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月光落在了楼房的另一面,照不进房间,这里原本是黑魆魆一片,没多久就亮起了灯,柔白的光将整个房间照得清清楚楚。

八月的天,即便到了下半夜也是无比闷热,燥意在空气中流动,吹着凉爽的空调风都不能够平息,将人搅得无法安宁。

乔西背对着柔亮的光,眼皮子半垂着,紧随傅北起伏的呼吸,两人身上都被镀了一层光晕,显得柔和而亲密。

傅北支起身子,缓了缓气息,凑过来寻她的红唇,她就顺势接纳了,绵密的吻拉近了距离,将彼此的感受捆绑互通,更能感受到对方的需要和存在。

……

直至凌晨两点多,两人才睡下。

乔西被傅北从背后抱着,勾住腰肢,相互贴合在一起。

燥热的气温下降,逐渐凉快,吹着空调睡觉更是舒适,这阵子她俩都生活在高压之下,时时刻刻都紧绷着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整个人就松懈了。

乔西早给陈秘书打过招呼,明天上午不会去公司,一切事宜交由两个秘书处理,借口有急事下午才去。陈秘书不会多问,照做就是。

窗帘在睡之前就被拉上,双层厚厚的布料将外面的一切遮挡住,让房间里的分辨不清时间,随着时间推移,外面天光大亮,里面却依旧黑沉,床上的两个人纹丝不动。

昏昏沉沉睡到十点,乔西才醒,不过没有完全清醒,她只动了下身子,随后又合上眼睡觉。

半梦半醒时分,会感觉到时间过得十分缓慢,同样的,感受会变得迟缓又清晰,朦胧迷糊间,觉察到颈后有温润湿热的触感,乔西身形一僵,随即动了动,当感受到后面的人又再亲了一次,她呼吸都短暂地一滞,然后不由自主地抵到对方怀里。

傅北亦在这时就勾揽住了她细瘦紧实的腰身,细密的吻一个接一个地继续落在她颈后,再往下移,在白皙光滑的肩上吻了吻。

乔西依旧闭着眼睛,不过意识比方才清醒多了,她抬抬臀,往后再挪了些,几乎严丝合缝地贴合着傅北,她很享受这样的亲吻,被温柔地呵护,全身心地投入,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轻颤悸动,暖热的满足感充斥在心口。

明白她喜欢这般做法,傅北再亲了下她的肩头,然后将湿润的唇贴到她耳垂边上,用微微倦哑的声音轻轻说:“早……”

如此平和亲密的时刻,比之当年还要温情,大抵是经历了一番事,那些能放下的或是不能放下的,都不再是问题,那些隔阂与矛盾都悉数消散,谁都不会再提及。

细细想一想,都经历了那么多了,以前的事已经发生无法改变,早已是定局,当年参与了事件的人都造到了报应,连乔建良都放下,也该让这些事过去了。乔西曾经有诸多不甘心与愠怒,可这半年多以来,全都被孤寂的时光消磨殆尽,偶尔她想起老太太,记起老太太在去世的前一天让她打的那个电话,遗憾难补。

乔西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黑暗,只有身后是温暖的,她有些贪恋这个温度,侧侧上半身,对着那个隐约可见的身形说:“早。”

傅北准确无误地捕捉住她的唇,浅尝辄止。

“下午要去公司?”这人问,手往上,在锁骨下方停留了会儿,不慢不紧地摸到乔西的颈部,在喉咙处轻柔地抚了抚,再向上钳着乔西的下巴。

虽然是比较强势的一个动作,但做出来却温柔细腻,没有用力,倒像是勾住了乔西的下巴。

乔西侧侧头,就躲开了。

“嗯,还有事情要处理,晚上还有一个饭局。”

傅北本是想再亲她一下,见她躲开了亦不执着,手收回被子里,缓缓往下,嗓音故意放得又低又沉,说得极缓慢:“跟谁?”

有意弄出暧热感。

若有若无的灼.热气息擦过耳廓,有点痒,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样感觉,乔西来不及躲,感受到这人的下一步动作,忽然就不动了,不受控制地一下子就抓住了被角,平复了:“成宜的老总。”

是傅北认识的。

这次是去谈合作,简单地接触一下,至于能不能谈成,则是之后的事。乔西做生意一向佛系,尽力而为,实在谈不成就算了,卑躬屈膝地做小没意思,反正人家没都合作的意向,做这些多半也是白费功夫。

“这人还不错,挺好的。”傅北在她颈侧亲了下,说。

乔西不由自主地想再往后靠些,可惜两人已经挨在一块儿,已经近得不能再近,一丝缝隙都没有,她只能抵靠在傅北胸口,微仰着头,半撑着胳膊半枕在傅北肩上,留恋对方的温度。

傅北跟她说了些有关成宜老总的事,教她该怎么做,譬如这位老总人品端正,对合作方一向大方,唯一的缺点就是好酒,只要满足了他的口腹之欲,就相当于成功了一半。

其实生意场就是交际场,一半看公司实力,一半看管理者,会为人处事很重要。

乔西都听着,时不时应一声。这样的场景还真是怪异,行动上那么亲密无间,嘴里聊的话题简直不要太正经。

被子掉落下去时,她回头亲了傅北一下,堵着对方的唇,暂且打住这个奇怪的场面。

结束后,她休息了大半个小时,期间傅北出去弄吃的,等到收拾齐整出门,已经快一点。

陈秘书在十一点半左右打来两次电话,大抵是想提醒她早点去公司,然而她那时不得空,根本没接到,待上了车,她才回拨过去。

敬业的陈秘书已经吃完饭并午休结束,铃声一响就立刻接起电话。

乔西正准备发动车子,听到接通了,脑子一卡壳,竟主动解释:“早上有事情耽搁了,没接到电话。”

她声音有点低哑,像是着凉了。毕竟昨晚到现在一直暴露在空调底下,几乎没怎么盖过被子,相当于大半时间都在吹冷风。

对面的陈秘书还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体贴地关心了两句,乔西心里有数,反倒有些脸热,没好意思解释,就顺着陈秘书的话接。

到公司差不多一点四十,正式开启忙碌生活。

乔西还记着傅北昨晚的提点,一进公司就叫陈秘书去大院那边,拿两瓶好酒过来,让晚上带去饭局。陈秘书还比较意外,惊讶乔西突如而来的转变,不过还是立马去办。

在两瓶好酒的帮助下,晚上的饭局不要太顺利,成宜老总性格豪爽,人确实正派,不像以前那个陆老板那样油腻恶心,他说话做事有诚意,一是一二是二,不会搞虚伪这一套。

看这样子绝对可以成。

乔西斟酌着怎么提及到敲定合同的事,不料成宜老总先说了,简直爽快至极。乔西意外又惊喜,高兴是肯定的,连连协同一众员工敬了对方两杯酒。

成宜老总笑呵呵地回敬,言语间提到了李叙年。

原来这桩合作还有李叙年的功劳,是他在中间牵桥搭线,上回帮着介绍了季老板,这次又拉成宜老总过来。

乔西知恩图报,回去的路上赶紧打个电话给李叙年,想着约个时间去看看他,毕竟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孰知李叙年直接告诉她,这件事是傅北撮合的,他只是中间人而已,让乔西谢傅北去,他过两天要去国外,估计要明年才能回来。

李叙年这人向来直白,一点都不拐弯抹角,他一直都看重傅北,即便傅家出了事,依然不改变,他就是个写字的,不掺和那些有的没的。

乔西抿抿唇,还是再三向他道谢。

城市的霓虹灯闪烁,街道一如往常那般熙攘,灯红酒绿,处处繁华。

她本是打算先去大院看看再回小区,现下改变主意,买了一袋吃的回去。

傅北这两天不会走,她知道。

一进小区大门,就能看见自己的房子亮着灯,乔西提着吃的上楼,开门进屋,傅北正窝在沙发上敲电脑,看起来是在做报告或者论文什么的,这人做事认真,知晓是她回来了,一面认真看着电脑屏幕,一面问:“谈得怎么样?”

“还行。”乔西把东西放下,“吃饭没有?”

“吃了。”傅北说,她似乎挺忙的,手下就没停过,不过再忙,还是会分些精力给乔西,一会儿,她抬头看,瞧了瞧乔西。

忙成这样肯定有要紧事,乔西不打搅这人,默不作声进厨房做夜宵,在里面待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端着东西出来,彼时傅北快要忙完。

她坐过去,才问道:“成宜那边是你谈的?”

有话就直接问了,没有藏着掖着。

傅北也不迂回,嗯声,“李老师说成宜老总最近在找合作方,就让他牵给你们家了。”

见她承认得这么快,乔西没说什么,瞥了眼电脑屏幕,果然是在做论文这些。其实不难想到傅北为何会尽心尽力帮忙,无非是在补偿,当初傅家把乔家搞成那样,如今能顺手搭一把就搭一把。

乔西心头挺复杂的,都这种关头了,对方还要帮自己……默了半晌,还是没吭声,等傅北做完事,把夜宵端给对方。

复合不可能一下子就完完全全和好,一夜之间就能把从前的罅隙修补上,都是一步步慢慢来的,在相处中改变,先是接受,再细细体会。

傅北吃完东西,乔西收拾碗筷去洗。

“我去吧。”傅北说。

乔西不让,“你忙你的,先把工作做了。”

傅北还是跟着进厨房,在乔西洗碗的时候由身后把人抱住,乔西愣了愣,然而没阻止,继续洗碗。

就两个碗而已,却洗得特别慢,动作温吞。

傅北突然抵在她颈间,“谭二爷说,你去找过他。”

乔西动作一顿,但不是很意外她会知道这件事,随即点点头,没说话。

当时她去找谭二爷,将证据交给对方,所做的交易并不是要把梁晋城或者傅家怎么样,而是让不要对傅家赶尽杀绝。赶尽杀绝这个词不太恰当,其实就是婉言告诉谭二爷,不要把其余人卷进来,再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不要祸及傅北。

闹罅隙的时候话说得那么狠,到底还是心软舍不得,这么多年的感情要是真的可以干干脆脆就放下,那她就不会再纠缠傅北,更不会有这些事了。

人有时候总爱口是心非,不肯承认自己心里那点执念,然而行动总是最真诚的。

事态发展到不受控制的地步,当时乔西表面再如何镇定,心底里还是怕的,牵连之下谁能讨到好果子吃,一人犯事全家遭殃,哪有那么容易脱身。打梁晋城,她一点都不后悔,可就是怕。

这些事谭二爷都跟傅北讲了,一点都没隐瞒。

傅北双手搂在乔西腰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下那敏感柔嫩的耳垂,乔西瓷白的手捧着碗,僵直着没动,任由水流冲刷.

募捐会之后,傅北回到江城内的消息早已传遍各大家,好些人都在暗中观察局势,以为这是傅家要重振旗鼓了,也有看热闹的,巴不得傅家能彻底垮台。

可惜没能如所有人的愿,很长一段时间内,傅北没有再出席过任何聚会,甚至在公众场合都很难见到身影。

乔西还是两头跑,有空就看看乔建良,不过由于工作忙,又要赶着回公寓那边,去大院的次数就愈发少了。

乔建良又不是傻子,早就听到傅北的消息,哪会猜不到这些,只是他装作不知情,只字不提,仅在乔西又一次急匆匆过来急匆匆要离开时,问:“最近在忙什么?”

父女俩鲜少交流,乔西并未察觉乔建良已经发现端倪,边收拾东西边说:“还不就那些,刚刚跟成宜签了合同,过几天有新品要发售,正在筹备阶段。”

她不是做生意的料,但在两个得力秘书的协助下,还是能坐稳领头人的位子,不算突出,但也没惹乱子,还算可以。她以为乔建良问的是公司那边,就想也不想地回答了。

乔建良一噎,不好直说。

他以前不关心女儿的成长,等后来察觉到不对劲时,乔家出了变故,傅北也出国了,这些年看着女儿的转变,他这个不合格的父亲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也许是愧疚感作祟,所以他没脸阻拦乔西的事,只不过眼瞅着现在这样,心里到底怪怪的,有点接受不了,有点矛盾。

乔西浑然未觉他的变化,走前还提醒记得吃药,明天还会再过来。

乔建良叹气,还是把话咽回肚子里。

第二天乔西来了一趟,半个小时都没待到就离开了,之后是周末,不用上班,可以放松一下。

那是周六的下午,唐艺中午就打电话说待会儿要路过这边,来借一套礼服,过几天要去参加一个比较重要的聚会,乔西自然一口应下。

结果唐艺路上耽搁了,直到两点多都没过来,乔西给她打电话,手机关机了,可能是人在外面刚好没电了,乔西倒没多在意,找了几套适合唐艺穿的放客厅沙发,届时等人到了就可以省点时间,直接选就行了。

选完,她还给唐艺发了条微信,让到了直接自己开门进来就是,想着对方开机了就可以看到。

之前有一阵没时间过来,乔西给过唐艺一把这里的钥匙,让有空帮忙看一下。

她没曾想过会发生“意外”。

唐艺来的时候,已经日落黄昏六点多了,彼时某人正在房间里用力挟着她,将她抵在冰凉的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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