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烈应该不在这里, 否则早已经现身, 那他去了哪里?沈燕归说他之前一直藏身在这叠翠山,现在为什么离开了?而沈燕归和惊蛰君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不, 惊蛰君只留了一抹魂识, 本体也不在这里。

陆行舟脑中高速旋转着, 无数个想法一闪而过——云烈的行踪多半与魔主有关系, 他要干什么?

魔主正被关押在白邺监狱, 前段时间林森事件发生后,狱方应该会加强监管,防止魔主逃出生天,更要防止他被外界刺杀。

否则,已经满载的归墟会即刻充盈, 催动新魔主的诞生……

陆行舟心头突然一跳,他蓦地转身看向沈燕归,急道:“不能让他死!”

归墟要满了,沈燕归是顶级魔物,体内能量强大,死后一起释放出来,说不定会直接填满归墟。

他声音一出,石饮羽立刻向沈燕归方向飞掠去,与此同时, 惊蛰君也化作一缕轻烟冲了过去。

陆行舟扬手, 骨鞭燃烧着那落迦火击向他的后心, 惊蛰君灵活地一翻身, 躲开火焰的攻击。

石饮羽已经抢先一步冲到沈燕归身边,划破掌心,按在了他的眉心。

惊蛰君不死心,身影一变,化作一只猛隼,箭矢一般疾扑向石饮羽。

空中白光一闪,骨鞭破空劈下,陆行舟飞身跃过去,挥起骨鞭,狠厉地抽在猛隼身上。

猛隼的影子刹那间被打得稀碎。

惊蛰君消失不见。

陆行舟挡在石饮羽身前,一手拎着骨鞭,另一只手夹着三张黄符,看向虚空,沉声道:“惊蛰君,你和沈燕归也算同僚,却眼睁睁看着他赴死,是不是太凉薄了?”

惊蛰君游刃有余的声音从山林深处传来:“我没趁机吞噬他已经是看在多年的交情上了,陆组长,你娶了石魁首为妻,按理说应该相当了解魔物,怎么还这么单纯?”

陆行舟:“……”

“啧,有意思。”石饮羽嘀咕一声,手指快如闪电,沾着从掌心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在沈燕归额头上画着复杂的符纹。

一只血乎乎的手抓在了他的手上。

石饮羽的动作没停。

沈燕归死死抓着石饮羽的手,沙哑的声音从喉间传出:“救他……”

石饮羽漠然道:“行舟只说不让你死,他沈松棠的死活,与本座何干?”

沈燕归咬牙:“你堂堂魁首,当真唯他的命令是从?”

“不错。”石饮羽挥开沈燕归的手,继续在他脸上画着符纹。

沈燕归再次攥住他的手指,艰难地发出声音:“魁首大人,求您……”

石饮羽:“你求错了人。”

“陆组长,”沈燕归转头望向陆行舟,哀声,“求您……救他……救松棠……”

陆行舟低声道:“我救不了他,石魁首实力这么强,也只能暂时吊着你的命,更何况沈松棠不是魔物,没有你这样的恢复能力。”

沈燕归:“去找沈秋朔……他是人匠,他可以……”

陆行舟迟疑了一下,走到双沈身边,放松红线大网的禁锢,将沈松棠从沈燕归怀中拖出来,先掏出一张黄符在掌心揉碎,化作一滴清水,另一只手伸向他的衣襟。

沈松棠突然按住他的手,摇头:“不……”

“我看看伤口。”陆行舟淡淡地说着,不容拒绝地拉开他的衣襟,目光忽然一滞,登时明白沈松棠为何会拒绝。

——瘦削白皙的身体上,斑斑点点的痕迹一层摞着一层。

沈松棠难堪地闭上眼睛。

这痕迹陆行舟太熟悉了,他忍不住瞥了沈燕归一眼,心想:石饮羽说得不错,这货还真不是个禁欲的人。

啧……

陆行舟将黄符化作的清水滴在伤口上,沈松棠疼得一抽:“嗯……”

沈燕归不由得动了一下,想要去看他的伤口,又生生忍住,咬了咬牙,眼神荒芜地看着天空,低声道:“我沈燕归欠你们天大的人情,这辈子可能还不了了。”

“你没有下辈子。”石饮羽漠然地说。

沈燕归沉默片刻,惨笑起来:“那这人情……你们收不回去了。”

石饮羽:“让沈松棠下辈子来还。”

“还是……别了吧。”沈燕归哑声说,“魁首大人,如果……如果沈秋朔救回了老师,请……请为他做催眠……”

沈松棠浑身一颤。

就听到沈燕归继续说:“让他把这一切……都忘记吧……唔!”

石饮羽手下复杂的符纹终于画完,如同以血液织成的大网,将沈燕归整个笼罩起来,看起来阴森恐怖,透着令人窒息的邪恶气息。

他张开满是鲜血的手掌,按在符纹起始的地方,口中默念法诀,涌动的恶魔之力化作黑色雾气,从掌心飘散出来。

沈燕归猛地一震,身体如同一条大鱼般扑腾了一下,痛苦地嘶吼出声,骤然灌入体内的恶魔之力让他有种几乎爆体身亡的感觉,然而身为魔物的天性让他本能地吸取这些力量。

随着恶魔之力源源不断地灌入体内,沈燕归的挣扎缓和下来,痛苦渐渐消散。

石饮羽收回手,看都没看血乎乎的手掌,沉默地站在一侧,脸色比之前苍白了很多。

陆行舟早已经给沈松棠简单包扎好,见状,微微皱眉,伸手捏住石饮羽的手,垂眸看了一眼,心头一阵酸痛。

——这小魔物的力量仿佛没有九年前那样强了。

石饮羽抬起另一只手抹开陆行舟紧皱的眉头,笑道:“说过多少次了,别皱眉。”

陆行舟:“你只说不许我为别人皱眉,没说不许为你皱。”

“这样更不行,”石饮羽道,“我要你看到我就想笑,结果你看到我就皱眉,我的颜值这么惨吗?”

陆行舟扯了扯嘴角,强笑一声:“还行,不算太惨。”

他握着石饮羽的手,细细为他包扎,末了,忍不住在手腕上吻了一下。

石饮羽笑出声,轻轻抚摸着陆行舟的短发:“喂,荒郊野外,不要撩我,今天不宜野战。”

“扯淡。”陆行舟骂了一句,低头,揪住沈燕归的衣领,沉声道:“人我们已经尽力救了,告诉我,云烈在哪?”

沈燕归:“人界。”

陆行舟:“他去人界干什么?”

沈燕归:“迎魔主出狱。”

“不可能!”陆行舟断然道,“魔主被关押在白邺监狱,无期徒刑,永远不可能减刑……”他声音戛然而止,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疼,“云烈要劫狱?”

陆行舟看向石饮羽,想听听他的看法。

结果这厮仿佛听到了什么外有趣的话题,兴致勃勃地说:“厉害呀!”

陆行舟:“……”

“咳咳,”石饮羽神色稍稍收敛,认真道,“我觉得云烈的觉悟不行,魔主在牢里有吃有喝,还能第一时间学习到领导讲话,再努力几年,估计就能入了,云烈老折腾什么呀?”

陆行舟:“……”

石饮羽摊手:“我觉得云烈也许并不是去劫狱,说不定是自带铺盖去牢里陪蹲呢,以他俩的档次,狱方应该能给开个双人间。”

陆行舟:“……”

石饮羽这才注意到他的神色,诧异地问:“爱妻,你怎么不说话?”

“我无话可说。”陆行舟面无表情,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人民服务了这么多年,觉悟竟然还不如自家这个小魔物。

沈燕归出声:“云烈就是去劫狱了。”

石饮羽:“哦,那等狱方的双人间开起来,我们托人送两瓶油进去吧,祝贺他们久旱逢甘霖。”

陆行舟无奈地笑起来,石饮羽这意思是云烈劫狱不但成功不了,反而会失手被擒?

陆行舟掏出手机,一如既往的没有信号,就算现在云烈已经动手,自己也不会收到消息。

想到一点,他突然问:“云烈什么时候去的人界?”

沈燕归:“两天前。”

陆行舟一怔,心里陡然沉下去:两天前,自己得到命令来妖界调查魔主笛子被劫事件,而云烈动身去了人界,双方正好错过。

这个错过,是偶然情况,还是故意设计?

他垂眸扫过沈燕归,疑惑:“你为什么没跟云烈一起去人界?”

沈燕归沉默。

陆行舟:“老实交代,不然我现在就杀了沈松棠。”

“你不会。”沈燕归道,“你答应了送他去找沈秋朔,便不会轻易杀他。”

陆行舟不屑地嗤道:“你这么相信我?那不好意思,大概要让你失望了,我陆行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手段也可以很肮脏。”

沈燕归极浅地笑了一声,显然并没有相信,却还是如实相告:“因为我的任务,就是在妖界把二位拖住。”

陆行舟霍地直起身,下意识望向人界所在的方向,视线被萧瑟的秋叶挡住,什么都看不见,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精通阵法的惊蛰君要以迷阵困住他们,为了拖时间。

云烈要去白邺市劫狱,却忌惮石饮羽的实力,他怕石饮羽会帮降魔组织去阻拦他,便设法将他们引到千里之外的妖界,并让惊蛰君留下一抹魂识来困住他们。

沈燕归喃喃道:“现在这个时间,云魁首应该已经成功了。”

“或者失败了。”石饮羽补充。

沈燕归丝毫没有在意他话中的嘲讽,声音中有着浓浓的向往:“真遗憾呀,这样让人热血沸腾的大事,我竟然没有到场……”

“你到场也是送人头。”陆行舟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掏出手铐咔嚓一声铐在沈燕归的手腕上,对石饮羽道:“我们快点回山外,妈的,被云烈那傻鸟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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