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自我

丁尼望着萨萨消失在那个幽黑漩涡中央的黑洞中，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苦苦寻找她。

丁尼出生于这个世纪之初，那时还是第一代互联网时期，门户网站和搜索引擎刚刚改变了世界，带来了信息爆炸。丁尼生性内向，不愿和人接触，从小就只喜欢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上网冲浪、玩游戏。乐趣足够多，他很少感到孤独。

丁尼进入青春期，互联网也进化到第二代，交互性网络平台兴起。丁尼也在各大社交平台注册了账号，但很少发言，也没有几个人关注他。他只是悄悄关注了很多网红，沉醉在别人无限丰富的表演中。偶尔，孤独感会从心底泛起，他却不愿深想，也无力改变。

除了电子游戏，他没有特别的爱好。即便游戏，也并不出众。高中毕业，他不知道该选什么专业，浏览招生信息时，一眼看到一所学校有游戏设计专业，他心里一动。那所学校虽然不好，但能远远离开家和父母，他的分数也正匹配，他便选了它。

设计游戏和玩游戏完全不同，无比烦琐枯燥，他很快对游戏本身丧失了兴趣。勉强挣够了学分，毕业后，他应聘去了一家游戏公司。这家公司很有名，他青春时代最着迷的一款游戏就出自这个厂牌。

然而，当他兴奋而忐忑地走进这家公司，他很快便失望了。公司内部等级森严，工作极其繁重，还有无休无止的讨论、修改和加班。而最让他震惊和厌恶的是，游戏中所有的设计，目的都只有一个：利润。

他灰心至极，感到自己的童年和青春全都耗费在一场接一场的精心骗局中。

为了生存，他只能尽力不去想这一切，每天活在疲惫和茫然中，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当他近乎麻木时，第三代互联网逐渐兴起，“去中心化”成为最热门的关键词，以区块链为基础的各种网络自由联合体不断涌现，原本掌控这个信息世界的几大平台迅速衰落。

对这些变化，丁尼没有太在意，也没有精力去关注，因为他失业了。

导致他失业的，是人工智能。

其实，人工智能引发的失业大潮早已开始。先是制造业大量工人被工业AI取代，接着是交通运输、快递外卖、银行金融、医疗健康……一个又一个领域被AI占领，造成全球性失业危机，抗议人工智能的声浪越来越高，遍布世界。

然而，人工智能极大地提高了效率，降低了成本，是资本梦寐以求的赢利工具。它的扩张不但没有减速，反倒全面加速。各国政府只能不断增加对企业的征税，以勉强救济不断扩大的失业大军。

丁尼一直不关心外面的世界，并没有感到危机。看到这巨大的动荡，他心里甚至有一些隐隐的快意。直到游戏行业也最终沦陷，他是第一批被裁员的。

没有任何其他生存技能，他只能依靠微薄的失业救济金生存，生活顿时陷入昏暗和无助中。这时他才发现：一直厌恶的那份工作，原来一直在给予自己自信和自尊。

不过，他对生活原本没有太高的热情。渐渐地，他也就习惯了失业，陷入另一种昏沉和麻木中。

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看到一条关于“岛”的信息。

“岛”是第三代互联网的新产物。人们为了某一个目标联合起来，平等协作。没有中心，没有等级，每个人都像信息海洋中独立的岛屿，但又能组成一个个岛链，一同创造，共治共享。

丁尼看到的那条岛的信息，是关于一部动画电影在网络的首映。和游戏行业一样，电影业也已经被人工智能占领，尤其是动画领域，AI已经完全取代了人。

一位独立制片人在网络上发起倡议，失业的动画同行们联合起来，用岛模式制作动画电影，向人工智能发起反攻。

很多动画专业人士和爱好者纷纷加入，很快便聚集了几万人。他们先集体协商，制定了用岛模式制作动画电影的规则和流程：没有制片方，没有投资公司，没有固定导演和编剧，所有加入者都平等参与制作，并联合拥有电影版权。

电影的整个制作流程，从核心情节、故事大纲、剧情梗概，到人物设计、情节设计、造型设计等，被细分为几万个小工作区块，一步步分区块推进。

所有参与者都有权提交创意和构想，再经由集体投票决定最佳提案。进入实际创作中，也按分镜剧本将工作拆解为小区块，由参与者公平竞争，认领制作任务。每个区块完成后，依然通过集体投票决定通过与否。最后，分段落剪辑成片，定名为《解放》，在全球网络公映。

丁尼看完介绍，有些好奇，见收费很低，只需要3元，忙付了费，点开了那部电影。电影讲述的正是一群人类对抗人工智能，虽然个别地方衔接有些生硬，但整部电影仍十分新鲜饱满，随处闪现天才的灵感和活力。最重要的是，每一个画面都充满了冰冷的人工智能永远无法具备的、独属于人类的激情和意志。

丁尼看完后，无比震撼，再看屏幕下方的即时观影人数，更是惊呼了一声。不到两个小时，竟然已经超过2亿人次。几天后，观看人次更是超过了30亿，总票房逼近100亿元，是全球影史票房冠军的3倍！

丁尼不由得浑身颤抖，一个革命性时代到来了。

他忽然想到：游戏也可以建岛！

内心第一次涌起一阵巨大的兴奋和冲动，他急忙登录了一个大型游戏论坛。这个游戏论坛他已经加入了十几年，却从来没有发过言。他反复酝酿了很久，才颤抖着手，输入了一大段文字，呼吁论坛里失业的游友们一起制作一款岛游戏。

文章发布后，他屏住呼吸，盯着屏幕。

两分钟后，忽然来了一条回复：“好！”

紧接着，又一条，又一条，又一条……不到半个小时，竟然收到了几千个“好！”。

丁尼听着那一声接一声密集的叮叮声，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有生以来，他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多赞同，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真的活在人类之中。

论坛里最活跃的几个人立即展开讨论，他们也都看了那部《解放》，一致认为游戏比电影更适合岛模式，更能够创造一个真正的元宇宙。

几年前，丁尼任职的游戏公司和全球最大的网络社交平台达成战略合作，一直致力于打造一个元宇宙，却始终难以突破传统游戏的模式。丁尼也参与其中，一直想不清楚其中原因。

这时，他忽然明白了症结所在：资本。

资本的唯一目的是利润。为了追求利润，就必须控制，把一切行为都控制在获利这一目的之下。人们的性格、情绪、爱好、追求，只要无关于获利，都被摒除在外。它只针对人们普遍的需求，划定一个有限、封闭、排他的获利空间，提供一个有限菜单。在游戏设计中，设计者看似给玩家提供了多种选择，其实那只是几种能够产生最大利润的需求类型。

而元宇宙，应该是一个自由、开放、可生长、无边界的虚拟空间，每个进入其中的人，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自主选择，而不是被诱导、限定和控制。

资本的本质决定了，它永远无法创造一个真正的元宇宙，岛却可以。

丁尼又兴奋起来，忙要把自己的想法发布出去，却看到有个人已经发布了一大篇分析，比他的更深刻、更严密。论坛里的人们读了之后，纷纷赞同，并提出了更多的思考和见解。

丁尼有些失落，但随即想到，这就是岛，让每个人的才能和特长都能充分发挥。于是，他便静静看着他们讨论，很快便被那些人的热情和才华所征服，忘记了自己的小小得失。

经过一番讨论后，论坛里的人正式行动起来，并将倡议发布到全网。短短几天，便吸引了全球几十万支持者。众募资金时，为防止资本控制，每个人的投资额不能超过100元。即便如此，也很快募集到几千万元。丁尼也无比兴奋地投了100元。

通过在线商讨，游戏的设计和制作也被分解为几万个工作区块，按照设定的工作流程，一块块逐级推进。首先是游戏的定名，由大家提案和票选决定。

丁尼一直躲在屏幕后独自兴奋，他清晰地感受到，这场运动将创造一个全新的游戏世界，他迅即想到了一个名字，忙飞快写下，发布到命名征集页面：《创世》。

然而，征集到的名字迅速增加到上万个，密密麻麻排列在页面上，快速浏览一遍都需要几十分钟。丁尼找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创世》，这让他无比沮丧。

但很快，他看到那些名字的位置开始变化，有人给这个页面设计了投票滚动功能。他盯着屏幕，一眼发现《创世》上升到了前几十的位置，随即又跌了下去。他的心也跟着急速升降。过了一阵，《创世》又升了回来，他的心又开始剧跳。

渐渐地，《创世》稳在了前二十，又慢慢冲进前十、前五、前三……有几次竟冲到了第一！它随即开始和另一个名字轮番上下，激烈角逐冠军的位置。丁尼盯着屏幕，心脏不断抽紧，几乎要停止跳动。

终于，页面上的名单静止下来，《创世》稳占第一，票数却仍不断上升，最终以大票数领先获胜。

这是人生第一次真正的胜利，丁尼放声痛哭起来。

游戏名确定后，又开始游戏主题的提案和投票。丁尼却沉浸在胜利的巨大欢喜中，根本无力关注。

等他终于清醒过来，游戏的主题已经确定：人类重回蒙昧时代，开启新的文明征程。

丁尼很喜欢这个主题，看到游戏进入框架设计，人们纷纷提案，争抢一个个接续的工作区块，他也忙集中精力，不断上传自己的提案，却再也没有抢到任何一个机会。

由于每一个工作区块都需要投票决议，最初的工作进度比游戏公司慢了很多，但几十万人聚集在一起，通过公平的激烈竞争，不断激发出天才的创意。

游戏的基本设定完成后，进入具体设计，工作进度开始加速。丁尼也终于抢到了一个工作区块：溪水设计。

黑森林中间的那条溪水就是由他设计的，这几乎是黑森林的灵魂，丁尼再次感到无比的自豪。

经过漫长的磨合，人类第一款集体协作的大型游戏《创世》终于完成。

游戏上线发布时，丁尼激动得不敢看屏幕。当他终于小心睁开一道眼缝，望向屏幕上方的游戏人数时，不由得尖叫了一声，即时在线人数是一串长长的数字，他连数了几遍，才敢确认真的是九位数，有2.78亿人进入《创世》，而且数字还在不断增加！

丁尼眼里不由得涌出泪来，第一次为自己参与的工作热泪盈眶。

《创世》的最终人数虽然没有达到那部动画电影《解放》创下的纪录，却也超过了10亿人。定价是10元，销售额很快便破百亿，远超市场上所有人工智能开发的游戏。

因为拥有命名和溪水设计两个区块的版权，丁尼收到了第一笔分红，虽然并不算多，却也远远超过他一年的失业救济金。而且，这份版权属于永久性权益，只要《创世》存在一天，他便能持续获得收入。

他终于不必再依靠失业救济金，能安心享受自己的游戏生活。

他按照游戏里的语言，给自己起了这个昵称——“丁尼”，意思是肉体。在现实生活里，他不爱运动，从来没有好好使用和珍惜过自己的身体，他希望在黑森林里，自己能够让肉体的能量真正释放出来。

《创世》是一款神经感应VR实景游戏，当他穿戴好新买的电子感应皮肤，进入游戏中，眼前顿时一片黑暗，一股混杂了树木、泥土和浓雾的潮霉气息扑面而来，黑森林的气息。

游戏史上，从来没有一款游戏能够如此逼真地实现嗅觉效果，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惊叹了一声。

当双眼渐渐习惯了黑暗，他隐约辨认出眼前一棵棵塔奇树的树影，耳边随即传来远处夜兽群的嗷叫，他猛地打了一个冷战，这是真正的元宇宙！

他正在感叹，后背猛地一阵刺痛，随即倒在地上，抽搐了片刻，死了。

现实中的他立即惊叫着跳了起来，那死亡如此逼真，让他浑身大汗、心脏剧跳不止。

平复了很久，他忍着惧怕，再次登入游戏。这一次他存活的时间虽然稍微长了一些，却也很快就被杀死。他的斗志反倒被激起，不断重新进入游戏，却很难挺过一个雾起雾散的时间单元。

《创世》的存活难度超过以往的任何游戏，它的世界虽然有基本的自然法则，生存之战却没有任何规则。

这种残酷性让丁尼无比沉迷，他不断在游戏中死去，又不断重新进入，时刻处于高度亢奋之中，直到疲惫至极时，才不由自主地昏睡一阵。

而这期间，各个领域的岛革命层出不穷，控制世界的资本根本无力对抗这一文明大潮，巨型企业一个接一个垮塌。各种各样的岛提供了无数机会，几乎每个普通人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岛，发挥自己的天分和才能，实现自主、自由的人生价值。

其中，丁尼最喜欢的，是一个食品岛带来的饮食革命。它聚集了全球各地的厨师、营养师、生物学家、化学家以及数十万烹饪、饮食爱好者，协力开发出一种营养胶囊。一粒胶囊抵一餐饭，价格却很低廉。而且有数万种口味，几乎囊括了人类所有地区的饮食风味。

这种美食胶囊让丁尼几乎完全摆脱了物质生活的烦琐，可以全心专注于游戏世界。

经过无数次死亡后，他在黑森林的生存力越来越强。当然，其他人也一样。因此，竞争越来越激烈残酷，也越来越让人难以自拔。

很长一段时间，丁尼除了求生，根本没有余力顾及其他。等他有能力稍稍喘息之时，他无意中看到了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她从容，冷静，梳着整洁的辫子。

丁尼顿时呆住，忘记了戒备，瞬间被旁边一个潜藏的人刺死。在现实中醒来后，他仍呆了很久，心里泛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滋味，像是无意中看到一件丢失很久的珍贵之物，却又瞬间消失。

他一直不曾和谁真正走近过。即便是父母，彼此之间也有隔阂，厌烦多过亲密。这时，他却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想再见到那个女孩，想接近她。

他立即回到了游戏里。

然而，黑森林里没有谁会长留于某地，加之四周一片昏黑，他根本找不见那个女孩。为了找寻她，他时常忘记危险，无数次被人杀死、被地蚓缠死、被夜兽分食、被树鼠咬啮。他却根本不在意，一遍又一遍地找寻和死去。

终于，他再一次见到了她。

她在溪水里洗浴，在他设计的那条溪水中，年纪比上次要略小一些。

他躲在溪边的一棵塔奇树后，只隐约看得见她的身影，却不敢再靠近一点。他屏住呼吸，尽力睁大眼睛，无比小心，又无比渴慕。然而，只望了片刻，后背又一阵剧痛，他又被刺死了。

从来没有哪一次死让他如此怨恨和愤怒，平常很少出声的他，连声怒骂着急忙要重新进入游戏，却无法登录，连试了几次，都不成功。他越发暴怒，几乎将游戏皮肤撕碎。

这时，游戏界面跳出一条公告：新游戏法则正式上线。

他这才记起来，《创世》在进行一次重要升级——将记忆阻隔技术引入游戏。用户每次进入游戏，记忆都将被屏蔽，如同一次投胎转世，每个人从婴儿状态开始。

这意味着，进入游戏后，他再也记不得那个女孩。

望着那条公告，丁尼呆了一阵，忽然大声哭了出来。哭了很久，他才慢慢输入用户名和密码，像是赴死一样，进入了游戏。

由于记忆隔断，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伴随着自己的哭声，作为一个婴儿降生在黑森林里。在妈妈的养育下，慢慢成长。长到少年时，他的妈妈死去，他也很快被一个人吃掉。

退出游戏后，回看视频时，他感到无比陌生，那个早夭的少年和他没有任何关联，是另一个人的一段短促生命。那个陌生少年自然丝毫记不得那个女孩。

丁尼忽然丧失了全部兴趣，他关闭了游戏，木然躺下，昏睡过去。他从来没有睡过这么久，等醒来时，头脑一片昏沉茫然，像是昏睡了一生后，进入另一个游戏世界。一眼望见游戏皮肤，他心里隐隐一阵刺痛，才真的醒了过来。

他不愿再碰《创世》，市面上又有几款岛游戏推出，他便随便选了一款，注册、付费、登录，游戏设计非常新颖，他却没有多少兴致，随意试玩了一阵，死了之后，便退了出来。他又进入另一款，同样提不起兴致，便又去试其他的。几款游戏全都试过后，他关掉了游戏，重新又躺下昏睡，人生忽然没有了任何意义。

浑浑噩噩过了很久，他听到叮的一声，又一笔《创世》的分红到账。他心里微微一颤，忽然感到一阵心酸和委屈。《创世》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让他感到亲切的地方，像家。这个名字是我取的，她会不会知道？

他犹豫了片刻，再次穿戴好感应皮肤，按下启动键。熟悉的界面出现时，他的眼睛顿时湿润，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就算失去了记忆，我的本能依然会记得她吧。

他再次进入游戏，再次出生、奋战和死亡。等他回看视频时，他仔细留意游戏中遇见的每一个身影，没有她。

他再次进入，再次进入，一遍又一遍不断进入。

终于，他在视频中发现了她：年纪比上次更小，还只是个幼弱的少女，但那发辫和目光，让他一眼认出了她。她也望了他一眼，目光警惕而冷漠，随即迅速荡远，消失在黑暗中。

那不足一秒的影像，他反复看了许多遍，心里也重新燃起热情，怀抱着希望重新进入游戏。

不知道生死了多少遍，他一共又遇见了她四次，年龄各不相同，从少女到中年都有。她的目光和发辫却始终让他一眼就能认出，他心里也越来越渴慕。

不过，他也发现了一个让自己绝望的规律：无论他在游戏里出生多少次，生他的妈妈性格有多不同，他却始终很胆怯。四次遇见她，虽然都很心动，他却没有一次敢靠近她，而只是躲在暗处，偷偷地望着她。

而且，他本能地畏光，在游戏里看到发出光亮的人，他都会迅速逃开，并不由自主地向黑暗之神靠近，希望借他的力量消灭所有的光亮，以便永远活在黑暗里。

这难道是我无法改变的宿命？永远只能躲在暗处偷望？

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想再见到她，这几乎是他人生唯一的意义。

最近一次进入游戏，亮人的数目多得惊人。他再一次追随黑暗之神，最后却被光亮刺瞎双眼，又被摩辛吃掉。

当他痛苦醒来，正要回看视频时，游戏主页跳出一则讯息：有人闯出了黑暗星球！

屏幕上随即播放了一段影像：一个女孩乘着一段空心木桩，从黑暗星球顶部的旋涡中飞出，落在黑色泥土上。

是她！

他顿时惊住，更没料到她接下来的举动。

在游戏设计中，一旦有人闯出黑暗星球，将被接送到一个高一级的星球，成为那里的始祖，开创另一个文明世界。

然而她竟然拒绝了。

只见她转身走向那段空心木桩，将木桩拖到黑色旋涡边缘，跳了进去。木桩被旋涡带动，不断加速旋转，很快便消失在中央的黑洞中。

丁尼呆呆地望着那个寂静幽深的黑洞，不由自主地低声说出一个词：拒绝……

她和所有人不一样，是因为她会拒绝、能拒绝、敢拒绝。

这忽然给他心中注入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他忙点击登录，冲进了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