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昏君
太平下朝以后, 马不停蹄地赶来了上阳宫请安,生怕婉儿被阿娘教训得狠了,又伤了身子。
太平来到武曌的正殿外,裴氏似是已经等候多时。
“太上皇说, 陛下日理万机, 国事重要,今日就不必入内请安了。”裴氏上前, 对着太平行礼之后, 便开始劝说太平回去。
太平以为阿娘这是恼极了,急问道:“母皇现下可是还在生气?”
裴氏微笑道:“若是生气, 便不会领着小公主在内庭读书了。”
“读书?”太平没想到现下阿娘竟是带着长安在内庭读书。
裴氏点头,“太上皇对小公主的功课向来看重,几乎是亲力亲为。”她瞧太平还是不放心,便让开了身子, “陛下若是不信, 可随奴婢进去, 远远地瞧上一眼。”
太平自是想进去瞧瞧的。
裴氏引着太平走至入庭的圆门外,太平扶着门侧,往内瞧去。
只见阳光明媚的庭中摆放着一张几案, 武曌坐在长安身边, 一边翻书, 一边含笑讲述书中的典故。
“知道匈奴为何不敢来犯大汉么?”武曌轻抚长安的后脑, 温声问道。
长安笑道:“因为大汉有卫青!”
“不对。”
“那……还有一个霍去病!”
“也不对。”
武曌语重心长,“一个人再强,也只有一双手,敌不过千军万马。”
“那是?”长安歪着小脑袋,睁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望着武曌。
武曌会心轻笑, “因为国强,外敌才不敢来犯。”说着,武曌低头对上她的目光,“一个国家的强大不仅是将士擅战,也不仅是士人聪慧,而是只要是这个国家的人,不论男女皆可为国献力。当女子也可以为国献策,为国征战,大唐便比旁国多了两倍的国力与战力。”说完,武曌郑重地道:“长安,要记得祖母今日与你说的这句话。”
长安响亮地答道:“嗯!”
武曌欣慰地笑了笑。
长安的小手温柔地摸了摸武曌的脸颊,“祖母还生气么?”
武曌含笑问道:“哀家生什么气啊?”
长安正色道:“祖母今早在殿上可凶了。”
武曌笑意微浓,“吓到我家长安了?”
长安摇了摇头,“阿娘都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她现下是一国之君,稍有差池,便是大祸。”武曌笑意微敛,“哀家老了,护不了她多久了,长安你要快快长大,好帮上你阿娘。”
长安听得难过,捧住了武曌的双颊,“祖母不许胡说,您当过万岁,便要活一万岁!”
武曌被这童言无忌逗笑了,“那长安也要一世岁岁平安。”
“嗯!我们拉钩!”长安笑呵呵地对着武曌伸出了小拇指。
武曌也伸出了小拇指,勾了勾长安的小指,“好。”
她对长安的宠爱,溢于言表,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太平的“女儿”,更是因为她是武曌期许的大道接班人。
太平看着阿娘与长安这一幕,不禁湿了眼眶。
阿娘永远都是最好的阿娘,不论是太平年少时,还是太平现下,阿娘永远是保护她的那一个。
裴氏瞧见了太平眼底的泪花,小声劝慰,“太上皇没有责罚昭仪,陛下安心。”
看见此情此景,不必裴氏提醒,太平也知道婉儿今日定是全身而退了。当想到这一层,太平更觉酸涩,终是忍不住背过身去,低声吩咐裴氏,“好生照顾阿娘,明日朕下了朝便来陪阿娘。”
“诺。”裴氏垂首领命。
太平走了半步,又小声道:“别让阿娘知道朕来过。”
裴氏愕了一下。
太平脸色沉下,裴氏只得遵从。
裴氏目送太平走远后,不禁哑然失笑,这太上皇与陛下,简直母女一个性子。
太平自上阳宫回到紫微城时,婉儿已接下了宝册,换上了昭仪的吉服,在贞观殿中等候太平多时。
平日太平下朝,便会来此批阅奏章。
太平踏入殿门的一瞬,瞧见一袭华服的婉儿,先是一怔,很快便嘴角扬了起来,满眼皆是惊艳之色。
婉儿是太平心中最美好的存在,她见过婉儿穿官服,见过婉儿穿裙衫,这还是头一回瞧见她穿这般繁复的吉服。
饰满鬟髻,衣带上绣了金凤牡丹,那是武曌今日给她的特许。
虽不是皇后,却允她僭越一二。
婉儿瞧见太平负手踱步进来,便端然迎上前来,低眉对着太平行礼,“妾拜见陛下。”
“出去。”太平并不急着应她的话,只是打发了宫人出去候着,“朕有些话,要单独问询昭仪。”
春夏心领神会,窃笑领着宫人们退出了正殿,临出门时,不忘将正殿的殿门拉上了半扇。
太平捏住了婉儿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恰好撞上了她深情款款的目光,“让朕瞧瞧,上官昭仪到底有多好看?”
婉儿被她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双颊难以自抑地烧了起来,低嗔了一句,“陛下。”
太平可不容她在这个时候讲什么规矩,猝不及防地一搂她的腰杆,竟是将她满满地抱了满怀。
心口相贴,两人的心跳乱作了一团。
婉儿微抵太平的肩头,哑声道:“现下还是白日,这儿也不是寝宫……”
“那到里面去。”太平打断了她的话,不容她反驳,便牵着她的手走入了平日午休小憩用的暖阁。
这儿有垂帘数重,天子一旦进了这里,便是休憩,任何人不得打扰。
“啊!”
婉儿原想规劝一二,便惊觉发髻上的钗饰被太平迅速拿下两枚。
“顶着这些,累,朕给昭仪拿下来。”
太平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坐到腿上,便开始给婉儿摘发髻上的钗饰。
婉儿连忙捉住太平的手,认真道:“陛下!现下应当批阅奏疏,不可……唔!”
太平可不会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她是她的昭仪,是她一个人的昭仪。她的唇舌辗转,吻得婉儿几欲窒息。
好不容易得了换气的空隙,又很快被太平的吻淹没。
有许多钗饰并不是太平摘下的,而是随着婉儿发髻的散落,零零散散地落在了榻边,发出几声清脆响声。
太平激动地拉扯开了她的衣带,掌心贴上婉儿的肌肤,烫得婉儿不禁生出一串情不自禁的战栗。
不公平。
婉儿如今已是衣衫半解,那个罪魁祸首却衣冠整齐。想到这儿,婉儿用力将太平压倒在了坐榻上,她自上俯视着身下的天子。
她与她已是双颊通红,口干舌燥,满心满眼只剩下了彼此。
“妾不想做魅惑君王的妖妃……”婉儿绷着一线理智,最后警告太平,“陛下再如此孟浪……”
“你待如何?”太平笑了,眼角皆是诱人的媚色。
婉儿轻咬下唇,“陛下以为如何?”声音沉涩,燥意无处不在。
太平微挺身子,勾住了婉儿的颈子,不害臊地开了口,“婉儿才不是魅惑君王的妖妃,是朕,朕想做魅惑昭仪的昏君。”说完,她再次贴上婉儿的心口,张口轻咬婉儿的耳垂,“朕就喜欢勾引昭仪。”
这句话无疑是燎原的火簇,一旦落入心房,便会将全部的理智烧得粉碎。
“陛下孟浪,应当教训!”
这样的太平,平日清正端庄的婉儿如何能把持得住?
那只书写天下诏令的手,如今必须好好书写一则檄文,平定陛下。
“婉儿……婉儿……”
太平拥着婉儿,不断在她耳边轻唤。
婉儿哑笑,温柔地答道:“妾在。”
“要一直在。”太平眼角含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一直……”
婉儿动作微缓,低下头去亲了亲她的额头,允诺道:“诺。”这样的太平,她如何舍得离开呢?
即便她与武皇说,命数天定,她已经做好准备。看着眼前的太平,她却不想认命了。太平爱她如命,她怎么舍得让太平再一次肝肠寸断?
太平激动得隐有泪花,“不准欺君!”
婉儿眼底闪过一抹愧色,“可妾骗了太上皇……”
“今日?”太平凑上前去,吻了吻婉儿的脸颊,手掌覆上了婉儿的手背,不允她有片刻的停歇。
太平想过许多可能,就是没有想到婉儿竟是用的这个说辞,让阿娘平息盛怒。
“妾说……妾寿数有损……陛下也不知此事……”
“如此朕……朕也算骗了阿娘……”
太平含泪轻笑,“手中还有一封父皇的遗诏至今没有告诉阿娘……甚至朕的寿数也……”
“嘘!”婉儿示意太平不准再说此事,“张谡说,只须好生调养,二十载不在话下。”
“可朕贪心……”
虽说婉儿这些年调养下来,身子已经大好,可太平绝不是认命之人,二十载太短,太平已经命人四处寻访孙思邈的后人与弟子,这一次,她绝不允许婉儿走在她的前面。
“妾也贪心……”
太平很快便知道婉儿指的“贪心”不限于寿数,她爱极了这样的婉儿,“那便再贪心些……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诺。”
婉儿欣然领旨,被太平宠坏了又如何,她就是太平唯一的妻!
世上没有哪个身份能比这个身份更让她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