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郑问其拧着眉头,死不承认:“我自己吃不行?我吃不了我喜欢看着旺财吃不行?你知道旺财每天多饿吗?”

旺财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陈飞卿问:“真不在你这里?”

郑问其梗着脖子道:“不在。”

陈飞卿道:“跟我说实话,我绝不说出去。你知道我这些天一堆事儿,公主丢了谁都急,她如果真在你这里安安全全的,我不会说出去,至少心里放心,顶多我就跟皇上说一声。”

郑问其心想,就是皇上把她放我这儿的,不要你去说。

但他看了看陈飞卿担心的样子,也有些不忍。

正犹豫着,公主从屋里道:“没错,我在这里,你不必担心我,只管去跟皇兄说,但除此之外,不要再跟别人说了。”

陈飞卿叹了声气:“果然是在这里。公主打算何时回宫?”

公主道:“这个还不知道。”

陈飞卿道:“太后和皇上为了找公主都心力交瘁了。”

公主倒不担心皇上心力交瘁,毕竟就是皇上把她送过来的,只是提起太后,她到底有点不心安,问:“母后她还好?”

陈飞卿道:“她很担心公主。”

公主沉默了一阵子,道:“我知道了。”

陈飞卿本来就是半路上撞见旺财才起了疑心跑过来一探虚实,此时忙着有别的事儿,便说了两句就告辞了。

郑问其送他到院门口,突然低声道:“我晚上都是跟旺财一起睡的。”

陈飞卿看他两眼,又看了眼旺财。

郑问其接着道:“事从权宜罢了,你别多想。”

陈飞卿道:“哦,我没多想。”

郑问其又道:“我听说了赈灾粮的事,你家没事吧?”

陈飞卿摇摇头:“你别操心了。”

一天之后,皇上又有旨意,令宁王、陈飞卿、秦郑文共同南下,查审赈灾粮被贪一案。

旨意出来后,朝野之中又是一片议论,无非是议论皇上此举的深意,恐怕还是不愿意让秦郑文查得太透,这才叫上了另外两个人相互牵制。

陈飞卿本来还想找朋友帮忙去寿州抓蛇,接到旨意顿时乐了,朝傅南生道:“这下子正好!寿州离我们要去的地方很近,来回一天就够了。”

傅南生问:“您想亲自抓?”

陈飞卿摆摆手:“这还不一定,白大哥说一般人不懂路子还真抓不到,先去看看吧。”

傅南生叹了一声气,又笑了,道:“少爷盛意拳拳,我就不婉拒了。只不过,苟大哥他也去吗?苟大哥身手很好,到时候或许他能帮上很大的忙。”

陈飞卿倒是巴不得苟珥去,一则这孽是苟珥造的就该苟珥还,二则省得一路上傅南生又开始思念朝朝暮暮。

然而他摇了摇头,道:“我特意问了皇上,苟珥不能走。”

傅南生一点就透:“皇上不准他出京城?”

陈飞卿点头道:“你们毕竟是代表漠国出使而来,若到处乱跑,出了事也不好交代。”

当然不是怕他们出事,而是怕他们搞出事来。只不过皇上对着陈飞卿说得直接,陈飞卿对着傅南生却说得委婉。倒还好,陈飞卿原以为皇上连傅南生也不会肯放出京城,却不料皇上一听并未反对,只是让陈飞卿抓蛇的时候小心一些,又问是否要带白御医一同前往,若要的话,他立刻放行。

陈飞卿又去问了白御医,白御医却懒得跑这一趟路,写了一张详细的单子,让陈飞卿照单子办事,如果实在看不懂单子,就找当地的赤脚大仙们看。

傅南生有些勉强地笑了笑,道:“是这个道理。”

陈飞卿道:“我让苟珥晌午过来一趟,你有要交代的事就一并交代他。”

傅南生点了点头:“多谢少爷。”

晌午不到,苟珥便到了。

鲁鼎正好在府里瞎晃,撞见苟珥便笑嘻嘻地打了声招呼,当然不会被理睬。鲁鼎也不在意,又晃去了别的院子里。

苟珥径直朝客房过去,蹲在傅南生面前听他说话。

陈飞卿想着非礼勿视,便站在屋外头晒太阳,晒着晒着听屋子里没声儿了,转头从半开的窗户看进去,看到苟珥半弯着腰,被傅南生搂着脖子,将头亲密地靠在他的脖颈间,许久都没别的动作,颇像陈飞卿他表姐绣的交颈鸳鸯。傅南生的衣袖往下滑落了几分,露出一截小手臂来。

傅南生用不会让第三个人听到的声音在苟珥的耳边道:“我走之后,若有公主消息,也不要下手,小王子同样如此,一切静观其变。”

苟珥没有说话。

傅南生继续道:“你不要轻举妄动,你这么蠢。”

苟珥侧眼瞥他。

傅南生松开了他的脖子,朝他羞涩地笑了笑。

窗外的陈飞卿默默别开了目光。

虽说皇上是让宁王、陈飞卿和秦郑文三个人共同办案,可宁王接到旨意的当天便带着俩随从出了京城直奔江南。

陈飞卿倒是也习惯了,宁王行事向来都喜欢独来独往,何况此次还要避嫌。

秦郑文听他这么为宁王开脱,倒是颇有些无语,憋了半天没憋住,道:“若梅做过亏心事,何必赶早去杀鬼。”

陈飞卿听出他的意有所指,恐怕是觉得宁王也私底下和这事儿有牵扯,所以赶着去消灭证据呢。

陈飞卿心想,得亏自己等着秦郑文一起走,不然安国候府也得是去先消灭证据的。

他拿这话当笑话讲给秦郑文听,却不料秦郑文的脸上露出了“呵,你这是故意拖延时间,其实早已派人去了”的表情。

陈飞卿决定不说话了。

秦郑文是文官不提,傅南生的腿脚也不便,因此只好请了个马夫赶马车。但为了让车子轻些也快些,陈飞卿与陈树仍旧是骑着马跟在马车后头。

可马车刚出京城不久,陈飞卿就发现了不对劲。他看了看日头,又看了看路碑,问马夫:“怎么今日脚程似乎慢些?”

马夫道:“没慢,小侯爷,都照着惯例来的。”

陈飞卿勒着马往后退了几步,打量着马车轮的深浅痕迹,皱了皱眉头,道:“前面有个茶亭,去那儿休息休息,吃个饭再继续走。”

马夫应了一声。

马车里的傅南生和秦郑文也都听到了,傅南生忍不住撩起马车的窗帘子去看,正好见着陈飞卿打马在这边跟着走。

四目相对,傅南生先笑了笑,移开目光去看别处,仿佛他本来也只是为了看别处的风景罢了。

陈飞卿却问:“走了一上午,没不舒服吧?等会儿去前面茶亭休息休息。”

傅南生忙道:“我没有事,少爷不必迁就我。”

陈飞卿见他好强,便改口道:“不是迁就你,迁就秦大人。”

傅南生转头看了眼靠在车厢里面恹恹的秦郑文,忍俊不禁,关切地问:“秦兄,你可还好?”

秦郑文捂着脸靠在那里,一动不动。本来出发时还好好的,他偏偏要在车厢里看卷宗,看了一个时辰就开始头晕胸闷,闷着闷着干呕起来,最后成了半条死鱼。

陈飞卿凑近了窗口,前倾着身子往窗户里头瞧:“秦大人没事吧?”

“应该没事,刚刚给他吃了点东西,说想睡会儿。”傅南生听着声音就在耳边,心中有了打算,一边说着话,一边笑着回过头来,很凑巧的样子,与陈飞卿贴在窗口的脸擦了过去,几乎是脸颊擦着脸颊。

傅南生忙往后让了让,有些尴尬地笑了:“少爷,这样骑在马上很危险的。”

陈飞卿一怔,赶忙道:“是啊是啊,那你照顾秦大人,有什么事儿跟我说。”

傅南生点了点头,将帘子放下去。

一炷香之后,他们终于到了陈飞卿所说的茶亭那里。

正巧是晌午,茶亭里坐了一些来往的人在吃茶吃饭,老板见着陈飞卿,赶忙迎了出来,道:“陈公子好久没来了啊。”

陈飞卿笑了笑,道:“最近在家里,没出来跑。老板生意不错啊。”

老板笑道:“这儿方圆一里也就我这一家,生意能不好吗?您今天来得迟,就剩里边儿的位子了,不太通风,要不我给您再在外头搭个桌子?”

陈飞卿本想说懒得折腾了,却看到被陈树扶下车的半死不活的秦郑文,便改了话:“那麻烦您了。”

老板道:“嘿,客气什么,往来都是朋友。您先稍等。毛儿!毛儿来帮忙搭个桌子!”

陈树见还要等一会儿,便先扶着秦郑文到一边找个没太阳的地儿休息。

陈飞卿看了一眼,回到马车旁,掀着车帘子,伸手道:“过来,我弄你下来。”

车夫本来在帮老板搭桌子,听到声音赶紧着跑回来帮手,先把轮椅给拿下来放在地上,再跟着陈飞卿伸手要去扶傅南生。

傅南生看了眼笑得憨厚的马夫,心里是十分的想要剁掉那只多余的手。

此时老板又在那里叫人帮忙,陈飞卿听到了,急着过去,便道:“那你把傅公子弄下来,我去那边帮忙。”

说完,陈飞卿就转身朝老板那里跑。

傅南生的心里更不满了,面上却滴水不漏,朝马夫笑道:“多谢,我其实可以自己下车。”

马夫忙道:“莫勉强,等下磕着碰着了,俺给你抱着下来吧。”

轮也轮不着你抱!傅南生笑了笑,不再跟他多说,抬起手,从袖子里便弹出来一根金丝线绕住了地上的轮椅。

马夫还没看清楚,只觉得眼前一花,傅南生已经坐到了轮椅上,彬彬有礼地道:“多谢了。”

马夫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傅公子这咋这么厉害呢,瞧着文弱弱的一个人,俺都没看清楚,嘿嘿,也没帮上忙。”

傅南生朝他矜持地笑了笑,便转着轮椅朝茶亭过去。

马夫急忙跟上去,拿手给他遮着头顶:“晌午太阳大,别晒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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