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陈飞卿讶异地问:“他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你去问他,问我我问谁?”白千草不耐烦地道,“早和你说过,他练的那东西十分阴邪,他又急于求成,自然会伤身体,用你们习武之人的话来说大约就是走火入魔。但不必想得过于严重,你最该担心的是他的脑子,他若存了死志,吃药也不过是事倍功半。”

陈飞卿想了想:“这倒好像是没有,只不过他偶尔会有些奇怪的想法……其实他以前的许多想法也异于常人。”

白千草道:“心病我医不了,不要找我。”

陈飞卿只好向他再次道谢,便不打扰他了。可走到门口,又被白千草叫住:“我翻过一些冷僻的医书,并不是十分有把握,但他是否心绪过于多变,且大多是些乖戾的想法?”

陈飞卿点了点头,坦然道:“他性情一直都比常人敏感,变得很快,并且很有些偏执。但也不是他习武之后才这样,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这样了。”

白千草道:“他天性如此,再加上那内功的催发,恐怕是火上浇油。我在药里添加了一些凝神静气的,但想必用处不会很大,你自己想法子劝他。”

“我知道了,多谢。”

数日之后,陈飞卿再入宫,一则是把白千草带去,二则是说找皇上弟弟的事。

“看来我还是得去江南,还是在你前头去,现在就得启程。”陈飞卿道,“线索又落到了那边。以前就查到过那里,不过中途大王子不知从哪得到消息,横插进来,将我们的人引到了京城花街,我甚至……”

皇上见他不说了,便笑着问:“你甚至怀疑过傅南生就是朕要找的人?”

陈飞卿有那么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不瞒你说,真怀疑过,不过立刻就出了英叔这事儿,怎么看都不可能。想必太后也是这样认为,所以也没有再对他下手。”

皇上的笑意便淡了下去:“纸是包不住火的,太后如今才知道,已经算是包得很久了,你不必自责。让她知道也好,我们自己找也怪难找的,毕竟你我当时年幼,不如她那样了解先帝。”

陈飞卿道:“只是如此一来,我就绝不能慢在她的人后头,不说抢先,绝不能落后。所以我还是将白大哥带进宫里来,他在这里我就多放心些,成亲的事你和他商量着解决,我得赶紧南下。”

“他成亲的事,和朕有什么好商量的。”皇上好笑地看他,“倒是你,新婚燕尔,舍得南下?”

陈飞卿笑道:“胡说。”

“一个个大了都有自己的秘密,都揣着秘密不告诉朕。”皇上摇了摇头,缓缓地道,“悦来客栈,海棠巷子13号小院儿,福记裁缝铺,两位新娘是江湖人士,自带嫁衣,因此只现做两套新郎喜服。其实京城与那里的风俗差不多,也是女子出嫁前自己缝制喜服,最多让家里的女眷帮一帮,帮得多了也不好,容易被笑话。”

陈飞卿怔在那里,一时没有说话。

皇上喝了口药茶,又看向他,说不上是戏谑还是无奈:“男子垫再多枕头也不会怀上孩子,你最好改一改他这样的想法。不过似乎你有些时候倒还喜欢他这个想法,这就是朕不喜欢他的原因之一了。”

陈飞卿:“……”

若说前头那些,陈飞卿还能忍受得住,皇上若真要知道这些也不难。可后面那些就……

他一时看不出皇上是什么意思,心里也说不上恼羞,只是极为讶异:“怎么回事?”

皇上反问:“看起来难道不是朕派人一直在跟踪你们吗?”

陈飞卿想了一会儿,道:“若是这样,你不会故意说这些话,你知道有哪些话我是不想听你说出来的。”

皇上坐得有些累了,实在是忍不住,往后靠在了椅背上,闭着眼,轻声道:“是傅南生的人招供的。”

陈飞卿沉默了一阵,道:“我当时没发现有人跟踪。”

“如果他们跟踪你,你当然容易发现,可他们并不是跟踪你,是你跟在了他们的身后。”皇上叹了声气,“你们回来有必经之地,傅南生只要稍微早做安排就可以了。飞卿,他确实有些机灵的本事,也很懂得应付一些人心。这次你们从边塞回来,他想做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陈飞卿沉默着摇了摇头。

皇上道:“他安排的人招供说,他原本是想掳走你的。至于掳走之后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陈飞卿迟疑地看着他:“人怎么抓到的?能让我见一见吗?”

“你见不见都无妨,那人知道的不多,就是朕告诉你的这些。”皇上问,“你不问一问朕为什么告诉你这件事吗?”

陈飞卿道:“有这样的事,你当然是会告诉我的。”

“那你知道了这事,打算怎么做?”

陈飞卿想了许久,道:“他最终也没动手。”

皇上看了他一会儿,反而笑了起来:“你可真是愿意谅解他。放心,朕将这事告诉你,只是为了让你知道,他最终没有动手。”

陈飞卿有点儿讶异地看着他,看了好一阵子,忽然有股莫名的不安。

皇上笑着问他:“怎么,你不该高兴吗?”

陈飞卿想自己应该是高兴的,皇上这些话听起来像是终于愿意接纳傅南生了。然而他莫名的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知道皇上一向都不太乐意见到他和傅南生弄到一起,忽然这样转变,就显得很奇怪。

他当然不会认为是皇上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怕是皇上身上要发生不好的事了。

这样的感觉非常莫名,来得几乎全靠直觉,靠他与皇上做了二十来年兄弟朋友的直觉。

“不说他了,还是说你吧。”陈飞卿问,“你打算何时南下?”

“先前都说过了,为什么又要问一遍?”皇上好笑地扯下一颗葡萄扔给他,“尽快南下,好了吧?你也别急,过几天再动身,和傅南生一起走。”

陈飞卿一怔。

皇上道:“君无戏言,朕说了要点他做探花就一定要点,你不想陪他一陪吗?过后朕会调他去江南那边做事,你刚好跟他做个伴。”

陈飞卿心里那股不安越发浓烈起来,半晌问:“为什么?”

皇上反问:“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陈飞卿道:“真话。”

“真话啊……”皇上若有所思地想了好一会儿,缓缓道,“真话是,拔了刺的花反正也不扎人了,你喜欢看就养着,开心就好,朕喜欢看你开开心心的样子。”

陈飞卿在一瞬间很想再问一问他的身体,可知道他如今是一定不肯说的,问也没用。想了想,道:“江南和京城这边风景大不一样,你一定会喜欢那里。”

皇上笑道:“是啊,常听人说江南好,朕连京城都没离开过几次,更没南下过,早就很盼着了,听说江南的人格外美,一个个都柔若无骨,与北方的人迥然不同,说不定朕也能给民间留下几出风流轶事。”

陈飞卿被他逗笑了,可心里却仍是无限的疑惑和不安稳。

陈飞卿退出御书房,转头看着等在廊下的白千草:“白大哥,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白千草道:“我能说的都说过了,你再问也还是那样。”

确实说过了,早前就说过。陈飞卿只是希望忽然能有些好的转变,说不定有奇迹发生。

他摇了摇头:“我知道了。”

白千草不再搭理他,径直推门进去。

皇上已经不笑了,不像面对着陈飞卿时那样。他正在看奏折,仿佛不知道白千草进来似的,眼也没抬一下。

白千草站了一会儿,又跪了下去。

皇上这才抬眼看他:“起来。”

白千草仍然跪着,道:“我成亲与否是我的事,皇上不应该插手。”

皇上淡淡地道:“原以为你是知错认罪,原来是兴师问罪。”

白千草仰头看着他,道:“不敢,但这是我的事,要娶亲的是我,不是你。”

皇上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朕后来也后悔了,朕向你道歉。”皇上温和地道,“朕已经让人和你爹解释过了,皇甫家也解释过了,是朕没做好此事。往后朕不会再犯,毕竟这是你们的事。起来吧。”

白千草却还不肯起来:“我不会娶——”

“千草。”皇上打断了他的话,仍然很温和,“朕刚刚说过了,这都是你们的事,朕不会再插手,与你之间也不想再提起。朕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得清楚明白,你的婚娶私事与朕无关,朕也毫不关心。”

殿试过后,各家欢喜。

裴成远当真被钦点了状元,郑问其也一鸣惊人,作了榜眼,傅南生则是探花。

郑问其尚且有些不服气,拽着旺财使劲儿嘀咕:“照身长排的,我和你打赌是这样的,我知道皇上,他有时候就这么不靠谱。”

旺财漠然道:“傅公子比你高。”

“你到底吃谁家的饭?!”郑问其使劲儿钻他脑袋,“因为他小白脸,所以皇上特意让了一步,让他做探花的。”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旺财又漠然道:“少爷比他好看。”

郑问其顿时乐意了:“这用你说?我可是要做驸马的人。”

旺财继续漠然:“不是拒绝了吗。”

郑问其也很漠然了:“今日你少爷教你一个做人的道理,人长着嘴是吃饭的,不是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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