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曲?

清正端雅, 陆行舟明白, 可心肠歹毒这个词应该与顾曲没有什么关系,风极反自己偏激变态, 就以为别人也如此吗?

陆行舟:“我所了解的顾老板不是这样的人。”

风极反冷笑:“世人都只见过他表面的温柔模样,只有我……只有我知道, 他到底有多狠毒善妒。”

这是什么令人自豪的地方吗?

“顾曲……”西陵箫口中含糊地念着这个名字,抬起头来,因痛苦而狰狞的脸上露出最后的疯狂, 她浑身痉挛, 身体诡异地扭曲着, 死死盯向风极反:“我不可能一生都输给你们……不可能!!!”

随着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西陵箫凭一股极其可怕的执念挣扎着爬起来, 跪在法阵中。

四周凤火照亮她的脸,狰狞恐怖犹如鬼怪, 她七窍都流着血, 血液顺着下巴滴落,如同燃料一般, 让火焰变得凶猛起来。

降魔大臣尖叫一声:“姐姐,你不要动妖力!你想干什么?”

“我不可能输!!!”西陵箫狠戾地怒吼, “一起下地狱吧!!!”

刹那间, 凤凰凄厉尖鸣,烈火暴涨, 法阵上的符纹亮起夺目的火光。

“她强行发动了法阵!”陆行舟眼眸一紧, 纵身冲去, “别让她跑了!”

眼前黑影一闪,数十张黑符挡在面前。

陆行舟皱眉:“风极反!”

“不,她是要同归于尽!”风极反冷静地说。

只见西陵箫浑身是火,在火焰中猖狂大笑,法阵轰然往两边打开,一股浓郁的刺激性异味冲出。

陆行舟脸色大变,迅疾往后退去。

“是乌金油!”石饮羽低吼一声,一把抓住陆行舟的手,转身往密室外冲去。

黄太吉茫然:“什么东西?”

“别他妈问了!快跑!!!”陆行舟用力将黄太吉扔到石饮羽肩上,一把抄起唐二藏,发足狂奔。

众人奔到井底,陆行舟抬头望向狭窄的井口,刚要说话,身边的石饮羽忽然化作一团魔气,托起他的身体,冲出井口。

背后传来降魔大臣撕心裂肺的哭喊:“姐姐!!!”

轰地一声巨响,大地震颤。

陆行舟跌落在雪地里,猛地转头望去,只觉满眼赤红,冲天的火焰直冲云霄,黑烟滚滚,热浪沸腾。

黄太吉惊得尾巴都直了:“原……□□?”

“原子屁!”陆行舟没好气,“要是□□你他妈还能是人形……我靠?你怎么是人形?”

“别啰嗦,”石饮羽一把揪住黄太吉的后颈,勒令,“变回去。”

“为什么?”黄太吉麻溜地变回猫形。

“不够萌。”石饮羽把黄太吉甩到肩上,拉起陆行舟,“快走,氧气不够。”

乌金油在地底剧烈燃烧,消耗大量氧气,热能无处散失,使空气以恐怖的速度迅速膨胀,爆炸声不绝于耳。

陆行舟犹豫:“风极反……”

“他死不了。”

两人拖家带口,来不及选择道路,纵身跳到房顶,沿着屋脊发足狂奔。

沉睡的妖界大地在爆炸声中惊醒,黑色蘑菇云在王宫上空腾起的那一刻,一个旧的时代就彻底结束了。

西陵箫丧心病狂地在地底储存了三十吨乌金油,这些纯度高到可怕的能源几乎将整个王宫都付之一炬。

烈火将半边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昼,仿佛一个暴脾气的天神将沸腾的岩浆从夜空中倾泻下来。

整个妖王城都弥漫着刺鼻的气味,热浪从王宫向全城漫延,隆冬的雪夜,竟生出几分江南小阳春的错觉。

凌晨,天色渐亮,燃烧渐渐停止,倒塌的建筑物上还飘荡着屡屡黑烟。

陆行舟返回小院,踩着积雪融化后的泥水,翻找风极反的身影。

“陆叔,里面不知道有没有烧完,你先别进去。”攸昌给侍卫们分配好任务,转身看向陆行舟,“小心后续还会爆炸。”

“嗯。”陆行舟应了一声。

爆炸将那个通道炸塌,把出口完全堵住了,他脸色冷峻地看着眼前一片狼藉,心头有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

——风极反百无禁忌,热衷于开发种种禁术,害人无数,按理说罪该万死,可是,又正是此人将自己带到这个花花世界,自己漫长而无趣的生命才有了种种鲜活的色彩。

这一刻,陆行舟明确地意识到,自己明知他死不足惜,潜意识里却还是不希望他就这么死去。

起码……不要这么遗憾。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陆行舟没有回头,感觉后背一暖,石饮羽从背后抱住他。

陆行舟:“小畜生们呢?”

“颜如玉带走了。”

“黄太吉还好吧?能顺利在人形和猫形之间自由转化了吗?”

石饮羽有些好笑地说:“就爆炸的时候化了一瞬间人形,可能是吸收了一点能量,然后就……再也化不出来了。”

“啧……这倒霉孩子。”陆行舟无奈,“回头搞点小药丸给他吃吃。”

石饮羽:“化形还是靠自身吧,药物催出来的根基不行,以后修行会辛苦。”

“也是。”

石饮羽摸摸他的脸,感觉到皮肤很凉,遂用自己温热的掌心覆在他的两颊,轻声问:“你怪我吗?”

陆行舟沉默。

爆炸的前一秒,面对只容一人通过的狭小井口,石饮羽抢在风极反之前,化作魔气,将陆行舟和孩子们托了出去。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陆行舟感受到石饮羽胸口剧烈的起伏,知道他在忐忑,苦笑一声:“如果那时被风极反抢到先机,现在被埋在地下的,就是我们了,我为什么要怪你?让我来选,我也会这么做。”

石饮羽吻了吻他的鬓角,有些迟疑地说:“我有一个很奇怪的感觉,那个时候,风极反好像往后退了一步。”

陆行舟一愣:“你说他把生还的机会让给了我们?”

石饮羽:“或许他比我想象的更加疼你。”

陆行舟感觉更微妙了:虽然风极反对自己有养育之恩,但他鲜少表露出疼爱,甚至还曾无数次将自己遗弃在危险之中,这样一个人,在生死一线,将机会让给了自己?

“我不知道他对我是什么感情,”陆行舟喃喃地说,“我对他……我还是不希望他就这么死了。”

石饮羽:“我试着搜查他的魔息。”

魔息是魔物会自然散发出的气息,当实力有绝对压制的时候,低阶魔物几乎无处遁形。

可是石饮羽和风极反都是顶级大魔,彼此的魔息都会很难感应到。

陆行舟:“不要勉强。”

“相信老公的实力啦。”石饮羽笑笑,凝聚精神力,微微闭上眼睛。

眼前仿佛看到了整个王宫的俯瞰图,余烟袅袅的废墟中,一个微弱的气息渐渐明显起来。

“找到了。”石饮羽睁开眼睛,拉起陆行舟的手,大步往那个方向走去。

那是一个隐蔽的角落,本来是通道后半段的一个拐角,爆炸的时候,很幸运地没有完全塌陷。

石饮羽和陆行舟在附近找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跳下去,沿着通道走了几十步,远远看到一个人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手里攥着一个瓶子。

陆行舟蓦地皱眉。

石饮羽:“应该是他……”

“嘘。”陆行舟突然打断他。

石饮羽下一秒就知道为什么了。

一个若有若无的鬼影从另一个方向悄然走出。

在几十米之外,陆行舟认出那个清瘦的鬼影——顾曲。

顾曲走到风极反的身边,似乎对他的死活完全不关心,弯下腰,伸手拿向他手里的瓶子。

风极反已然昏迷,手掌却攥得死紧。

顾曲拿了几下都没能拿出来,不得不双手上阵,艰难地逐一掰开他的手指。

终于将瓶子拿出,顾曲叹出一声气,拿着瓶子起身要走。

“昏迷”的风极反突然动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哑含笑的声音沿着空气传来:“你是我的什么人,能从我手里拿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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