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恶犬（15）
霍家世代武将。军营中规矩多, 因此霍家的规矩也多。
倘若霍飞寒没有被一纸诏书召入宫中，他或许会在边疆沙场上扬名立威。等到了合适的年纪, 再由父母替他相看位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然后过上和他父亲、爷爷般相仿的人生。
入了宫后，霍飞寒隐约觉得，自己未来或许将会走上和父亲、爷爷完全不同的道路——比如他将在宫中搓磨一生，意气风发的锐气被勾心斗角尽数磨去, 成为皇帝手下一只垂垂老矣的狗……
无论如何, 霍飞寒怎么都想不到。身为臣子的他, 竟会有与皇上发生关系的一天！
午后御花园的山洞中, 皇上被掺了药的酒灌晕了头。
皇上不清醒, 霍飞寒却是实打实的清醒。
霍飞寒仍记得, 那方山洞勉强能塞下他和皇上二人。因为过于狭窄, 他和皇上几乎是胳膊贴着胳膊, 腿贴着腿。
皇上柔软清瘦的身子他抱过无数遍, 皇上细嫩得几乎没有半根汗毛的腿与双脚，他也替皇上擦过数遍, 皇上那一张比女人还晶莹漂亮的薄唇, 他更是含过、吻过。
可霍飞寒依旧，对皇上动了情。这情冲昏了他头脑最后的理智, 让他无法控制心中勃发的欲望。
或许初次相见时, 他对蓝瑟的感情就并非君臣般单纯。
霍飞寒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爱上一个男人，意味着他将断子绝孙，他也永远不会违逆自己的心去喜欢、去祸害任何一个女人。
断袖之路注定会受尽人们唾弃。
然而那一刻, 霍飞寒仍想紧紧地抱住蓝瑟, 想发了疯似的狠狠地疼爱蓝瑟时，霍飞寒忽然发现了蓝瑟极其隐秘的秘密。
皇上, 竟不是个完完全全的男人！
历朝历代，唯有五官正常得体、身体没有任何缺陷的人，才能成为一代君王。蓝朝先帝子嗣稀少，能活到成年的唯有病怏怏的蓝瑟一人。
因为蓝瑟的母族郑家与母后对外联手隐瞒、又将太医院和蓝瑟贴身宫女太监都换成了自己的人，所以除了郑家人、太医和蓝瑟贴身的太监宫女外，无人知晓蓝瑟双性的身份。
霍飞寒清楚。一旦蓝瑟双性的身份泄漏，定会引起朝堂和民间百姓哗然，以及王公贵族们的不满。
蓝瑟的皇位不仅会被皇室其他成员掠夺，甚至还会被关进宗人府，受尽仆从们的苛待与羞辱……
因此蓝瑟每次更衣、沐浴时，他都会慎之又慎地将周围的太监宫女和霍飞寒一同遣出养心殿，只留几个贴身的太监宫女服侍。
……
蓝瑟被霍飞寒压在床上亲得手脚发软，呼吸不上来。他躺了好一会儿，憋在胸口的一股气才稍稍顺畅了些。
等休整完，蓝瑟又变成了一只警惕的猫。他微微弓着脊背，清亮的凤眸直勾勾地盯着霍飞寒，生怕霍飞寒再对他做出什么以下犯上的事情来。
霍飞寒正看着蓝瑟。他微垂的棕眸蕴着深深浅浅、难以读懂的幽光。
霍飞寒的手再一次攀上蓝瑟白里透粉的面颊。蓝瑟眉头轻蹙，他想要别过头，却依旧抵不住霍飞寒有力的右手。
蓝瑟的凤眸又瞪圆了些，冷冷地望向霍飞寒。
“皇上不要太警惕。臣只是想给皇上上药而已。”霍飞寒的右手顺着蓝瑟面颊的轮廓，缓缓地下移至蓝瑟微微凸起的精致喉结，“这么多的痕迹……如果不涂药，要好些天才能消退。皇上，您应该不愿明天上早朝时，被大臣们看到它们吧？”
蓝瑟眉头骤然一蹙，他冷声道：“朕可以自己涂。”
霍飞寒唇角微勾了一下，他的鼻尖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
霍飞寒望向被摁在他身下的、蓝瑟清瘦的身躯，低声道：“皇上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又怎么有力气涂药呢？”
蓝瑟气得凤眸瞪得更圆了：“还不是因为你……”
要不是霍飞寒将他摁在身下，他又怎么会起不了床？霍飞寒简直是强词夺理！
蓝瑟还未说完，霍飞寒的指腹轻柔地抚上他一张一合的唇瓣。
蓝瑟身体猛地一僵。
霍飞寒的动作虽轻，可他却从中感受到了威胁——
方才被霍飞寒含住唇瓣、喘不上气的那幕，蓝瑟仍历历在目。
蓝瑟只能愤怒地瞪着霍飞寒，眼睁睁看着霍飞寒将膏药涂抹在他的脖颈上。
这里是温宁和霍飞寒的地盘，他现在不能拿霍飞寒怎么办。等他出了太医院、回到养心殿，他非得将霍飞寒……
“皇上，您怕是忘了。”
霍飞寒沾着膏药的滚烫指腹，顺着蓝瑟的喉结、锁骨……停驻。
只一刹。
蓝瑟洁白的贝齿用力咬住下唇，他望向霍飞寒的墨色凤眸迅速氤氲朦胧的薄雾……
霍飞寒高大的身躯笼罩于蓝瑟。他附在蓝瑟的耳畔，微磁的嗓音低沉而有力。
“我知道你的秘密。”
——
太医院，温宁的休息室内。
蓝瑟正穿着龙袍，便听见门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嘈杂声响。
蓝瑟动作一顿，蹙着眉朝门外看去。
外头出什么事了？
蓝瑟刚要站起身，却发现双腿仍软得像棉花，脚像是踩在云端似的，险些要跌坐在地上。
幸好霍飞寒及时地伸出双手，扶助了他。
蓝瑟身躯一僵。
蓝瑟抿了抿唇瓣，便任由霍飞寒扶着。唯独他偶尔督向霍飞寒的余光，仍透着簌簌清冷与寒意。
蓝瑟刚跨出屋子，便看见郑国公着急忙慌地迎上前。
郑国公肥头大耳的脸满是焦急与担忧。他一双细缝眼都快挤成绿豆，模样引人发笑。
但发生了那件事，郑国公已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他三两步走到蓝瑟面前，一口气将蓝瑟离开宴席后发生的事情，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蓝瑟离开招待萨鹰部落使臣的宴席后，大臣和使臣们有些吃腻烤全羊了。于是郑国公便将烤全羊撤下去，唤人让御膳房备着些可口解腻的菜肴。
没一会儿的功夫，御膳房便做好了菜肴。由着御膳房的小太监们，一一端上使臣和大臣们的矮桌。
众人边吃着清甜可口的小菜，边把酒言欢时，萨鹰部落大王子呼延枭突然口吐黑血，他猛地倒在座位上，昏迷不醒。
郑国公及时差人去太医院叫来了所有的太医为呼延枭诊治，才勉强吊住了呼延枭的一条性命。
呼延枭是萨鹰部落的大王子，也是深受萨鹰部落重视的王储。他在蓝朝宫中的宴席上出事，蓝朝注定脱离不了干系。
呼延枭没死还好。他若是死了，恐怕此次萨鹰部落与蓝朝的谈和不仅会告吹，还会引来萨鹰部落的疯狂报复！
蓝瑟面色微变，他问向郑国公：“舅舅，查出呼延枭昏迷的原因了吗？”
郑国公顿了顿，他扫了站在蓝瑟身旁的霍飞寒一眼。
郑国公投来的那一瞬视线，令霍飞寒心中产生说不出的不适感。
难道呼延枭出事的原因，和他有关？
不可能。
霍家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即使遇到敌人，也定会在战场上光明正大地把对方打败，才不会使用见不得光的小人手段。
但是……
霍飞寒神色微微紧绷。
放眼整个蓝朝，最不希望蓝朝能与萨鹰部落求和的人，恐怕也只有尚未被郑家扳倒的霍家了。
霍家驻守蓝朝边疆多年，对经年不断骚扰蓝朝边疆、损害蓝朝百姓利益的萨鹰部落恨之入骨。
霍家人体内流动着骁勇善战的血液。霍家只会想用实力战胜萨鹰部落，而不是委曲求全、虚与委蛇。
只可惜，霍家世代单传。霍飞寒的父亲伤病太重，霍飞寒的爷爷年事已高，他们都无法征战沙场。
霍飞寒又被疑心重的皇上召回宫中，以至于蓝朝边疆再无能与日渐壮大的萨鹰部落抗衡的将领。
而除掉萨鹰部落的大王子——既能撕毁蓝朝与萨鹰部落即将达成的和谈，还能狠削萨鹰部落的锐气与实力……
霍家，或是与霍家关系亲近、不支持谈和的一派朝臣，会铤而走险也未可知。
“大王子的昏迷因是食物中毒。据太医院的太医们检查所知，唯有御膳房送往大王子矮桌上的每道菜，都撒了药……”郑国公沉着老脸道，“事情一出，宫中禁卫当即拿下了所有进出御膳房和宴席的工人。经过不到一个时辰的排摸，迅速抓捕到了犯人。”
郑国公说罢，朝着一旁挥了挥手。
几名身穿软甲、手持利刃的禁卫军们便押送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来到了众人面前——
那是一个穿着御膳房服饰的小太监。
在禁卫军们的强迫下，小太监不屈地抬起了头。
看清了小太监的样貌时，霍飞寒的眼眸迅速闪过一瞬的惊异。
给呼延枭下毒的人，怎么会是他？！
郑国公道：“大王子矮桌上的、御膳房的菜肴，都是由御膳房的小夏子端送。禁卫军们还在他的身上，查到了装有毒药的香囊……”
小夏子哑声道：“下毒全是我一人所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铁证如山，小夏子神情坦然。他似乎早已料到自己会被抓，言语中没有任何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郑国公却冷声道：“臣倒是觉得，这背后肯定还有别的主使。”
跪在地上的小夏子身体微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