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最终，秦招一个人前往圣日岛支援，其他人回去开会，没有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反正他一直都是独自做任务，大家早都习惯了把打不过的架、抓不到的通缉犯交给秦招。秦招永远能解决掉最难的难题。
只是，他说话不算话。
他对雁风浔说，第二天就回来带雁风浔找住所，并且做一对一的作战辅导。
结果雁风浔直到中午吃饭，都还没见着秦招的人。
中午一点，调查局总部88层，综合行政办公区。
彭呸呸和敏喜正在休息间，和一群八卦爱好者大谈特谈昨天群里的事。
“我绝对没骗你们，秦队在那个实习生面前简直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信你们问呸呸！”
“对，我证明敏喜没夸张。”彭呸呸不知道想到什么，满脸通红，道，
“昨晚秦队还让小雁去他家住，你们能想象吗？以前局长去秦招家里找他谈事，连玄关都没进就被赶出来了。可是现在，秦招居然让实习生，到他家去睡！”
敏喜强调：“睡他的床！”
彭呸呸接茬：“盖他的被！”
其他人也跟着上头了：“说不定还穿他的睡衣！喝他的水杯！”
0.5秒后，休息间爆发出一群人喜欢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好甜啊！！”
突然有个人问了句：“所以，这个实习生到底是什么水平？居然能让暴君这么偏宠，该不会也是个巅峰A级吧？”
巅峰A级，通常指势元在9000以上的高级异能者。
这样的人，放眼全星际也少之又少。
“呃。”彭呸呸的笑容凝固在嘴边。
她很难跟大家解释这个问题。
秦招交待过她，不要在调查局提到雁风浔的异能情况和他的身份——
这几年军部士气高涨，调查局却人才凋零，联盟政府那边已经在考虑，收回调查局的部分星际监管权，转交给军部。
这样一看，雁风浔的身份实在太敏感。
军部上将之子，还是个0势元，到调查局实习简直羊入虎口。雁风浔非得被扒层皮不可。
“你发什么愣啊？”大家追问彭呸呸，“他实力怎么样，你见过吗？”
彭呸呸嚯的一下站了起来：“不知道，你们到时候去问秦队吧。”
“对不起……人事那边可能还没有接到队长的消息，所以，所以不方便给你录资料。”
边穆给雁风浔冲了一杯速溶咖啡，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端给他，“我们去楼上等等吧，等队长回来就好了，他在的话，事情会很顺利的。”
雁风浔有点想笑。
刚才边穆带他去做实习生入职登记，结果行政那边的同事一看到雁风浔的资料，瞬间变了脸色，冷冰冰地把他们赶了出来。
雁风浔何其精明的人，一眼就明白其中缘由。
但边穆还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于是编出拙劣的谎话来安抚雁风浔。
雁风浔觉得边穆的名字起的不对。
边穆不像聪明矫健的边牧，更像一只呆头呆脑的小土狗，大概害怕被抛弃，因此总是缩着脑袋，气场微弱。
边穆的性格，说好听点是温顺柔和，说难听点是软弱可欺。
他可以随时随地向人道歉，伏低做小，以示弱来获取旁人的认可。
但雁风浔并不讨厌边穆，伸手接过了咖啡：“谢谢。”
现在行政那边看到了雁风浔的资料，估计调查局上下，很快都会知道雁风浔的身份，以及他没有异能的事实。
不过雁风浔推测，就算有人质问秦招，秦招也不会动摇或解释什么。
大不了就是拔出刀。神挡杀神，他干得出来。
雁风浔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想笑。
“现在才一点过，我给你找个地方午休吧。”
边穆带雁风浔上了108层的独立办公区。
这里属于特战先锋队，所有区域都可以随便使用。
一出电梯，他们就看见了熟人。
彭呸呸坐在大厅里，正拉着陈厌青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谁的坏话，反正脸色很激动，一边说一边还手舞足蹈，眉头紧蹙，耳根子通红。
“小雁再怎么没实力，好歹长得帅吧？你瞅瞅亨奇那样，跟蒜头王八似的。就他还想进我们先锋队？痴人说梦！而且他上个月还……”
三言两语间，亨奇已经在彭呸呸嘴里身败名裂了。
陈厌青给自己的长发抹着护发精油，听完后随口道：“虽然我很想和你同仇敌忾，但亨奇再糟糕，好像也比一个0势元的大学生要有用一点。”
话音未落，边穆正好带着雁风浔走过来。
场面忽然就尴尬了。
“唉！你、你们怎么来啦，哈哈。”
彭呸呸立刻跳起来，走到雁风浔跟前跟他挥挥手，试图转移雁风浔的注意力：
“小雁，昨晚睡得好吗？中午吃的什么？入职办得怎么样了？哈哈，有什么问题你就跟姐姐说，不要客气哈。”
雁风浔对她弯着眼睛笑了笑，说：“现在就有问题，我还没有入职。”
“啊？”彭呸呸一愣，赶紧问边穆，“办了一上午还没办好吗？狗子你怎么回事，效率太低！”
边穆咳嗽了一声，眼神传递了一些信息。
彭呸呸立刻心领神会，随即一拍手，对雁风浔说：“你跟姐来，我权限高，可以直接越过行政那边把你的资料录进去。不走流程了。”
彭呸呸说到做到，把雁风浔生拉硬拽到她自己的办公室，让他在沙发上坐一会儿，然后自己开电脑，敲键盘。
噼里啪啦很快做好了雁风浔的实习档案。
然而就在“录入”的回撤敲下的前一刻，从她脑袋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把她的笔记本电脑拿走了。
彭呸呸一怔，回头看却空无一人。
她随即大喊：“陈厌青！把电脑还给我！”
下一刻，陈厌青抱着键盘，出现在彭呸呸办公室门口。
他斜倚着墙，目光在屏幕上扫看了一眼，语气讪讪：“雁江的儿子，还没有异能。唉，难评。”
“烦不烦！空间异能了不起啊，我费那么大劲儿给你恢复势元，你就把能量用在捣乱上。下次你再受伤，看我理不理你。”
彭呸呸直接走过去抢走电脑。
她看了一眼在沙发上坐着的雁风浔，然后压低嗓门跟陈厌青说道：“我警告你啊，别摆出个死人脸。这是秦队亲自选的人，挺乖一小孩儿。”
陈厌青轻笑，手指撩起一缕长发在指间绕来绕去，意有所指说：“我没说他不乖啊，但毕竟没有异能。遇到危险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当作战协同。”
“队长又不需要别人保护，小雁只要站在后面守着，注意一下别让队长过度消耗身体就行了。”
“哇，可真是一份好差事。那我怎么觉得这事儿穆崽也能做？”陈厌青站得跟没骨头似的，说的话却掷地有声，“好歹穆崽还是个A级呢，出事儿了不至于拖秦招后腿。”
说到边穆，彭呸呸也蹙了眉。
其实他们不是不欢迎新人加入，但雁风浔的到来，有极大可能性会挤走边穆，心里的天平多少会有些倾斜。
如果雁风浔的实力在边穆之上，那谁都不会有意见。
偏偏……
彭呸呸不好在雁风浔面前表露态度，强找说辞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狗子的情况，他的护盾有限制，如果队长真的受伤了狗子躲都来不及，帮不上忙。队长还是需要有一个作战协同的。”
“如果连队长都受伤的情况，我请问，他一个0势元，没有异能的象牙塔大学生，还能活吗？”陈厌青一句话直接说的彭呸呸哑口无言。
“咳咳咳……”
边穆坐在雁风浔旁边，故意制造出很大的声音，来掩盖陈厌青和彭呸呸的对话。
雁风浔只觉得好笑，看了边穆一眼：“你怕我听啊？要不直接把我耳朵堵上。”
边穆很认真地纠结了一下，然后举起双手朝雁风浔伸去：“那我堵了。”
“倒也不必。”
雁风浔把他的手挡开，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走到陈厌青跟前，笑而不语地看着陈厌青。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陈厌青比雁风浔矮了不少，加上他站姿总是歪斜，这会儿抬着头看雁风浔都费力，气势莫名其妙地弱了一截，“我可是很中肯地提出质疑。”
但雁风浔并不想和他争论什么，反而顺着陈厌青刚才的话说：“你说的很对，我也认为像我这样的人可能帮不上秦队长什么忙，所以不用帮我录入资料了，我现在就可以打道回府。”
“……啊。”边穆吓得赶紧站起来，想劝阻雁风浔，“别这样。”
彭呸呸欲言又止，表情复杂地望着雁风浔。
陈厌青倒是笑了：“你这么识时务，我倒有些欣——”
赏字都还没说完，雁风浔就给他打断了：“话说，秦招他知道吗？”
陈厌青一愣：“什么？”
“就是你们背地里把他当傻子的事儿。”雁风浔笑得眉眼弯弯。
“你胡说什么？”陈厌青蹙眉。
雁风浔丝毫不在意他的反应，接着说：“秦招这个人有多傻呢？除了打架一无是处，没有眼力见，没有判断力，有时候甚至还没有常识，你说他凶吧，他其实愣头愣脑，就连找个作战协同都能选到一个废物……”
陈厌青感觉到他这话里带刺儿，想说话，却插不上嘴。
雁风浔一开口，不把自己的话说完，是不会给机会打断的：“——秦招不仅傻，还很可怜。说起来是个多大的官儿，手底下那么多人可以调用，但真到了作战的时候，他永远都是一个人，毕竟他的异能那么可怕，如果他死了，谁靠近去碰一下就得给他陪葬。”
“你们应该很欣慰吧？因为他每次出任务，都已经做好死无葬身之地的心理准备。他是个很让人省心的家伙，不是吗？”
话锋一转，雁风浔叹道，“你说，他怎么就不能继续保持这种牺牲精神呢？居然敢找我当作战协同，这简直是在与整个调查局为敌。他的死活哪有先锋队的战斗力重要？又哪里比得上你们几个感人肺腑的友情？还是我主动离开这儿吧，对大家都好。”
这番话分明是笑着说的，但直到最后一个字停顿下来，办公室里氛围都相当沉重。
彭呸呸和边穆就不用说了，他们本来就对雁风浔当作战协同这件事没什么意见。
听完雁风浔的反讽后，更是感到无比愧疚：“不是的……”
他们就好像做了极大的错事，痛苦地揪着衣服，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的私心找借口。
陈厌青看似平静的表情下，也已经动摇。
他知道雁风浔说得对，无论雁风浔实力如何，背景如何，他都是秦招亲自选的人。
他们没有资格对秦招的决定指手画脚。
陈厌青默默吞下一口唾沫，忽然朝彭呸呸伸出手：“电脑给我。”
“你要做什么？”彭呸呸抱着电脑不给他。
“给他录资料。”
陈厌青一把抢过来，抿着唇，准备将雁风浔正式录入先锋队的成员系统中。
可这一次，回车键依然没有按下去。
雁风浔还是那副令人如沐春风的笑脸。
他按住陈厌青的胳膊，另一只手伸过去，抢先划拉了几下键盘，把他的个人信息从系统里直接删掉了。
“为什么？”
陈厌青和彭呸呸都愣住了。
雁风浔说：“我不是说了吗，我打算回家。所以资料不用录了。”
他的目光慢慢从陈厌青身上，扫到彭呸呸身上，最后又看了一眼边穆。
才缓缓开口，说完最后一句：“我这个人啊，从小到大受不了一点委屈，今后你们调查局爱谁谁，哪怕是秦招再来求我，我也不奉陪了。拜拜。”
“别别别走！”
他们仨一起把雁风浔拦着。
可雁风浔眼神都不给一个，硬是把他们推开就要走。
彭呸呸：“你别冲动，是陈厌青说错话了，你不要和他这种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计较，他就是嫉妒你年轻帅气，故意气你！”
“我……”陈厌青气得眉毛都在抽搐，但竟然没有骂回去。
他们在彭呸呸的办公室门口僵持了好一阵。
雁风浔一直忍着没笑出声，努力做出严肃的表情，恶狠狠道：“让开啊，我很弱的，碰一下就死。”
三人面面相觑一阵，忽然默契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为了不让雁风浔走出这个门，他们竟然跳起来直接挂在了雁风浔身上。
雁风浔长得高，肩宽腿长背脊挺阔，竟然还真的把三个人给撑住了。
雁风浔：“？？？”
边穆半吊在他手臂上：“你，你别生气了，厌青他不是针对你，他有时候说话就是比较不好听。”
陈厌青臭着脸，箍着雁风浔的脖子，也没反驳，说：“可不，我这张嘴就是讨人嫌。”
“对对对！”彭呸呸更是直接跳到了雁风浔的背上，“雁呐，咱不气了啊。先锋队都是一家人，你来了也是我们的家人，不存在谁挤走谁。调查局其他人要是敢对你说什么，看我不把他们嘴撕了！”
雁风浔实在被他们的泼皮无赖给惊着了，但也非常欣赏他们三个的能屈能伸。
说道歉就道歉，这也是一种美德。
他想着，逗也逗够了，就放过他们吧，正要开口给台阶。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几人同时看过去。
来人竟然是总局二处，星际领土安全保卫处负责人，也是调查局三位副局长之一，古了闲。
“陈厌青，彭呸呸，边穆，你们代表先锋队，立刻召集四处所有留守在总部的高级异能者，现在跟我去圣日岛支援。”
被点到名的三个人，尴尬地从雁风浔身上跳下来。
边穆挠挠头，有些不解：“古局，队长已经去圣日岛支援了，我们还要去吗？”
对他们来说，秦招一个人就抵千军万马。
然而古了闲的表情十分凝重。
“联系不上秦招了。”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们解释复杂的情况，只能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们：“圣日岛全体失去联络，具体到底什么情况不能保证，只有先派人去现场。但……”
但如果秦招受了伤，恐怕没有人敢靠近现场。
“先开会吧，抓紧时间。”古了闲重重叹了声气，匆忙离开。
彭呸呸把电脑都扔在了地上，直接和边穆追了出去。
陈厌青却双腿一软，往地上跌去。
雁风浔没有去扶，只是非常顺手地拽了一下他的衣服，把人拎了起来。
这动作，有点像昨天秦招拎陈厌青的样子。
只是陈厌青已经没有心情去在意这个。
“连秦招……”陈厌青看上去六神无主，“怎么办？要怎么办……”
反倒是雁风浔很淡定：“去看看就知道怎么办了。”
陈厌青没有理会。
他想，雁风浔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有多么危险。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去看看”就能搞定的事。
“你可以空间传送是吧？”雁风浔忽然问了句。
陈厌青愣了一下：“你想做什么。”
雁风浔笑了笑，说：“出个外勤，你送我？”
陈厌青立刻知道他的打算，很果断地拒绝了他：“那三个逃犯的力量绝对不止资料上写的那么普通……我怕秦招这次是真的出了事，你去根本帮不上忙，恐怕还会把自己搭进去。我承认我刚才对你态度不好，但你不要想着给我证明什么——”
雁风浔乐了：“别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我不需要向谁证明什么。”
他说着，从地上捡起那台笔记本，将就着刚才的界面，重新把自己的个人资料填上去。
“秦招一开始就对我说过，他不需要我在作战时帮什么忙，更不要求我有什么奉献精神，一定要找我当他的作战协同无非就只为一件事……一件只有我能做的事。”
陈厌青看着他，等待最后那句话。
雁风浔却笑笑，好似故意吊他胃口。他啪的一敲回车，成功在系统里留下了自己的名字，才慢条斯理说：
“如果秦招死了，我给他收尸。”
陈厌青看了他许久，终究没再说出一个字的反驳。
他看向雁风浔的眼神也不再轻浮，郑重道：“知道了。”
随即，陈厌青在办公室里铺开了自己的势元，整个空间充斥着如有实质的能量。
很快，他建立起了一道空间传送带，雁风浔往前走了一步，陈厌青却忽然拦住了他，犹豫道：“你……待会儿跟着彭呸呸他们去吧，我想要先过去，也许……”
雁风浔看向那道传送带。
空间的裂隙非常小，小到雁风浔拿手比划了一下后，嫌弃地蹙起眉，说，“这么小个洞，给狗钻？”
“你不懂。”
陈厌青没有时间给雁风浔解释他的空间能力有限，一次只能去一个人。
他只说，“你在这里等着听安排吧。”
雁风浔无言地看着他。
他忽然伸手，绕过陈厌青，摸到了那道看上去黑漆漆的缝隙。
在海湾集市的那种感觉复现——
雁风浔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这个空间隧道的能量场，说不清道不明，但却能摸到。
他尝试着握住那股力量，然后用力一扯。
在陈厌青惊恐的眼神中，那道本来只够容纳一个人的小缝隙，忽然就被撕开一个大口。
雁风浔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还以为空间缝隙都是这样的。
他先一步翻身而上，大半身体嵌入空间隧道，满不在乎地对陈厌青说：“争什么先后？一起去不就得了。”
随即身影便消失不见。
这时，彭呸呸和边穆送完古了闲回来。
“厌青你别担心，我们问过古局了，秦队——”
下一刻，她和边穆看到了那个巨型的空间传送带，都愣住了。
“我去，牛逼啊厌青！……你这，这传送带可以把我们三个一起送过去了！快快，我们可以早一步去支援队长！”
边穆也很惊喜，夸道：“厌青，恭喜，这么多年，终于突破瓶颈了。”
然而，此刻的陈厌青根本听不见彭呸呸和边穆的声音。
他瘫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那道足够容纳三个人进入的空间隧道，脑子一片空白。
“他到底，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