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这次没人喝酒,意识都是清醒的。

此时外面的天色有些昏沉,没有太阳,几朵厚厚的云堆聚在天空一角,窗户是开着的,却没有风吹进来,高楼之上沉静而压抑。

沈棠没有别的动作了,只是搂住元若,手抚在元若背后,摸着垂落的头发,她放低声音喊了声:“元若——”

元若不应答,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随后,对方抵在她颈窝里蹭了蹭。

如此突然的举动搅乱了原有的打算,平静不复,剩下的只有莫名的悸动和慌乱。

沈棠没再做别的,也没说什么。

接下来还是一如往常,好似无事发生。

只是这一回不是上次,没有酒精的扰乱的黑夜的遮掩,感觉不要太真实,让人无法逃避。

也许是太乱了,人乱心也乱,元若从头到尾都没怎么样,任由对方抱着,纵容了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允许了对方的放肆。

之后照旧做饭,吃饭,再各自回房间,双方都没什么交流。元若还不适应这样的改变,她吃完饭就回了房间,直挺挺躺在床上,心里懊恼,可又无济于事。

夜色已经落下,无星无月的晚上沉闷不已,窗帘拉开了,落地窗外是繁华有序的城市,林立的建筑,弯绕的街道,还有彻夜不歇的灯火。

外头客厅里时不时会传来轻微的声响,沈棠还在收拾,没有回次卧休息。

元若静静听着,把半个身子都裹在被子里,侧头看了看窗外,又一动不动地闭上了眼睛。

她再次想到了之前的那个晚上,一些画面在脑海里乱窜,扰得她不得安宁。

其实她是记得的,只不过一直在自欺欺人,不愿意回想起来而已。

那天晚上,沈棠挨着她,她喊了沈棠一声,不管用,接着再是脑袋一偏,又乏累又无力地说:“别闹……”

这人凑近她耳朵边上,小声地认真说:“没闹。”

她想躲开,可酒劲儿上来了,可能是没力气,可能是糊涂了,她容许了紧随而来的所有事情,晕头转向地倒在沙发上。

那些事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亲身经历。

元若是个正常的人,也有着世俗的情绪和感受,当时的沈棠是那样的强势,不让她有任何退却的余地,步步紧逼,直到无所遁形。

她有些紧张,把手抵在了中间,还保留有最后一丝理智。

“别这样,”她说,“沈棠,快起开。”

沈棠却置若罔闻,不仅不让开,还吞掉了她所有的话语。

元若怔住,一时半会儿都没能回过神来。

她对这人从来都是纯粹的,从未有过任何非分之想,连一丁点杂念都不敢有,她早就给自己筑起了一道高高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始终不曾越距,可就在那时,所有的克制与自持都分崩瓦解,不复存在。

她始终是把沈棠当作曾经的那个孩子,前女友的妹妹,一直不曾设想过别的可能,一次都没有,从未这样过。

然而沈棠没给她冷静的时间和回缓的功夫,这人直接,干脆,也爱意深沉。

元若想要离远点,但最后只抬了下手,再后面就没了下文。

那时的元若昏昏沉沉的,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应该及时止住这种冲动,可终究还是没有,反而容许了沈棠的所有行径,让对方一再地靠近自己,接受了全部的试探。

她们应该还像以前那样的,可惜都没有。

沈棠一意孤行,不理智,元若也冲昏了头脑,变得不像平常的自己。

她俩都超过了原本的界线,从早先相安无事的相处模式,突然就发展到了紧紧拥抱在一起的程度。

元若心里都乱得很,分不清究竟该怎么办,推开沈棠,或者是做点别的什么。她到最后都像一块木头,仿佛不能支配自己的行为了,比连着线的木偶还僵硬,从头到尾都被对方拉着走。

她们都过于瞎闹了。

一个主动靠近,一个放弃了本来的自己。

虽然那天晚上没有再发生别的事,但那样的亲吻就已足够,已经能代表很多东西了。

再后面,元若给了沈棠一巴掌,没用力,轻轻的,但也足够让那人停下。

她们都没动了,额头挨在一起,如同两座没有生命力的雕像。元若的手都在抖,不可控制地动了动。沈棠拉着她的胳膊,不让远离,一会儿,还抓起她的手腕,偏了偏脑袋,有些病态地将自己的脸放进她的掌心里,自愿落到她的手中。

元若垂了垂眼,又抖了下,最终还是抽开了手,离沈棠远一些,不让局面再往更坏的方向进行下去。

元若不敢面对,将那些事都当成了醉梦一场。她确实做了梦,可事情也是真实发生过的,沈棠把她彻底打乱了,让她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

想到这些,元若的心又沉重了两分。

刚收留沈棠那会儿,她只是不忍心,打算供这人顺利读完书就行,全当是在帮沈梨。她知道沈梨在世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沈棠,当初没有离开C城去外地发展,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在此。沈梨是一个好人,是非常合格的对象,她们分手了,可元若仍然念旧情,曾经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另一个人。

可是事情慢慢就变了味,逐渐成了现在这样。

四年多的相处足以改变从前的种种,让纯粹变得乱不可分,好像一杯清水中滴入了浓墨,不再纯澈。

人都是复杂的,容易被杂念驱使,一旦堕落就一发不可收拾。

元若烦躁地睁开眼,侧身朝向落地窗。

她今晚其实有好些话要说,可还是没能开口,那种萦绕不去的感觉把她束缚住了,挣脱不出来。

思及此,元若有点懊恼,应该把人推开的,现在这样子真是……

沈棠才多大,二十岁,还是她看着长大的。

她二十岁那会儿在跟沈梨谈恋爱,可当时的重心一直在学习上,两个人都单纯得很,在学校里连牵手都少有,大部分时候都在看书什么的。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都容易被感情左右,分辨不清,就像周云巧的小表妹,都很难有定性。

沈棠的那些行径,元若都不应该接受的,不论从哪一方面而已,年龄,或者与沈梨的关系。

元若又翻了个身,把被子拢在胸口捂着,天气太闷,她胸口和背后都热乎乎的,有点难受。过了一会儿,她把被子蹬开,又静静地仰躺着,听着外面的声响。

沈棠没有回房间,收拾完还在做什么。关了门瞧不见,元若只能听着,不时瞧向门口。

客厅的光从门缝里照了进来,不亮,但看久了还是不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灯光终于熄灭,房子陷入了黑暗之中。听到隔壁的房间门被打开又关上,元若这才平静了些,再躺了十几分钟,她摁亮灯,去浴室洗个了澡。

她特地把水温调低些,任由温热的水冲在身上,对着花洒站了会儿,抹了把脸,洗得差不多了又光脚走两步,沉默地站在镜子前。

擦了擦镜面,她又在里面看见了自己。

最近总是这样做,似乎都养成习惯了。

镜子里映衬出她的样子,扎起的头发已经散乱,发尾被打湿了,颈间和锁骨这些地方都满是水,她的唇色红润,眼眸里藏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意味。

元若不由自主地摸向镜子里自己的脖颈,可惜摸不到,只能碰到冷冰冰的镜面。

指尖是水润的,没有留指甲,白皙又干净。

那天回房间以后,沈棠留了有一会儿……收回手,不自在地摸摸敏感的脖颈左侧,她轻轻咬了咬下唇,隐约还记得那种感觉。

浴室的灯亮了大半个小时才关,元若围着浴巾出来,兀自收拾了十几分钟才躺下。

由于心里有事,她很晚才睡,又睡得不够好。

翌日是阴天,还算凉爽,一出门就能感受到风吹。

店里的生意一如既往,新活动的推出并没有取得太大的成效,也就那样。

元若把心思都放在店里,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一整天下来,除了必要的接电话都不会看手机,连微信都没点进去。

沈棠没来这边,今天只有一节课,还是下午第一节,但她就是没过来。

店里的客人进进出出,赵简破天荒没有打游戏,而是在认真地干活,只有偶尔才聊聊微信。

元若出来了一趟,瞧见他正在打字,而手机屏幕上的聊天对象的头像十分眼熟。

是沈棠。

她只瞥了下,很快又别开视线。

赵简浑然未觉,只在她走过来时不着痕迹地锁上屏幕,不让看到聊天内容,故意藏着掖着。

元若没有拆穿,当做没发生过。

今天照往常的时间离店,回去,家里没人。

四下看了看,沈棠不在。

元若摸出手机查看消息,早在下午四点多对方就发来微信,告知要晚点回家。

她迟疑半晌,还是没有多问。

一天忙累下来十分疲惫,元若盖着毯子躺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她中途醒了一回,家里冷清得很,都没半点声响。

把电视打开,合上眼继续睡。

沈棠将近十一点才回来,开门以后见她侧躺在沙发上睡觉,过去坐下,轻拍她的肩膀推了推。

元若睡得浅,其实在这人开门时就醒了,只是没动而已。她睁开眼,半撑起身子,轻声说:“回来了。”

沈棠嗯声,伸手给她理理头发和衣服。

元若一把抵开这人,定定瞧着对方。

“瞒了几天了,不跟我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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