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别动
(2k6营养液加更)哟,年轻人很精神嘛!
陆昂还是给兰沉叫来了宫里最好的心理医师。
医师战战兢兢, 在陆昂的旁观中给兰沉诊断。
兰沉全程不怎么开口,问得多了,也只是轻轻点头或者摇头, 让陆昂的眉头拧得越来越深。
医师擦了擦汗,又用心理监测医疗仪给兰沉检查了一遍, 其实心里大概有了底,但碍于病人在边上,他不敢直接说,先向陆昂欠了欠身, 才小声道:“殿下,要不要去边上说……”
陆昂很不耐烦地走出门:“你跟我过来。”
他们站在门外,走廊另一侧的巴洛克式凸肚窗明亮洁净,陆昂靠在窗边,神情随着医师一句一句说出口的结论, 越来越冷。
“……从病人的体型看,估计是一直都有食欲减退的症状……他应该原本就有长期重度抑郁的倾向, 这次则是急性抑郁发作,需要尽快进行医学干预治疗。”
医师谨慎地说。
陆昂眉头拧得都快变成一个结了, “长期?你说他一直都在生病?”
医师小心地点点头。
陆昂握紧了拳头,突然想到了什么, 眼神看向窗外, 心头一阵难以言喻的钝痛。
他想到在射箭馆的更衣室里那一次……兰沉把药盒掉在地上, 然后蹲下去在他面前一颗一颗地把药捡起来, 近似于匍匐在他脚边。
而他那时,居然会抬脚踩住……兰沉想要捡起来的一颗药粒。
在他做出这个动作之后, 兰沉地抬起头, 安静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话都没说。
那个时候,他根本没有仔细去想过,他踩着的,究竟是什么。
陆昂简直无法再细想下去。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心脏沉甸甸在胸腔里下坠,他难以忍受,握拳锤了一下窗台,立刻转身就向房间内走去。
“殿下,殿下!病人现在——”医师急忙在他身后想喊住他。
可陆昂听也不听,径直冲到兰沉的床前,脚步急促万分。
兰沉躺在床上,眼神静默,看到他进来,睫毛微微地颤了下。
陆昂停了下来。
他原本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可看到兰沉这个样子,忽然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只能无声地蹲下去,心里满满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紧紧握住了兰沉的手。
……年轻的皇子终究学不会道歉,却也已经在试着,给予他所有的温柔。
那双好看的午夜蓝眼睛低低看向兰沉,像是一片低语的蓝色海洋。
兰沉靠在枕头上,稍微歪过头,眼神从陆昂的脸上落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昂伸手碰了碰他的头发,又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一想起那天自己所做的事,他就满心焦灼,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弥补他加诸在兰沉身上的伤痕。
他开不了口,喉咙里却烧得刺痛,恨不得回到几天前给自己一拳,握着兰沉的手,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殿下……请问您需要我们立刻给病人做心理干预治疗吗?他的情况有点严重了……”心理医师走进房间,犹豫地问。
陆昂点了点头,仍抓着兰沉的手,终于开口:“你、你这几天,都住在皇宫吧,我让他们给你看病……”
兰沉没有说话,眼神有些发愣,哪里还有陆昂认识的那个兰沉的影子。
陆昂完全看不得他这副模样,转过头,心情低落地说:“……我以后会对你好点的,你快点好起来。”
病床上的少年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不知道有没有听见皇子的承诺。
……又或者他听见了,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兰沉就这样在皇宫里住了下了来。
他来的第一天晚上连觉也睡不着,一直迷迷糊糊地惊醒,陆昂没离开房间,就坐在他床对面的一张扶手椅上,在黑暗中撑着下巴小寐。
兰沉每次一惊醒,就会从床上坐起来,摸着周围的东西,像是不明白自己在哪里。
……而且他还把陆昂认成了宗霆。
陆昂开灯去看他的时候,兰沉就会发出小声的尖叫,在床上一直往后靠,把身体都贴到床头靠垫上,神情惊恐,声音发抖:“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
陆昂起初并没有明白他为什么会那么怕自己,不解地问:”怎么了?“
兰沉拼命摇头,眼睛里全是泪水,他咬住自己的拳头,呜咽着说:“……不要过来了……宗霆……我好痛……”
陆昂站在床边,理智一寸一寸断裂。
他不知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不至于让自己半夜就去给宗霆一拳。他气得眼睛都发红,声音不自觉低哑:“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兰沉只是摇头,在陆昂靠近的时候挣扎得更加剧烈。
“你看清楚我是谁!”陆昂强硬地固定住他的手腕,把兰沉压在自己怀里,让兰沉和自己对视,“我不是宗霆,你看看我是谁。”
兰沉起先是发抖和哭叫,然后才慢慢意识到这个抱着他的人到底是谁。
他的颤抖渐渐平息,饱含眼泪的双眼描摹陆昂的轮廓,“啊……啊。”
“……没事了,我不会像他一样伤害你的,”陆昂笨拙地安慰他,蓝眼睛在灯光下泛出一点暖黄,“你只是做噩梦了,知道吗?”
兰沉微微张开嘴巴,嘴唇剥落的死皮粘出一条白线,眼角的泪珠滑落至太阳穴。”……我没有……我没有做……你相信我啊……”他还在固执地,向陆昂解释,带着哭腔,眼神慌乱,又亟待被人相信。
陆昂低声道:”知道了,我相信你,你什么都没做,我不会让他们把罪名加到你头上的,你放心吧。”
“……我真的没有……”
他靠在陆昂的脖颈间,疲惫不堪,口中却一直不停地喃喃。
陆昂心痛得受不了。他抱住兰沉的脑袋,心里又痛又气,几乎咬碎自己的牙齿。
他怎么敢……宗霆怎么敢?!
敢把好好的一个兰沉逼成这样。
这个人本应该是一直骄傲的,对谁也不会低头。
可现在却在他怀里,低声下气地哀求他相信自己……
陆昂在兰沉脸侧,缓缓闭上了眼睛。
——只有这样,才能不被兰沉看到,他眼中的冰冷杀机。
接受治疗两天后,兰沉已经能够开口说话。
他坐在陆昂身边,看了一眼陆昂那期待的表情,垂下眼帘,抓着大腿:“……前天晚上,你一直都没睡觉。”
原来他还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情。
陆昂双手抱臂,靠在立柱上,假装无所谓地往阳台外面看:“哦,我怕有人第一次来皇宫住睡不着。”
兰沉别过脸,艰难地说:“……所以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那个,被他小心地藏起来的,他和宗霆的故事。
他是故事里输得一塌涂地的落败者,带着满身狼狈、一身伤痕,灰溜溜地离开了这个本该美好的童话。
陆昂皱了皱眉,他回头看向兰沉,闷闷地说:“你为什么会和他结婚?”
兰沉低下头,看着自己无力的双手:“他是我父亲的上峰,我从小就听着所有人对他的赞美长大,我第一次见到他,他就向我求婚,你觉得我能够拒绝吗?”
陆昂冷笑了一声:“你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他心里很不爽,兰沉就为了这种人把自己搞得这副模样,还不是因为宗霆比他早一步——
如果他能早一步见到兰沉,他绝对不会让兰沉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他明明可以给他更好的。他可以给兰沉世界上他想要的所有。
宗霆有什么好?
陆昂心想。
就算是结、结婚……选他也不是不行。
陆昂这么一想,耳朵又不自觉红了起来,他咳嗽了一声,移开视线,嘟囔道:“我看你是一点脑子也没有,第一次见面就跟你求婚,怎么看都不安好心——”
他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顿了一顿。
宗霆为什么会向第一次见面的兰沉求婚?
兰沉家世平平,在十八岁之前一路都就读于普通学校,可以说与宗霆从未有过交集,宗霆是从哪里认识的兰沉?又为什么会这么仓促地与兰沉结婚?
陆昂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或许藏着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毕竟这件事,怎么看怎么不符合常理。
即使他对宗霆了解不深,但以他和宗霆接触下来的经验来看,宗霆怎么都不可能是那种贸然决定自己婚姻对象的人。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会选择和兰沉结婚?
他暗暗地把这件事记下,没再向兰沉询问更多。
无所谓,他总会查清楚。
他想知道的事情,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都不会让他失望。
接受治疗四天后,兰沉的状态就好了许多,看起来似乎和陆昂记忆里的那个兰沉没有多大区别了。
唯一的区别或许就是,他对陆昂的态度,要软化得多。
陆昂能明显感受到兰沉对自己的依赖。
或许是因为这座皇宫对兰沉来说大而陌生,即使他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可他还是只认识陆昂一个人,便也只能和陆昂说话。
每次陆昂稍微离开他的视线,他就会眼巴巴地,试图寻找陆昂的身影。
陆昂测试了一次,故意找借口回学校上了一天课,然后在光脑上查看兰沉寝殿里的监控。
……果然看到兰沉坐立不安,每隔十几分钟,就要向仆侍确认他的去向。
得知他是去了学校之后,少年满脸失落,抱膝坐在阳台门口,呆呆地靠在廊柱上看风景。
偶尔他尝试努力看书,却都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专心致志,总是看一会儿就放下书本,把头埋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昂本性恶劣,看到兰沉对他这样病态依赖,只觉得暗爽。
他巴不得兰沉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这样就是最好的了,兰沉只会喜欢他,也只能喜欢他一个人,兰沉心里只有他,他会给兰沉一切他想要的,兰沉再也不会从他身边逃开。
陆昂坐在课堂上,默不作声地看着光脑上的监控画面,轻轻勾起嘴角。
他回到皇宫时,兰沉正在阳台上看书。
天色近昏,落日在天边映出玫瑰色的云霞,紫色的云絮里照出一点点亮色光斑,瑰丽如同油彩。
少年靠在躺椅上,手里捧着书,表情却像在发呆,一听到响动,马上转过头看向门口,眼中溢出喜色。
陆昂在晚霞的照拂中向他走去,英俊的眉眼被霞光染红。
他故意假装不知道兰沉这一天的动静,坏心眼地问:“你想我了吗?”
兰沉合上书本,别扭地转过头:“没、没有啊…… ”
“我在看书,”兰沉欲盖弥彰,“才不会想你。”
陆昂暗暗在心中发笑,和兰沉挤着坐到躺椅上,“我不信,你肯定偷偷想我了,实话实说,到底有没有?”
他一边说,一边去呵兰沉的痒,手指在兰沉腰侧刮蹭,让兰沉忍不住笑出声,扭来扭去,想要躲开他作乱的手。
“没有!说了没有……哎呀……你别……哈哈哈……”
兰沉笑声清脆,两眼弯弯,好看得像在淌着一汪蜜。
他是世界上最漂亮、最精致的蝴蝶。
无意中栖落,翩翩飞向陆昂的指尖。
陆昂情不自禁地俯身低头凝视他,眼底是少年人炽热的欢欣和爱恋。
他停下动作,兰沉便也愣愣地看他。
他们在晚霞的五彩斑斓里,变成了一幅画。
陆昂按耐下胸膛里那颗忍不住四处跃动的心脏,喉结滚了一滚,带着笑意,亲了一口兰沉的眼睫。
“……明明就是喜欢我。”他压低声音,胸膛里发出隆隆的、幸福的回响。
兰沉眼睫眨动,视线四处乱看:“一点也不喜欢你……”
原来他比陆昂还要口是心非。
陆昂笑了笑,轻哼一声,把他从躺椅上拉起来,懒得和他计较,“走吧,吃饭去了。”
皇宫里餐厅无数,陆昂向来习惯在离他的寝殿最近的一间偏厅里用膳。
他和兰沉坐在圆形餐桌的两头,面对面,隔着一桌的烛台与鲜花,旁边有仆从来来往往给他们布菜。
一名女仆在帮陆昂往琉璃杯盏中倒水,陆昂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之前那个倒水的呢?怎么换人了?”
那女仆棕色头发,脸庞微圆,年纪不大,听到陆昂开口问他,神色便有些惊慌,连手中的水瓶都倒出来一滴:“她、她今天有些感冒,所以我来替她的工作……”
陆昂“哦”了一声,又觉得她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熟悉,又多看了她一眼,把小女仆看得战战兢兢,忙低下头。
兰沉却立刻认出了她的声音。
他努力憋笑,偷偷用眼神打量那名女仆,越想越觉得好笑,匆匆吃了几口菜,就起身说“我吃完了”,自己跑出去笑了。
陆昂见状,忙放下刀叉,气势汹汹地追在他身后:“喂,你怎么能只吃那么点,我说了让你好好吃饭……”
他在走廊转角处追上兰沉,脸上还是凶巴巴的模样,“谁准你只吃那么点?”
兰沉捂着嘴,眼睛弯弯,靠到身后雕像上,“你没听出来她是谁么?”
“什么?”陆昂没反应过来,随后才意识到他指的是刚才那个小女仆,“怎么了,她是……我只是觉得她的声音有点耳熟……”
兰沉放开手,终于笑出了声。他歪着头,在雕像身侧的阴影里笑意盈盈,把陆昂也拉进来一点,压低声音跟他道:“她是上次我们在柜子里的时候,说你……的那个。”
陆昂这才猛然想起那一天他听到的那两道声音。没错——就是她!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仆,居然还在被背后说他、说他……
陆昂气死了,尤其还是兰沉提起这个话题,陆昂又是脸红,又是生气,耳朵都红透了。
他把兰沉往雕像背后推了一把,两个人挤到墙壁的小小凹陷里,咬牙切齿地说:“你还在笑我?!”
兰沉:“噗——哈哈哈哈——!”
他笑得开心,殊不知已经把陆昂气上了头,陆昂直接把他抱起来,忿忿道:“你笑我?你笑我?你再笑一下试试——”
皇子在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中,胡乱触碰到了兰沉的腿根。
……原本他只想挠兰沉腰侧的痒,却因为把兰沉抱起来的动作,而不小心捋高了兰沉的裤腿。
兰沉穿的是宫内厅给他准备的衣物,上身是顺滑却易皱的高档丝绸衬衫,袖口与领口都带有精致花边,下着西装中裤,小腿裹着菱格纹小腿袜,膝盖红红的,是刚愈合的伤口。
而陆昂捋高他的裤腿,便正好摸到了他束缚在腿跟的……衬衫夹。
衬衫夹形似吊带腿环,连接着几条夹在衬衫下摆的吊带,可以防止衬衫移位和掀开。
为了让衬衫夹不至于磨损皮肤,兰沉戴的这两圈衬衫夹还是白色蕾丝质地,吊带绷得紧紧的,把退肉都箍出软软的一小块,像邀请着别人来捏一捏、掐一掐,反反复复、细细把玩。
陆昂的指尖碰到衬衫夹,意识到这是什么之后,顿时表情空白。
他托着兰沉,浑身都像被火烧一样发红,从耳后一路红到了指尖。
到底是谁给兰沉准备的衣服?还让他穿上这种款式的衬衫夹?
陆昂的脑袋都快要被这前所未有的冲击冲爆炸了。
他心口发热,喉中发干,彻底忘了原来想说的话,心脏一阵一阵狂跳。
兰沉背靠着这座阿芙罗狄忒雕像,只能借着陆昂托住他的力道,才能勉强维持平衡。
他脸上发红,陆昂的手掌滚烫,托着他不肯放,这姿势太亲密、太有有侵略性,让他难免有些不安,轻声开口:“陆昂,你、你干嘛……放我下来……”
他声音润湿,明明是想挣脱开陆昂,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越动越贴向陆昂胸膛。
察觉到什么后,杏仁眼在昏暗的光线中惊愕地看向陆昂——
陆昂呼吸炽热,午夜蓝的双眼中色泽浓郁到快成了墨,是一张俊美又暗自压抑的、让人心神震颤的脸。
他眼睫微颤,低下头看着兰沉,声音粗哑:“……你别动。”
年轻的皇子喘息发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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