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李举一在乡下祖父母那里住了半个月,回来时依然是李砚堂去接他,到家已经是饭点,父子俩洗了个澡,李举一湿漉漉的穿了件小白褂,李砚堂则多穿了一件衬衫。他一向穿的规矩而保守。

阿姨做了饭,陆鸿昌正在给每个人放餐具,李举一下了楼,随意叫了声爸爸。他管两个人都叫爸爸,如果两个人都在场,通常他这么叫,陆鸿昌会很快答应,但李砚堂却只是看着他而已。

陆鸿昌摸他的头:“怎么晒得泥鳅似的。”

李举一没说话,李砚堂替他回答:“没人管,玩的总痛快了吧。”

李举一说:“我第一次在乡下过暑假。”

陆鸿昌问:“那前头几年你暑假怎么过的?”

李举一说:“看书,看电视,游泳,做作业。”

陆鸿昌问:“你爸爸不带你出去玩?”

李举一说:“他没空,要赚钱。”

李砚堂扫了他一眼,眼神不怎么客气。

饭桌上接着便没有人再说话。李砚堂给李举一夹了一筷子,这很平常,可回过头来,他又给陆鸿昌也夹了一筷子。

李举一吃了一惊,看向自顾自吃饭的李砚堂,又看了看隐隐笑的陆鸿昌,他突然意识到不该离开李砚堂这么久,这半个月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他的意识中,他的两位父亲应该是水火不容的,难道不是吗,李砚堂难道不是被迫为了他而留下来的吗。

余下的饭他吃得心神不定。

晚上李砚堂在二楼阳台纳凉,他便蹭了过去靠着他的躺椅坐着,李砚堂摇着不知哪里弄来的大蒲扇,原本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给自己扇着,见他靠了过来,便往他那儿扇了过去。

李举一拿过扇子给父亲扇凉,很突兀的问了一句:“爸,现在这样你过得好吗?”

李砚堂说:“好。”

“是以前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好,还是现在好?”

“各有各的好。”

“……你们以前读书的时候是铁杆吗?”

“差不多吧。”

“可他一点儿也不合适你。”

李砚堂的目光从满天繁星转移到他身上:“有话就直说,拐弯抹角想打听什么?”

李举一说:“要是有一天他不许我们见面,你们还会是铁杆吗?”他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警告李砚堂,他跟陆鸿昌是敌对关系,不能那么友好和亲密。

李砚堂没听出这话的弦外音,倒被他这犀利的问题给问住了,现在安逸的生活到底是永久,还是一种短暂的假象,他不想去分辨。一直以来他对陆鸿昌都存在着一种幻想,当这种幻想近在眼前时,他没有太多勇气清醒。尤其是现在这种状态,他没有一定非要带走李举一的理由,因为他还拥有着他,陆鸿昌并没有把他从他身边夺走,这难道不是留下来的最好借口。或许这种日子会持续很久呢。

陆鸿昌在楼下院子里洗车,顺带浇灌满园的花,水声哗哗响响了好半天才停,又过了一会儿他才上楼来,捧了个杀好的西瓜,一半给了李举一,一半给了李砚堂。

“有流星吗?”他笑眯眯问李举一。

李举一站了起来:“没看到。我回房间了。”

陆鸿昌碰了个软钉子,只能摇头笑,对李砚堂说:“他还是不太喜欢我。”

李砚堂说:“怎么会,他是你儿子。”

陆鸿昌挺满足的笑:“给我讲讲将他以前的事。”

李砚堂想了想,说:“……他很乖很懂事,很少叫我操心,蛮小的时候我就不用管他了,他自己的事情管得很牢,相反我的事情他都常常替我着急……谁家有这样的小孩,都是家长的福气。”

陆鸿昌靠近了些,凑在他脸边说:“很抱歉要你一个人抚养他。”

李砚堂说:“我那时候根本没想过他也是你的儿子。”

陆鸿昌觉得这话有些绝情,笑着打圆场:“你这话说的……”

李砚堂一点不像说笑:“我确实没把他当你的儿子,他是我的儿子。”

陆鸿昌看了他几秒钟,只好说:“对,他是你的儿子。”

·

陆鸿昌发现一旦话题涉及到他们共同的孩子李举一,李砚堂要么避而不谈,要么就非常较真,这常常使得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没有任何亲密感,似乎像是敌对的竞争对手,这不好。他很快换了话题,聊些以往两个人还在学校里的事情,比方说伙同全班同学考试作弊后来差点被处分之类的往事。

李砚堂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记得陆鸿昌读书时候的样子,这样的谈话很容易就勾起了他的回忆。他们聊了几个同学和老师,并且为当时教导主任是片儿秃还是光头争执了起来,后来李砚堂不得不承认,那老头是念三年级才开始掉光仅剩的一小片头发。

他认输:“我的脑子不行了,要是十年前,我一定记得比你清楚。”脑细胞缺氧带来的后遗症。

陆鸿昌笑说:“你还脑子不行,哪回考试你不拿第一。”

李砚堂说:“怎么能以此判断呢,我花在学习上的时间是你的几倍,成绩理所当然应该比你好,要是我们付出的同样多的努力,我哪里是你的对手。”

陆鸿昌说:“未必。”

晚风渐渐大了起来,李砚堂停下来扇他的扇子,只闲散的躺着。陆鸿昌盯着他静谧的脸庞看,虽是人到中年,李砚堂却依然有着像年少时那样白皙光滑的皮肤,因为消瘦所以两颊微凹,眼角处也有了些细纹,但总体看来与实际年龄还是有些差距,且身上的气质柔和,不像其他这个年纪的男人那样粗糙邋遢野蛮。陆鸿昌觉得李砚堂与十年前二十年前的样子差不了多少,他把年少时的那份纯真与清秀一直保持现在,这很奇妙,陆鸿昌从未见过这个年纪的男人还能像他这样充满诱惑力,起码是对他而言。

很多事情往往都是当局者迷,直到李砚堂去了美国那些年,陆鸿昌才不得不承认,他心里一直就有这个人的位置,无论后来身边有过多少漂亮的情人,无论他们多么的妖媚性感,耳鬓厮磨亲密缠绵时,陆鸿昌总会恍惚听到十八岁的李砚堂在他耳边哭泣求饶的声音,那是他们的第一次。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是憋了火,而李砚堂又温顺的让他无须忍耐压抑任何欲望。

他在他怀里挣扎得无力,求饶的声音也像是小猫叫一样微弱,那和他青涩的身体一样只会让人更加失去理智。陆鸿昌吃准了李砚堂不敢弄出大动静,宿舍的隔音效果很差,很容易惊动其他人。

他进入他身体时力道很猛,以至于李砚堂一下子就被顶得磕到了桌子,好几秒钟都没有声音,在他开始大幅度动作时他才哭着他,好痛啊,你轻一点,痛……

连哭声都隐忍得像在撒娇。

陆鸿昌想这些往事想得快要走火入魔,眼前就是旧时人,他难以自制的吻了过去。

可碰到嘴唇的一刹那,他便被推开了,李砚堂一下子就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警惕察看四周。

陆鸿昌跌在地上哭笑不得:“没有人看见。”

李砚堂瞟了他一眼:“举一。”

“他迟早都会知道。”

李砚堂说:“知道跟接受是两码事,你别一下子就毁了他的两个父亲。”

陆鸿昌无奈起身:“好好好,是我的不对。”

李砚堂站了起来:“起风了,早点睡吧。”

·

陆鸿昌不知道李砚堂的慌张,如同李砚堂不知道李举一的紧张,亦如同李举一不知道陆鸿昌的挫败,父子三人虽然沟通不良,和睦相处的的目标还是一致的。李举一也并未从心底真正堤防厌恶他的亲生父亲,陆鸿昌很疼他,短短几个月已从物质上带给他一个全新的不一样的世界。他们的性格有些相近,李举一单纯直率甚至有些鲁莽,但也不免有些小小的狡黠,陆鸿昌却因为岁月的历练很好的修饰了自己性格中的这些不完美,为人处世更加圆滑且带着一个商人特有的精明果决,他的处世技巧或许有一部份对李砚堂用过,但对于他的儿子李举一,他是全身心投入的,全凭直觉去讨好那小孩,以弥补自己在八年前错误的放弃了他。李砚堂对李举一的影响根深蒂固,乍一接触会让人觉得八岁的他早熟隐忍,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心,不会随便亲近什么人,但几个月的相处之后,陆鸿昌还是发现这孩子继承了李砚堂身上更多的优点,灵敏博学大气,甚至还有一种文人书生才有的悲天悯人似的善良。

假期很漫长,李举一闲散得真正像个纨绔子弟,每日睡到自然醒,打游戏看电视,在大房子里晃来晃去,晚上就跟陆鸿昌在一起研究拳脚功夫,这位父亲不但教他如何一招便克敌制胜,还教他如何道貌岸然的伪装自己的蛮力,李举一觉得很受用,这方面他们交流得相当愉快。李砚堂不知道忙些什么,有时候在书房一呆就是一天,人影也不见,父子之间像从前那样鲜少语言交流,除非是李举一想讨论他新看完的什么书。陆鸿昌有桩生意正忙,暂时抽不出身带他们出境旅游避暑,他心里却紧记着,李举一的生日快到了。这是他在他身边过得第一个生日,陆鸿昌很重视,想给孩子一次难忘的回忆。他嘱咐秘书不惜丢掉任何生意务必腾半个月的时间给他,而后便在晚饭时宣布全家将一起去避暑旅游,先是欧洲,而后转到太平洋上的某个小岛。

李举一从来没有去过异国他乡,因此对此安排有些小兴奋,喝汤的时候都发出了不淡定的声音,李砚堂则相对平静,只在看到儿子特别高兴时才微微笑了笑。

陆鸿昌等李举一睡下了才去敲李砚堂卧室的门,问对行程安排有什么意见。

李砚堂说没意见。

陆鸿昌站在门口很有耐心:“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李砚堂退了一步,默许他进入。

陆鸿昌见他房间里都是科学期刊杂志,床头还放了些书,开玩笑问:“你这是准备攻博士后呐?”

李砚堂答得很敷衍:“闲着没事,打发时间。”

陆鸿昌翻了翻那些深奥的专业书,似乎在想事,好一会儿才问:“有没有想过回原单位?”

李砚堂看他的眼神很荒谬,继而便摇头:“我落下太多,回不去的,算了吧。”

陆鸿昌展开手臂抱他:“要不是因为举一,你也不用放弃这么多,是我欠了你。”

李砚堂压下了所有的惊慌没有抵抗,任他抱着,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臂僵硬的抬起来轻拍他的背,说:“没有谁欠谁,我是自愿的。”自愿留下你的孩子。

难得的亲密接触像是一个缓冲剂,似乎所有的隔阂和抵触都暂时不存在了,陆鸿昌没有更多的动作,李砚堂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他并没有闻到陆鸿昌身上想象中会令他神魂颠倒的味道,两个人都洗了澡,只有干净清爽的浴液香味,看起来是马上准备睡了。

陆鸿昌很惊讶自己的君子,这一刻他确实心无旁骛,就这么简单抱着瘦得硌人的李砚堂,他居然觉得满足,什么都没有做他已经觉得满足,这很奇妙。他用下巴蹭他的发顶,并轻轻摩挲他的背脊,这些小动作他对他的情人们也用过,但那通常都是欢爱的前戏,气氛从不会像此刻这般温馨。他能感受到李砚堂逐渐放松下来的身体,像只蜗牛试探着把脸靠在他的肩侧,最后完全安心的靠了下来,并无意识的蹭了蹭。

被接受,尤其是被这个人接受,陆鸿昌有了极大的满足感,多年以来他一直试图软化两个人的关系,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孩子,没理由还要继续对立。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别一个人撑着,从小你就倔,什么都不愿跟人说,何苦这么对自己?有举一在,你大可以信任我多一些,你的事情,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会去办,即使办不到,多一个人分担也好,你说呢?”

陆鸿昌这是肺腑之言,他养大他的儿子,这一层关系不仅仅只是谁欠了谁的人情,他更愿意看作是李砚堂心甘情愿养他陆鸿昌的儿子,是他对他有情。

李砚堂退开了,使得两个人可以面对面:“没有你想得那么多事情,我没有什么事。”

陆鸿昌笑说:“即使没事也可以聊聊天嘛。”

“你很空啊?”

“对你我随时有空。”

李砚堂还在考量这话是否可靠,陆鸿昌却猝不及防的低头吻了过来,李砚堂下意识抵触,却抵不过陆鸿昌的蛮力。他的亲吻来势汹汹,像海浪,一瞬间李砚堂来不及反应便被席卷了,他的青涩生疏在陆鸿昌热情老练的技巧里碎成粉末,整个口腔,到后来乃至全身都是陆鸿昌的味道,没多久便神志昏沉,双手无意识的抓着陆鸿昌的睡衣,像个迷茫的孩子。

陆鸿昌惊喜于李砚堂的笨拙,一如多年前,也就是说这么多年他身边可能没有什么人。

这更让他有了霸占的欲望。

·

房间里像是突然被热浪充盈,陆鸿昌身体里急剧上升的欲望编织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网,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得到怀里的这个人,直到敲门声响起。

先听到的是陆鸿昌,他不得不停下自己的行为,把缺氧的李砚堂摁在怀里。

李举一在门外叫爸爸,并顽固的敲着厚重的门板。

陆鸿昌狼狈骂了句小兔崽子,低头狠狠吻了一口李砚堂,确定他能站得住,才放开他去开门。

李举一没料到是陆鸿昌来开门,他敲了很久的门,还以为李砚堂是睡着了或者是在洗澡所以没听到。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陆鸿昌,然后推他:“我爸爸呢?!”

陆鸿昌让开了,李举一闯进房里,李砚堂正站在桌边看他:“什么事?”

李举一说不出话来,他原本只是想来问问李砚堂是否真的愿意陪他一起去旅行,可现在问不出来了。

陆鸿昌去揽他的肩膀:“让爸爸早点休息吧。”

李举一猛的扭动肩膀挣脱了他的扶持,陆鸿昌站在原地,第一次被这孩子弄得有些不快,他总是抵触,未曾真心接纳过自己。

李砚堂仍在慌乱中,但他努力不让情绪从自己的肢体面部显露,举一很敏感。他示意陆鸿昌先出去,等到房间里只有父子二人,才坐下来问李举一:“怎么了?”

李举一问:“你们在干嘛?”

李砚堂说:“大人的事,有义务向你事事汇报吗?”

李举一站在离门口不远的位置,他的脸上青红不定,憋了一会儿,说:“他有很多情人,也有男的也有女的,他是个道德败坏的人!”

李砚堂说:“你这么评论你自己的父亲?”

“我跟他,和你跟他,不是一回事儿!”

李砚堂说:“我认识他快三十年了,很了解他的品性,他不会改变了,你顾好自己不要跟他学就好。”

李举一上前两步:“你不要岔开话题,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李砚堂提高了声调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李举一喘着气,委屈和气愤使他眼眶红热。

李砚堂一样显得尴尬而无奈,他是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坦坦荡荡的跟孩子对视,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理由借口来为自己的行为正名,他在陆鸿昌面前是如此的懦弱无能,轻易便可沉迷于情 欲里,这让他无地自容。他想了有一会儿,才开口说:“很多事情我跟你现在说不清楚,我和陆鸿昌之间的事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完的,往后我会一点点告诉你,现在,我希望你能给我一点信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有,你应该试着宽容一点对待他,你们能相认很不容易,他已经很尽力在爱你,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极不喜欢孩子的,可他对你真是没有话说了,你跟他之间有什么仇恨呢?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太亲近,在你面前我会跟他保持距离,这样可以吗?”

李举一走过去拥抱他:“……我只想你能保护好自己。”

李砚堂摸他的头:“我当然会保护自己……至于你,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干涉长辈的生活。”

·

陆鸿昌想找个机会跟李砚堂好好谈谈李举一对他的敌意,说实话他觉得自己很无辜,几个月的相处,交情好的时候李举一跟他简直可以称兄道弟,可一眨眼这孩子就又拒他千里了,他想跟李砚堂讨教跟孩子相处的经验,这远比他在生意场上搞定一个对手难多了。

一直到出发前他都没有排出时间来谈,幸好旅途顺利,尽管启程时李举一的情绪还不算太好,但毕竟是个孩子,下了飞机之后他很快就被异国他乡的独特风景所吸引,陆鸿昌教他一些国际通用的口语和当地的习俗,他的见多识广和优雅得体的表现使李举一对他好感倍增,父子俩沟通的还算不错。

使两个人的关系真正软化下来的事情是他教他冲浪,这是陆鸿昌年轻时喜欢做的事,现这个年纪,体能和技巧都有些跟不上了,但教一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他们每天都在海边度过,李举一很快就掌握了要领。起初他总是落水,陆鸿昌也时时警惕着,无数次第一时间把呛咳的他捞起护在怀里,不久当他第一次站在浪尖上时,他看向陆鸿昌的眼神已毫无芥蒂。陆鸿昌所表现出来的一个父亲一个教导者一个保护者的姿态,使得他的亲生子对他亲近起来。

陆鸿昌很自豪,他觉得李举一站在浪尖的样子比他更像一个领导者,他相信他的儿子将来一定不同凡响。

李砚堂想这就是血缘的本能吧。他也想同自己的孩子一起嬉戏,但他并不下水,陆鸿昌逗他很多次,他都不为所动。李举一告诉陆鸿昌李砚堂不会游泳,陆鸿昌摇头说,你爸爸喜欢玩水,很小就会游泳,他游泳的样子像条飞鱼,很漂亮。

海边的夜晚依旧热闹,风浪比白天大些,李举一想尝试新的高度,陆鸿昌便领着他又冲了一会儿,等累了,一起坐在篝火边跟不同地方来的游客聊天。

李砚堂暗暗找机会独处,好不容易那对父子不再关注他,晚饭后他离开了房间避开了人群,找到一块灯光照不到的大礁石后面,脱了鞋子与衣服,慢慢把身体浸入微凉的海水里。当他完全漂浮在水里时,他满足的叹息。九年以来,连游泳池都是他的禁地,他都快要忘记了如何摆动肢体使自己浮在水面上。

他游了很大一圈,又反转回来,久未活动使他感到有些吃力,便只浮在水里享受清凉。天空繁星点缀很是美丽,他的心情很放松,抬头悠闲的辨认星座。

他完全没有堤防别有用心的突袭者正悄无声息的接近,潜伏到了他身边,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出手把他拉进水里。

惊呼声被吞噬了,李砚堂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对方的蛮力禁锢,他被紧紧拥抱着,沉在水下,唯一能够获取空气的方式便是对方的吻。

他仓皇挣扎,在窒息之前呛了一口水,终于被举出了水面,而后他听到了陆鸿昌恶作剧般的笑声。

李砚堂被抱在怀里,呛咳中陆鸿昌的大手安抚他的背,使他能够顺利的呼吸,他笑问他:“吓到了?”

李砚堂气得忍不住在水里踢他,陆鸿昌躲开了,抱着他笑得更得意:“你呀,一点警戒心都没有。”

李砚堂推他:“放开我。”

陆鸿昌欺近了,说:“不放。”话一落音便又吻了过去。他是摆明了要来占便宜的,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李砚堂斗不过,在水里他的体能更差了,被抱着,几乎没有办法活动开手脚,但他并不想此刻就让陆鸿昌知道他的秘密,他生育过李举一的身体,肿大的乳 头和粗长的疤痕,尽管是在黑夜里也一样会暴露。

他抓住陆鸿昌的手臂求他:“到,到岸上去,到岸上去。”

陆鸿昌俯在他耳边说:“到哪儿去你都跑不了。”

他把他托到礁石上,勾着他的脖子吻他,李砚堂拉他上来,脱他的T恤把他摁在地上。

“让我来,你不能动。”他说,他的心狂跳不止。

陆鸿昌的手被困在脱了一半的衣服里,撑起上半身看他,似乎很乐意任他宰割。星光下他只看得到李砚堂清瘦的躯体轮廓以及漂亮的颈项弧度,但这具身体早已让他蠢蠢欲动。

李砚堂拉开他宽松的沙滩裤,然后趴下去含住他半软的性 器,舌尖在顶端滑动了几圈便开始上下吞吐。

陆鸿昌舒服的叹息,仰头享受他的服务,但很快就感觉出来他的生疏,几次都碰到了牙齿。他忍不住挣脱双手要去扣他的后脑勺,但他刚有动作就被李砚堂粗鲁的压住了:“让我来!”

陆鸿昌低笑:“行,但要快点儿。”他要被磨得不耐烦了。

李砚堂更加卖力,陆鸿昌是老手,他担心自己的技术不能使他发泄出来,便只努力去舔最敏感的顶端,直到陆鸿昌抓他的头发使他抬头:“……别磨太久,我怕你待会儿受不了。”

李砚堂跪在一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做,陆鸿昌无可奈何叹气:“哪有你这样的。”

他翻身把他压在身下,一把便扯掉了他身上唯一的遮盖物,低头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格的。陆鸿昌极少这样伺候人,但对方是李砚堂,他便乐意之至。

李砚堂颤抖着推拒,全身都软了,身体敏感的体会让他急促呼吸。他觉得自己像是条垂死的鱼,陆鸿昌越来越激烈的动作几乎把他的魂魄都吸了出来,快射的时候他哭着去推他的头,但手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似的抓住了他的头发,全身痉挛着射了出来。

陆鸿昌并不罢休,他耐心的等他平静,而后吐出那根饱受摧残的小东西——自始至终它都没有真正勃起过,含着口里稀薄的精 液吻他的大腿内侧,托起他的双臀亲吻股间,用舌尖轻触缝隙里那处,并将口里的液体一点一点送入窄小的入口处。

李砚堂受不了这样的挑逗,他往后躲,却被陆鸿昌扣住了腰,他哀求他:“好了吧……求你……”

陆鸿昌并不理会,掰开了他的双臀,舌头顽固的进攻,甚至舔到了内壁的粘膜,接着便蛮狠的将食指与中指插了进去,并迅速压制了弹跳起来的李砚堂:“别动!放松点儿……不然一会儿有你受的。”

李砚堂扣着他肩膀的手指关节都发白了:“别再弄了,我受不了!你进来,进来!”

陆鸿昌被激得按捺不住,要不是李砚堂,要是俱乐部里的小玩物,哪怕是任意一个情人,见了鬼了他才这么耐心十足的哄着。

可惜再耐心的前戏都没法使李砚堂打开自己的身体,陆鸿昌的性器像是一把凿子硬生生的插入了软肉里,李砚堂连痛呼都做不到,他哆嗦的像个疟疾病人,背脊绷得像张弓,几乎不能呼吸。

在尽数没入之后,陆鸿昌不得不停下来安抚他,他抚弄他疲软的性器,大手从腰侧滑上去抚摸乳 房,却被李砚堂抓住了。

他说话时只有气流没有声音:“别停下来,快点,快点干我,快!”

陆鸿昌呼吸一滞,扣着他的腰开始凶猛的动作,管不住自己了,退出或是挺进都毫不留情,他弄不清出渐渐润滑的甬道是因为血液还是精 液,整个过程中李砚堂都在不知死活的用语言挑逗他,催促他再快一点再用力一点,沙哑的从喉咙底发出的呻吟像是一剂强劲的催 情药,陆鸿昌到后来根本管不了其它,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征服身下的人,干得他再叫不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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