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惜啊, ”颜如玉失望道, “听说摄政王的原型美绝妖界, 组长也太不怜香惜玉了,怎么炸成这样啊, 留几根做把羽毛扇也好啊……”

陆行舟:“……”羽毛扇?这傻姑娘迟早被打。

地下的动静终于引来上面守卫的巡查,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守卫们疾奔下来:“谁在下面喧哗?”

摄政王咬牙站起身, 在守卫们冲过来之前变回人身, 隐藏住被炸秃的尾羽, 怒斥:“废物!”

“大人!”守卫们看到她狼狈的样子,连忙行礼,“属下来迟……”

摄政王:“少废话, 把这几个狂徒给我拿……”

声音戛然而止。

——陆行舟站在一侧,听到这样的指令, 非但没有露出惊惶的神色, 反而唇角上扬,仿佛胸有成竹。

有什么阴谋?

她心头一颤, 拧眉思索, 余光突然瞥到一抹黑色,她低头看去, 在自己的腰带上看到一张黄色的符纸。

红色朱砂画就龙飞凤舞的符纹, 隐隐散发着黑气, 在符纸上渐渐漫延……

摄政王瞬间变色。

陆行舟微笑:“妹妹, 让他们退下。”

摄政王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脸色难看地瞪着他,半晌,咬牙对守卫下令:“退下,孤与哥哥有要事相谈。”

守卫们顺从地退出。

摄政王趁陆行舟目送守卫的空隙里,抬手去撕那张符纸。

却见眼前黄色一闪。

又有两张符纸贴在了身上。

“你!”摄政王怒视。

陆行舟指尖夹着一张黄符把玩,淡淡地说:“哥哥送你的小玩具不好玩吗?那哥哥引爆它吧……”

“不用。”摄政王冷着脸道,“好玩,好玩得很。”

“那当然。”陆行舟道,“请妹妹下令取消祭天,然后召集内阁大臣讨论改革事宜。”

摄政王:“来不及了,马上就到吉时,现在取消祭天,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我妖界?”

陆行舟:“我觉得不会比摄政王变成烤鸡更令人耻笑。”

“……”摄政王脸色一阵扭曲。

双方对峙半晌,摄政王终是忍下这口恶气,冷冷道:“去我办公室,召集内阁大臣需要签署正式文件。”

走进她办公室的时候,陆行舟瞥了一眼挂钟,发现离吉时已经只剩十分钟,摄政王令手下女官起草召集文件,亲自打电话给大祭司,告知取消祭天。

大祭司自然不敢相信这样的指令,摄政王不耐烦地说:“这两人的性命事关妖界未来,你只要执行就行,莫非你质疑孤的能力?”

这句话就太重了,大祭司连连否认:“不不不,摄政王大人,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什么?废物!!!”摄政王霍然起身,怒不可遏地将手机摔在了墙上。

碎片摔得到处都是,通话却没挂断,反而声音更大了,只听大祭司苍老而又惊惶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臣实在不知一个女仆为何能抢占祭台,只知电光石火之间,两名祭品已经全被他夺走,臣惶恐……”

外面走廊里传来一阵甲胄相击的声音,一个戎装染血的将军冲到门前,单膝跪地,大声道:“摄政王,大事不好!长云、暗雪、黄沙、破虏四部谋反!叛军已到鸣鸾路!”

另一侧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女官扑进门内:“大人!一群逆贼冲进王宫,挟持了妖王陛下!”

摄政王脊背僵直地站在原地,脸色铁青:“叛军旗号是什么?”

将军:“涂山。”

摄政王身形猛地晃了一下,扶住桌子,咬牙切齿道:“他们想为涂山王翻案,可惜涂山王已经死这么多年,早变成灰了……他们还有什么诉求?”

将军:“废除极权,宪政共和。”

“可恶!”摄政王掀翻了桌子,发泄之后却迅速冷静下来,“令烽火、关山、辕骑、敕星、碎云五部全速进城勤王。”

“是。”将军领命要走。

“等等。”陆行舟突然出声,“不用通知五部,你没有时间等他们来勤王,此时此刻,你只有赶紧谈判才是真章。”

摄政王:“你凭什么插手我的决定?”

“就凭我比你强。”陆行舟淡淡地说。

摄政王恶狠狠地看着他,心里明白,叛军已到宫门口的鸣鸾路,等驻扎在城外的五部进城,黄花菜都凉了。

将军等在一侧:“大人,到底要不要……”

摄政王打断他:“孤才是摄政王!还不快滚去下通知!”

之前的女官已经起草好召集内阁大臣来开会的文书,惴惴地问:“召令还发吗?”

“发!让那群脑满肠肥的废物们赶紧进宫!”摄政王说完,大步走出办公室,“去祭台。”

这边剑拔弩张,而踏入明光未央宴的宴会现场,温暖香甜的热浪却扑面而来。

妖王室穷奢极欲,宫殿上空是整片的明澈琉璃,穿过琉璃,可以看到头顶夜幕笼罩大地,漫天都是璀璨的繁星,袅袅的龙涎香烟在琉璃顶下游走,犹如流云。

美酒佳人轻歌曼舞,见到摄政王进来,纷纷向她举杯致意。

一个官员大声笑道:“摄政王大人,大家都已经到了,就等着您开宴呐!”

“太乐令大人不用着急,”摄政王淡淡地笑着说,“等吉时一到,宴会正式开始,孤可要试试大人的酒量。”

众人大笑。

摄政王说罢,脸上带着得体而又矜持的微笑,穿过人群往祭台方向走去。

从侧门走出,灯光黯淡,摄政王的笑容瞬间消失,冰冷的夜幕与背后的灯光交织,她的脸一半在光下一半在阴影中,阴森恐怖,她抬眼,远远望着灯火飘摇的祭台,眼眸中隐隐迸射出恶毒的疯狂。

陆行舟面无表情地看着任不仁正蹲在祭台上抽雪茄,灯柱上的光芒洒在他的背上,粉红色的女仆装越发粉嫩。

祭台周围,一群穿着白袍银甲的士兵正在和祭台守卫们紧张对峙。

陆行舟扫一眼士兵身上的白麻袍,认出那是丧服——斩衰。

斩衰是丧服制度“五服”中最重的一级,用最粗的生麻布制作衣服,不加修饰,连衣服的毛茬都露在外面,叫做“斩衰”。

在古老的丧服制度中,诸侯为天子、臣为君、妻为夫、子为父,都穿斩衰。

任不仁当年因为弑父而被流放,他们当时所建立起的组织就叫斩衰会。

听到脚步声,任不仁抬起眸子,喷了口烟,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摄政王,有日子没见啦,不好意思,我把你的祭品给放啦!”

摄政王瞬间便猜出他的身份:“执夷仁?”

“哈哈哈,”任不仁咬着雪茄痛快大笑,“看来这副皮囊已经完全藏不住我夺目的灵魂了!”

摄政王:“少废话,我竟小瞧了你们。”

“无所谓啦,”任不仁笑道,“你怎么瞧我们不重要,重要的是宫门外万里热土上那些蝼蚁一般忙碌而又贫苦的百姓怎么瞧我们。”

摄政王:“别说得这么大义凌然,你们无非就是想夺权罢了,却偏要说为了百姓,这些事我们彼此心知肚明,不妨敞开天窗说亮话。”

任不仁喷出一口青烟:“说你个锤子。”

“你!”

任不仁恶劣地笑起来:“现在逼宫的是我,被逼的是你,别他妈给老子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否则,我可能会把烟头插进你的鼻孔里,我就是这么低俗,就是这么没素质。”

摄政王忍下他的狂言,生硬道:“獒特蛮和青崖鹿呢?”

“我们在这里。”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陆行舟抬眼望去,见祭台下方的阴影中撑起一个简易帐篷,獒特蛮伸手将帐篷撩开,露出半个身子,他袒露着上身,一身肥肉上遍体鳞伤,涂满了各色药膏,正盘腿坐在帐篷里喝酒。

他身后有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在忙碌着,好像是妖医。

“阿鹿怎么了?”陆行舟担心的问。

獒特蛮狞笑了一下:“牢里上了大刑,受了点小伤。”

摄政王:“早知如此,我应该一早就杀了你们。”

“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任不仁冷冷地说,“把你王室最好的妖医都派来,否则我拔光你的鸟毛。”

摄政王让手下去传召妖医,目光扫过他们几人:“你们谁是主事的?”

“别管我们谁是主事的,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决定权,”任不仁道,“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吧,我们可以一起考虑一下。”

摄政王:“王室接受改革,但具体改革方案要经过内阁会议详细商讨。”

任不仁:“别想耍花招,改革细则我们都已经拟好,你和你的内阁大臣们只需要做一件事——辞职。”

“你不要太嚣张了,”摄政王被激怒,“虽然你现在闹出了一点动静,仿佛我被你制约,但这王宫到底是我的地盘,我只要一声令下,弓箭手们能立刻将你们射成刺猬!”

“是吗?”任不仁笑了一声,对手下挥了挥手。

众人抬眼看去,只见那个手下将祭台上的一张白布揭开,露出下面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

颜如玉小声问:“这是谁呀?”

陆行舟:“妖王。”

“乖乖,”颜如玉惊叫,“任前辈玩得够大呀!”

任不仁嘬了嘬牙花子,恶劣地抖着眉毛:“你说你很会射?来,射呀,射死我!看看谁先变刺猬!”

摄政王脸色阴沉,虽然妖王是个摆设,但也不能公然射杀他。

她闭了闭眼,颓然地喃喃道:“你们已经把事做绝,我除了坐以待毙,仿佛已经没了回天之力……”

陆行舟心头突然腾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只见摄政王蓦地睁开双眸,一双金红的凤眸迸射出破釜沉舟的疯狂光芒,她猛地张开双翼,陡然化作一只火凤凰,翅膀下干枯尖厉的双爪飞快结印。

苦寒的夜幕下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念诀声。

祭台上的招魂幡无风自动。

脚下的大地发出阵阵沉闷的轰鸣。

她仰天长唳。

整个祭台突然往下沉去。

磅礴的凤火从地底喷薄而出,狂漫奔腾。

“那你们就都去死吧!”摄政王大叫,带着毁灭一起的绝望和狠毒,拉着祭台附近所有人坠落进地底沸腾的火焰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