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宿命(大结局)
我和小雅告了别。
离开筒子楼以后,我回了小区。
出了电梯,我牵着小东西走在长长的走廊上,朝着家门口走去。
快到我家门口的时候,我就看到对面房门敞开,门口站着个大妈,极其夸张的喊了一声,“哎呦,我的天,这怎么收拾?”
我瞥了一眼,面前这个大妈我没见过,和之前匆匆瞥到的修长身影明显不是一个人。
倒是大妈这一声叫唤提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挺好奇里头发生了什么。
所以我走到我门口的时候,我刻意的往对面看了一眼,就这么一眼,我愣住了。
透过那一扇敞开的房门,我看到了一个摆满了花和堆满了橘子的屋子,阳台的玻璃门打开,纯白色的窗帘被风吹起,肆意在空中飘扬。
花香混杂着橘子的香味随风朝我迎面奔来,我闻的心头一颤,当下双脚好像粘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我不想去看,可我偏偏挪不开眼睛,任由那白色的,在风中飘扬,快要凋零的花生生的闯入我的视线,催的我眼眶泛起阵阵酸意。
“那个小伙子看起来好模好样的,怎么把屋子弄成这样?”
我张了张嘴唇,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喉咙像是一块石头压住了一样,话死活都说不出来。
我很用力的深呼吸了一口气,把那裹着浓郁花香和橘子味的空气吸进了肺里,那香味惹的我浑身发疼,我似乎才能勉强发出声音。
“大姐,我能进去看看吗?”
我客气的询问着。
大概我的声音有些古怪,大妈回过头看了我一眼,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里头有什么好看的?”
我没吭声,抬脚走了进去。
满地都是花,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花已经快要凋零了,在风中颤栗,橘子的味道浓到有些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走到了阳台,阳台角落那正散落着白兰地空酒瓶,我站在那,抬眼望去,就能看到我家的阳台。
昨天晚上电话那头传来的阵阵烟花声忽然有了解释。
昨天晚上,在所有人都团圆的日子里,沈温独自一个人弯曲着疼到发颤的身子蜷缩在这个距离我不到四米的阳台角落里,醉醺醺的哭着给我打电话。
原来,沈温从来没有离开。
他一直都在我近在咫尺的地方。
我不忍再去想,闭上眼去,大妈嘀咕的声音难以挡住的落入我耳朵。
“那个小伙子可古怪了,给了一年的租金,住了半个月不到,突然说不租了,租金也没要回去,你看看,这一屋子弄的。”
那每天一束的桔梗花、充满爱意的卡片、总比小郑要大的橘子、安然无恙坐落在废墟里的老楼、还有那和原来对不上味道的饭菜,所有的疑问似乎都终于有了答案。
他实现了他的承诺,为我去学了川菜。
我早该尝出来的,那是他的手艺。
那栋破旧的筒子楼也因为承载了我和他十几年的回忆而格格不入的坐落在废墟中。
我说不愿见到他,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我面前。
他不懂爱,也不懂怎么去爱,所以就有了满屋子的花和橘子。
他似乎以为,只要给我我喜欢的,我就会向他靠近那么一点。
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试图一点一点的把我们破碎的爱拼回去。
他自欺欺人的爱是那么的笨拙又隐秘,八年来,我难以窥见,直至我们关系破裂,那爱意满到从那一条歪歪斜斜的缝隙中溢出来,我才敢确信,原来沈温是真的爱我的。
只不过,他露馅的太晚,我发现的太迟,我和他之间早已经回不到以前。
我眼眶发疼,疼到似乎难以承受那滚烫的眼泪,只能任由那眼泪从眼眶一滴又一滴的掉下去。
似乎有人在我耳边不停的说话。
【还爱吗?】
【还爱吗?】
【再爱吧!】
【再爱吧!】
【就一次!】
【就一次!】
那个声音那么熟悉,连每一个音节都那么的耳熟,我仔细听着,然后突然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声音是我自己。
我笑的肺都在发疼。
原来我在心死之后还能因为窥见那宛如狂风暴雨一般的爱意而动摇。
我掐死那一丝丝动摇,郑重其事的回答我自己。
【不能爱。】
你看,阳光下,那一道道裂缝是我当年受过的伤。
它粘不好,拼不齐,抚不平。
那些裂缝不会愈合,它会如影随形,烂进骨子里。
我是周零的花、逐渐发烂的橘子,遍体鳞伤的周闲。
周零的花没办法再盛开发烂的橘子不能入口遍体鳞伤的周闲不会再爱沈温我逃离了那个满是花和橘子的屋子,像个懦夫一样躲回了家,重重的关上门,把沈温的爱挡在了门外。
*
日历又撕了两张。
我和贺征还有小郑终于赶上日程,拍了张三个人的合照。
照片背景就在游乐场,小郑点名要去的。
到了以后他兴致勃勃说要坐过山车,非得拉着我和贺征陪他。
一趟下来,小郑一边哭一边吐,说什么都不愿意再玩了。
后来我们只能玩了些简单的项目。
玩累了闲逛的时候正好碰上有拿着相机的工作人员,说一张照片十块钱,带冲印塑封的那种。
小郑一下子想起来之前说好的要拍合照,所以拉着我和贺征拍照片。
照片里,小郑站在我和贺征中间,冲着镜头双手比了个耶,笑的格外灿烂。
拍完,贺征就跟着工作人员去拿冲印好的照片。
等贺征拿着冲印好的照片回来的时候,我想看看拍成啥样,所以伸手去拿,谁知贺征眼疾手快的把照片藏到了身后,笑眯眯的道,“这张照片是我买的,要看,自个买一张去。”
得,果然是生意人。
我狠狠地跟小郑唾弃了贺征一把。
小郑跑去买棉花糖的时候,贺征一个人拿着那张合照在看,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的塑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走到贺征跟前,跟他道,“早点找一个对象,领我跟前看看呗。”
贺征撩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然后冷哼一声,“有本事你先找一个啊!”
“找到了领你跟前给你看看?”
我开玩笑道。
贺征嘴角勾起,笑的很有魅力,“行啊,我肯定揍的他妈都不认得他。”
最后,那张合照被贴在了花店的软木板上,和之前那张合照摆在了一块。
看到软木板上的合照,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一天贺征不让我看照片了。
因为照片里,我看着镜头,而贺征看着我。
我看了看照片,再看了看贺征,贺征一下子避开了目光。
小郑叉着腰,特别认真的跟我和贺征道,“以后,我们每年都要拍一张合照的,谁爽约,谁就是小狗。”
得,我得当狗了。
日历撕到情人节那一页我之前说的没错,情人节果然生意很好,来买花的,和送花的订单翻了一倍。
我和小郑忙了个半死。
好不容易才闲下来,我就对小郑说想把小东西放他那边养。
小郑欣然答应,“可以啊,不过周闲哥你要出远门吗?”
我点了点头,“大概。”
“去旅游吗?”
我还没有回答,小郑已经凑了过来,笑嘻嘻的道,“哎呀,周闲哥你就好啦,好羡慕你,可以去旅游,不像我,开了店以后都不能出去玩了,要不然周闲哥你带我去旅游吧!花店留给贺哥,让他来忙活,嘿嘿嘿。”
这时候,门口的感应器响了一声。
身材高大挺拔的贺征从门口推门而入,挑眉,笑着问道,“你们在聊什么聊的这么开心?我门口都听见了。”
小郑看见贺征,瞬间怂了,然后转移话题,“周闲哥说要出去旅游!”
贺征豪迈问我,“行啊,老周想去哪里旅游?”
我道,“还没有决定,八字没一撇的事。”
“那就先聊八字有一撇的事情。”
贺征大步走了进来,“今天是情人节,我订了位子,晚上我们去吃饭。”
小郑一下子激动的站了起来,“那我从现在开始不吃东西了!留着肚子晚上吃大餐。”
贺征瞥了小郑一眼,上下打量,“谁说带上你了,我这是跟老周说的。”
小郑那张兴高采烈的脸瞬间打回原形,变得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巴巴的。
看到小郑那样,贺征一下子笑了,“好吧,勉强带你一个吧。”
小郑这才反应过来,贺征这是逗他呢。
小郑气不打一处来。
贺征刚逗完小郑,心情格外的好,扭头对我道,“你老家那座老宅卖掉了,现在还在办手续,钱到账我给你转过去。”
“不用,钱到账以后你就帮我捐了吧。”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站了起来,到旁边去抱了一束花。
贺征和小郑都愣了一下。
贺征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问我,“捐哪去?”
我无所谓的冲贺征笑了笑,“捐哪都行。”
“时间差不多了,我去送花。”揄系正利。
“我送你。”
贺征站了起来,我拒绝了,“不用了,我自个去就行了。”
贺征没有多说什么,小郑提醒我带电动车钥匙,我没放心上,随意道,“就隔壁街,我走路去。”
推开玻璃门,我回过头去,朝他们笑了笑,自以为很是帅气的挥了挥手,“走了。”
小郑坐着,朝我挥了挥手,笑的特别可爱,“周闲哥早点回来啊。”
贺征站在旁边,冲我微微抬了抬下巴,“路上小心。”
我将这一幕深深的记在脑海里,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身大步走出店门。
今天的情人节跟我记忆中的几乎没有变化。
大街小巷的商店都放着动人而舒缓的情歌,满街的洁白无瑕的白玫瑰与烈焰似火的红玫瑰,远远望去,翻涌的像一片花海,美不胜收。
我抱着花站在路边等红绿灯,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我拿出手机来,一条短信跳了出来。
没有备注的号码,只有短短几个字。
一“情人节快乐。”
我在键盘上输入一段字,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删掉又重新输入。
深呼吸一口气,我始终没有把信息发出去。
信号灯上,红灯随着一阵急促的“哒哒哒”声跳到了绿灯,我抬脚走了出去。
我的前面是一家三口,母亲明显怀孕了,挺着个大肚子,父亲一只手提着满满当当的菜,他们牵着个不足他们腰高的蹦蹦跳跳的小男孩往前走,时不时聊了几句,夫妻二人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我看着这一家三口,打心底觉得羡慕。
小男孩似乎突然玩心大发,挣开了他妈妈的手跑了出去。
小男孩父母大声喊着小男孩的名字,让他回来。
小男孩回过头来调皮的冲他妈妈做着鬼脸,我不由猛然想起,如果当年的那个小男孩出生在一个美好家庭,会是什么样子?
一家三口沉浸在幸福氛围里,浑然不觉不远处一辆失控的大货车正朝他们驶来。
直至我不经意的往旁边瞥了一眼,看见那辆跟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大货车,我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瞬间站了起来。
我知道,我的命运,如约而至。
眼见货车朝着一家三口冲过去,我下意识的丢下花和手机冲了过去。
摔在地上已经开裂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短信界面上,输入框里只剩下一条已经编辑好,却未发送出去的短信。
“情人节快乐,小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