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柳青青重新回到越长歌的身边,还没多久,就被拜托了新的事情。

“小青青,大师姐说山下陈员外家的狗又丢了,她现在在账房管账没空去,又不舍得放弃这个机会,你抽空去帮人家找一找。酬金挺高的。”

“酬金多少?”柳青青道:“我不想去找,有多少我付给你。”

越长歌伸手报出一个数,柳青青面色淡淡地掏出一个锦囊,数都没数,丢到她手心里。

越长歌春风满面地打开了那锦囊,在心里轻嘶一声,柳家仙府都已经落魄成这样了,却还是能如此充裕,很难想象当年最鼎盛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而柳寻芹正是从最鼎盛的时候走出了家门,她义无反顾地放弃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优渥资源,还有辅助修行的珍稀材料。

犹记得有一次秘境比赛,为了区区一颗破境丹,她和师姐与其它门派的弟子缠斗了几天几夜,最后精疲力尽地险胜一筹。

柳寻芹那时满脸血污地靠在她背上,轻声说这种东西她小时候当糖豆吃,没想到如今这么稀罕了。

这时她为数不多提起以前的事的时候,所以越长歌记得很清楚。

越长歌恍惚地回神,对面站着一个和她太姑奶奶气质有几分相似的孩子,清傲自负,从不会与人好好相处,只不过眉眼间看起来戾气难平,竟还要锋锐一些。

刀锋过锐,伤人害己,难成大器。

越长歌轻轻一笑:“好了,下山找狗去吧~”

“什么?”柳青青一愣,立马就要将那锦囊抢回来,只不过越长歌的指尖绕着那线绳子轻轻一转,立马回收于掌心之中,又倏地弹出一根手指,竖着对她晃了晃。

“不可以哦。”那个女人笑道:“交出去的钱如同泼出去的水——没得还。乖乖下山去吧,表现好为师就把柳长老叫过来一块吃饭。”

听到“柳长老”这三个字,柳青青立马止住了脾气,她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狐疑道:“当真?”

“当然。”

柳青青再没多说什么,利落地下山去了。

越长歌少说了几句话——陈员外家里的爱犬不是一般的俗物,是从灵宠市集上买回来的。该狗长腿细腰,黄毛白额吊梢眼,动起来迅如疾风,倘若不是修士,寻常人还奈何不得。大师姐捉它都耗了几个时辰,柳青青估计得要天黑才回来。

越长歌一跃而立,她那话还真不是临时起意。

柳柳今日回去考核徒弟们了,一整天都没空过来,想必又会被一大堆令人发指的操作备伤脑筋。

从昨晚入睡前起她就想着怎么让她俩莫名老妇老妻的状态重返青春,那么雪中送炭般的一顿佳肴显然就很贴心。

她想到了就立刻着手去做了,下山买了一通食材,又去点心铺子逛了逛,大包小包地带了回来。

越长歌的手艺也不是生来就好的,自从捡到了小叶子以后,她的进步从零到有到一跃千里。下至婴孩奶糊,上至八大菜系,旁门左道各类点心,在这方面还曾教过隔壁的云长老。

虽说叶梦期现在瞧着苗条高瘦,亭亭玉立,但在越长歌专心喂养她的小时候叶大师姐曾经因为贪嘴胖成过一只球。还是隔壁的柳长老蹙眉说这孩子不能再胖了,越长歌才逐渐收起了对大乖乖的宠溺,每餐刻意做的没那么好吃,省得她一口气干掉三碗饭。

云舒尘曾委婉指出卿舟雪做饭很平淡,没有领会到精髓。越长歌对此嗤之以鼻,她也是去蹭过那孩子的饭的,无非就是淡了点有时硬了点,但若要比起柳寻芹的手艺,那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云舒尘她太没见过世面了。

毕竟柳寻芹已经多年不做菜,但是江湖中仍然有柳寻芹的传说。

越长歌自空中凝出丝缕的水线,宛若琴弦一般按长度排列。

灵力驱动空气中的纯水凝结,一口气吞没了大大小小的蔬菜,上下翻涌浮沉着,然后一根白菜正优雅地抛了出来。

它飞身至案板前。

越长歌对着它一拨弦。

白菜粉身碎骨地扑簌簌掉落下来,切成了细条,安然坠入一旁早就准备好了的碗里。

不错。

她在做这些事时相当麻利,还没挨到天黑,黄钟峰最大的一张桌子上,就摆了几道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叶梦期看着她忙活了一通,正打算去帮忙:“才回来第一日就这么大阵仗干什么?不休息几天吗。”

“在灵素峰又没累着。”越长歌道:“辛苦你了大乖乖,为师不在的日子这群孩子很难管吧。”

“还成。就是有几个想你想到哭。”大师姐轻啧一声:“那就没办法哄了。”

“糖糕。给。”越长歌自纳戒中取出一个纸袋子:“你一百零八师妹爱吃的。”

叶梦期:“我那是哄她的。还真有?”

“不是说好了本座回来给她的?”越长歌正在炒菜:“放心,买了很多,可以分,还有你的份。为师记得你小时候也喜欢。”

大师姐叹了口气:“您是一点都没意识到时光过了这么久吗。”

火光夹杂淡淡的油烟味,又一次飘香了整座黄钟峰。

“是吗,”越长歌正忙着,单手敲碎了一个蛋,滋啦的声音顿时从锅底响起。她的声音里含着一丝笑意:“老乖乖就不能吃了吗。”

“终于和柳长老终成眷属了,我瞧着有人挺高兴的。恭喜。”

“那是。”

没过一会儿,叶梦期再来看时,桌上竟摆了好多门。炒珍珠鸡龙须面姜汁鱼片鲜蘑菜心竹笋三鲜汤……等等看得眼花缭乱,色泽鲜亮,让人食指大动。

她都给看馋了。

远方的暮霭逐渐爬了上来,半边天空变成了深沉的绛紫色。

黄钟峰的一角挂着个鸟笼,笼子里也有一只天青色的鸟雀,此刻正在里头跳上跳下。和柳寻芹的那只很像,只不过颜色要更绿一些,宛若江面上的湖水。

越长歌从它的鸟嘴里塞了一张字条。

那只灵鸟却一下子松开字条,翅膀扑簌簌像是在撒娇。

越长歌瞧见屋檐上正在梳理毛发的丹秋,问道:“它在说什么?”

那双狐狸耳朵左右动了动,“在说:飞一趟要五条鱼干,太初境内打折,因为路熟。”

越长歌幽幽地看了那只鸟一会儿。

信使优雅地抖了抖羽毛。

难得用它一回,想要增加点情调。

这就是一方水土养一方鸟儿的道理么?

连这只还没成精的扁毛畜牲都如此势利了。

越长歌说:“临时本座上哪儿给你找鱼干!先赊账。”

信使听懂了,它上下摇晃了一下脑袋,自笼子缝隙里展开一只漂亮的翅膀,似乎在说:成交。

青色的鸟雀叼过字条,嘴中还衔了一枝黄钟峰的野花,风骚地展翅扶摇而上,从天边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越长歌想着她笑了一下,夕阳的余晖映得那双眼睛有光华流动,分外有神。

她坐回了原处,特地将一桌好菜摆在了外头。

毕竟前边就是花海,再远方是旷远的天空,风景很是恬静美丽。

随着夕阳西沉。

围着桌子的一群小崽子已经饿到快晕过去。考虑到不能欺负小孩的肠胃,越长歌只能让她们先开饭,而她自己翘着椅子,没动筷子,含着点期待地等着柳寻芹。

等来的不是师姐,只是一封简短的口信。

明无忧大远里地寻到了越长歌,她喊道:“越长老,你不用等她了,师尊今晚一时走不脱身——”

越长歌先是一愣,“她有什么事?”

“好像在见一个女人。”明无忧小声道:“具体的不知道。”

正在切果子的叶梦期听了,微微一僵。小狐狸抬头看向越长歌。慕容安和陈跃然也一并悄悄地看向越长歌。

师尊本是亮着的双眸一愣,她飞快地眨了眨,又看着这一桌子菜似乎有些尴尬。

夕阳彻底落了,朦胧的余晖映得她的脸色黯了一下。很快,她干咳一声,重新笑了笑,亲昵地招呼着明无忧:

“知道了。你家师尊忙得还怪凑巧的。来都来了,小无忧也坐下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她俩说通的事儿,灵素峰那边还没传开。目前黄钟峰上,明明白白地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只有叶梦期。

明无忧起先还羞涩地拒绝了一下,最后还是抗不住黄钟峰的热情,最终在这里大干了三碗饭。

就算没有柳长老,因为徒弟比较多,黄钟峰这个晚宴吃得也挺热闹的,所以大抵还不觉得一桌菜的心血付诸东流。

越长歌看着那群孩子们吃得很高兴,心里也逐渐松快了一些。

而最后的最后,她坐在尚带余热的晚风里,在心底小声吸了一口气。

换做以前,她早就不由分说地,一把杀上灵素峰看看那个家伙在干什么好事了,说不定还得带着几碗饭过去撑死她。现在却不知为何,心底竟然开始犹豫——都已经说出口水到渠成了,有必要去从各个方面验证吗。

越长歌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去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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