一,以程焕的身份,到公司和陆云商进行了“偶遇”。

毕竟这公司的老总都是他的父亲,在这里遇到他多少次,都没有什么可奇怪的,陆云商看起来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连续两周,他每天都要偶遇陆云商,方式也从一开始的和陆云商打个招呼就走,变成了要和他吃顿饭,聊会儿天。

而且,每次分别都欲言又止,终于让陆云商察觉到了一丝不同。

这天是周五,不想工作剩个尾巴还要隔个周末,陆云商多加了一会儿班。

冬日里天黑得早些,他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时,楼下成排的路灯已经暗淡了勾在天际的月牙。

批了外套出门,公司里仅剩三两同事,并不整齐的键盘敲击声衬得这里更加冷清,心里也莫名空落落的。

这种令人厌恶的空洞在他踏出公司大门时消失,因为门口的路灯下站着一个高挺的熟悉的身影,是程焕又来了。

如果说是像往常那样,他们在偶遇后顺便吃顿饭叙叙旧,那么他会感觉那点微妙是他的自作多情。

可现在,程焕显然是专门在等他的,以前那点微妙便汇聚成了线。

他走过去,了然地笑了笑,“想去哪里你已经决定好了吧?”

程焕有些窘迫,“哥会和我去吗?”

他点了点头,当然,无论接受还是拒绝都要说清楚。

他们默契地沉默了一路,到达目的地餐厅后,坐到程焕预定好的位置,靠窗,能听见音量刚好的钢琴曲,配上周围成对的客人,加剧了气氛的暧昧。

陆云商作为年长者,耐心引导着,“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对面的程焕双手握着水杯,指尖扣得很紧,是很明显的紧张,“哥好像已经看透我了,但是……这是我想说很久的话,我一定要亲口说出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那是他并不幸福的少年时代。

当时的程融和程阳和他并没有现在这么亲密。那时候,所有人都当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任何情绪都被糖果和玩具搪塞,任何疑问,都被“小孩子别管那么多”一类词句带过。

物质上和流于表面的宠爱,根本不达心底。

而父母的宠爱也并没有多么深刻。

他会看到母亲躺在陌生男人怀里,而父亲熟视无睹;他会闻到父亲身上混乱的酒气和廉价香水味,而母亲眼里只会流露出平静的厌恶。

渐渐的,他开始对出轨、小三一类的词汇麻木,就像父母希望的那样,只要每天中午还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就算是体面的一家人。

只要每年生日还会收到偶尔重复的模型礼物,他就还被家人爱着。

直到某次,大概是十二岁的时候,父亲开始意识到他这个小儿子已经不再是孩子,可以用于商业用途,举办一场生日宴来满足他的社交需求。

明明程焕才是生日宴的主角,却没一个人在乎他在做什么,因为无聊偷偷溜走的他,在灯光昏暗的休息室发现了牲畜交 媾一般贴合的父亲和陌生女人。

无论是性还是出轨,心里知道是一回事,清清楚楚地被摆在面前又是另一回事。

他感觉窒息,呆愣了好久,在和父亲视线相交的那一秒,才忽然恢复了双腿的知觉,往反方向跑开。

再后来,他愈发沉默寡言,那件事成为了他和父亲共有的睡火山。

在他第无数次用美工刀切割正在交配的昆虫时,父亲的皮鞋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看清他在做什么,下一秒,沾着花园泥土的鞋底就踩在了他的肩膀上。

应该是感觉作为父亲的尊严被践踏,应该是回忆起了被幼子撞破不堪的羞耻,睡火山爆发了。

那天,一向互相无视的父母爆发了争吵,对他的宠爱也不再是浮于表面,时隔十余年,这对夫妻找到了迟来的责任感和愧疚感。

心理辅导,兴趣班,再或者游戏厅,篮球场,一切能让他变成“正常”孩子的事情,都被父母急匆匆地加在了他身上。

为了让火山永远沉睡,他默默接受,恢复了那副爱撒娇卖乖的样子。

但总会在家里没人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切割着昆虫、蚯蚓,甚至壁虎。

无休止的克制和假装只会加深他的心理问题,他越来越沉迷于切割游戏,以至于重蹈覆辙,他的眼前再次出现了一双皮鞋的鞋尖。

他瞬间清醒,抬头却是一张陌生又年轻的面孔,不等他反应,父亲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门口。

他呆愣愣地蹲在原地,都忘了掩盖脚下的“尸体”。

父亲向他投来疑问的眼神,但顾及第三人在,没有关注更多,只是向那个年轻人介绍,“小陆,这是我小儿子,程焕。”

明明这时候,他对于陆云商来说,就是个陌生的小屁孩,是这些成功人士最不放在眼里的一类人。

明明陆云商什么都不知道,只需要假惺惺地打个招呼,就不必管他的死活。

可是这个美好过头的人,偏偏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脸上的恐惧,还有他脚下的作案工具以及作案结果。

而后不经意摘了一朵花,转头给父亲看,“程总,这孩子真可爱,把他挑了一下午的花送我了。”

父亲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柔和下来,“都多大了还可爱,浪费一整个下午就为了摘花?赶紧回房学习。”随后迈着大步进入了室内。

他整个人放松下来,跌坐在花园里,都忘了对陆云商说一声谢谢。

陆云商一如既往保持着友好的微笑,把那朵开得饱满的花,放在了他的作案结果之上,“程焕,是长大要做生物学家吗?有自己目标的孩子,不管多少岁都很可爱。”

可陆云商分明看穿了他的恐惧和心虚,分明近距离看到了那些昆虫蚯蚓的惨状,甚至看到了他切割时的表情。

听父亲和心理医生说,那是一种麻木的残忍。

但陆云商给了他体面,他这个“神经病”的自尊得到了保全,而不是父亲那种,对问题儿童看穿后的高高在上、深深嫌恶。

后来他才慢慢了解,陆云商是当前父亲身边最信任的下属,那么他一定很了解父亲,所以没有采取把孩子的问题告诉家长的常规解决办法,而是用谎言保护了他。

对于这么善良的陆云商来说,帮助过的人一定不计其数,他只是微不足道的其中之一。

但对于他来说,陆云商就是唯一。

那段时间,因为父亲的工作,陆云商出入他家很频繁,且每次都会和他打招呼。

时间推移,他闲暇的下午不再是胆战心惊地偷偷作案,而是真的寻找当天开得最漂亮的花,假如陆云商来了,就把花送给他。

陆云商说过好看的衣服,他就多买类似风格,陆云商明确表达过喜欢的花,他就扩大种植面积。

窄小的社交范围让陆云商成了他的世界中心,陆云商对他说,生病了就要看医生,并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心脏处,说这里也是。

他就真的开始配合心理辅导。

后来,父亲的工作暂告一段落,陆云商就没在来过家里,而他的心理状况也恢复到了正常范围内。

当时他太小了,没什么情感的概念,也没想到,自己出国学习之后,会对陆云商那么想念。

作者有话说:

陆云商早就忘了有这么一段

但小狗记了很多年

but只是告诉你们,小狗暂时还是不会告诉陆云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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