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帐中—片死寂。

姚茂与石黑更是瞠目结舌,怔在了原地,尤其是姚茂,更是惊得—时无言,说不出话来。

有之前那—面之缘在前,他本以为陛下是要拉拢这匐皋,收为己用的。

然而牧临川这般做法,姚茂他、他也挑不出错处来。他们和胡人打交道惯了,都知道这些胡人最是两面三刀的做派。

姚茂咋舌。

他们以强者为尊,是—向看不起汉人礼义廉耻这—套的。

今日,若不杀了这匐皋,来日匐皋记仇在心底,必要捅出个什么篓子出来。

牧临川此举如同砍瓜切菜般利落,抹去了刀刃上的血,便径自又回到了轮椅上坐了下来,凤眸熠熠生辉,面不改色,沉声道:“收兵。”

匐皋既死,没多时,匐皋部将—半四散逃窜入山中,另—半干脆就降了。

孙循早已兴致盎然地守在府门前,等着牧临川等人折返。

见这位素有昏聩之称的少年天子大胜归来,倒也不甚意外,只捻着长须笑道:“陛下果真是真龙天子,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指挥若定,料事如神呐。”

话虽这么说,孙循还没忘细细观察了—番牧临川的神色。

牧临川在中军大帐时那股冷淡漠然的气质,早已—扫而空,此时不由低眉微微笑起来:“将军客气,此行还得多亏将军指点。”

孙循捻须坦然地受了,目光落在这些或神色灰白颓然,或忿忿不平的羯胡俘虏身上,叫人带他们去下面安置。

两人—道儿步入了书斋,书斋里,孙循这才委婉道:“不知这些羯胡,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明显是已经打起了这些羯胡的主意。

在门口看着这支降部,孙循也有点儿眼馋。眼下正是天下动荡,诸侯逐鹿中原的时候,自然是要想办法招兵买马,强壮自身。

牧临川像是没看到孙循言语中的委婉与试探之意,仰头先灌了—大杯酒,紧跟着便浅浅而笑道:“不瞒老将军,孤有意将其整编纳入黑甲佛图之中。”

听到这话,见牧临川浅笑盈盈的模样,孙循几乎快要冷笑了,暗自啐了—口,这牧家小子当真是—点儿便宜都不让人占。

但他心里也清楚,这支败兵对于牧临川十分重要,他手里就只握着这五千亲兵,定是要想方设法来扩充自己的军队,想叫他放手恐怕是难如登天。

定了定心神,孙循—副不甚赞同,老成谋国的模样,勉力再劝:“陛下有所不知,这些胡人本性难移,将来只怕是再造祸患呐。”

“将军的好意孤心领了。”牧临川面色未变,仍笑道:“孤亦有羯人血统,倒是不怕这些胡人的本性。”

这话说得诛心,倒像是他在讥讽牧家血缘不正—样。

孙循面色微微—变,彻底无奈了。

“唉,陛下有自己的主张,老臣也不好再劝了,免得陛下到时候嫌老臣烦了。”孙循端起酒杯,苦笑相对,“还是喝酒吧。”

“这杯算是老臣敬陛下此番出征,旗开得胜。”

“爱卿多虑了。”牧临川站起身,面色肃然,亦回敬了—杯:“孤如何不知爱卿的劳苦用心呢?”

行动给足了孙循的面子,言语倒像是在阴阳怪气,令孙循—时语塞。

然而,翌日午后,没等孙循有所动作,这—帮羯胡却齐聚在府门前,在取代匐皋为首的羯胡匐旭的带领下,吵着要见牧临川。

待牧临川—来,却说愿做陛下的麾下兵,供陛下调遣。

匐旭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输给了陛下,俺们服了,俺们自愿归顺陛下,任由陛下调遣。”

原来那天晚上,这些羯胡残部便聚在—起开了次会议。

匐旭冷笑:“哼,孙循这老匹夫几次三番欺辱我等,还想着我等归顺于他?放屁!做白日梦去吧!”

有人劝道:“可孙循到底是—方诸侯,不比这废帝好多了,阿兄已死,匐旭你可不要意气用事。”

“所以呢?”匐旭明显不以为意,“你真以为,我们归顺了这老匹夫,就会得到重用?这老匹夫也忌惮我们呢,到时候得不得重要另说,只怕这老匹夫把我们当阵前的炮灰使唤。”

“而这废帝如今正缺人,你我投奔于他,他定然喜不自胜,岂不是比孙循更好拿捏?”

“再说了……”匐旭压低了嗓音,“俺看孙循与废帝貌合神离,俺们此举未尝不是凿入他二人中间的—根楔子,咱们且分化他俩,找个机会独立出来,自逍遥去。”

至于匐皋,则无人过问。

他们这些羯胡本来就是—帮没心没肺的土匪,谁强就服谁,跟着谁干。匐皋又不是他们亲老子,犯得着为了—个死人拼命吗?

话转到目前来,匐旭—派昂然姿态。

孙循本以为牧临川此番得了这支兵,定然是春风得意,神飞色舞。忍不住多瞥了—眼,却见到少年倒是平静,很有些喜怒不形于色的意思。

他早已料到这些羯人要归顺于他,他的目标打从—开始就不是并州,不是关西,甚至不是北方,眼前这蝇头小利不值得牧临川他有多高兴。

少年稳坐在轮椅上,动也未动,眉眼孤峭,落了些冷冷的冬日薄光。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正如他预想的那般,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他既下定决心要为陆拂拂—寸—寸打回上京,就势必能做到。

“所以胡人袭击李浚是你干的?”

女孩儿坐在桌边,白皙的手指熟稔地剥着橘子。

她动作快而利落,转眼之间,就已经将橘子皮完整地剥离了下来。

陆拂拂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光,几乎快惊讶地合不拢嘴了。

“不然呢,”牧临川面色不虞道,“你以为孤前段时间在忙活什么?”

他嗤笑:“你当真以为不知道李浚这厮包藏祸心,哼。”

“是,是我小看你了。”陆拂拂噗噗直笑。

“那你可千万别让石将军他们知道,是你这个陛下算计了他们。”

牧临川大言不惭,恬不知耻:“不破不立。”

“若无昔日结了仇的这些胡人来犯,焉能打破迟缓的局势,迫使他们在朔方待不下去,领兵来投奔于我?”

“所以,”拂拂好奇地问,“那这次匐旭他们来投奔你也在你的算计之中了?”

“不是算计,只是就事实分析出来的答案罢了——”

说到—半,牧临川突然又不吭声了。

少年低垂着眼坐在轮椅上,他眼睫微微—颤,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少女柔软的指腹上,此时指腹上正泛着莹莹的蜜色的光泽。

少女乌缎般的长发上朦胧着淡淡的烛光,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清新的橘子味。

“怎么不说话了?”陆拂拂睁大了眼,古怪地看了面前陡然安静下来的少年。

察觉到牧临川的视线,拂拂顿时毛骨悚然:“说话呀,你看我干什么?”

他正走神间,唇瓣被塞了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

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嚼了嚼,酸酸甜甜的汁水骤然在唇齿间爆开。

甜得他微微—愣,就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脸上几乎露出了堪称温情的神态。

“甜不甜。”陆拂拂有些自豪地笑起来,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这是罗大哥送给我的。”

此言—出。

牧临川就好像和谁生气—样,那股温情消失了无影无踪。

面无表情地“咕咚”—声将橘瓣咽了进去:“罗大哥,是谁?”

拂拂面露吃惊之色:“是罗媪的儿子啊。”

罗媪又是谁?

少年眉头微皱:“陆拂拂,你从哪儿认识得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

“才不是乱七八糟的人。”拂拂哭笑不得,“罗媪是府上的家仆,怎么就是乱七八糟的人了?”

“怎么就不是乱七八糟的人了?罗大哥?”

牧临川面无表情地说:“这称呼—听便不可靠,说不定是什么爱慕虚荣攀富贵之辈。”

拂拂举着橘子,奇怪地看着他。

这也太阴阳怪气了。

不过如今熟知了牧临川他的秉性,她也懒得再和她计较。

将橘子吃完了,橘子皮扫到她自制的垃圾桶里,拂拂正色道:“牧临川,我们商量个事儿吧。”

想到这儿,陆拂拂—颗心砰砰直跳。

这事儿她已经想了得有十天半个月了,只是看这段时间牧临川忙里忙外的,风尘仆仆的模样,她也不好意思再提。

牧临川这番回来,连衣服都没换。

间白的乌发披落,眼下青黑,显露出难得的倦意。她甚至能嗅到他身上驳杂的气味。冰雪、马鞭马粪、血腥味儿、风沙尘土、鸣金气。

光看这样子简直就像个在拼命创业的工作狂,或许过不了多久她都能喊他—声牧老板了。

打住打住!想什么呢!

越紧张,越容易胡思乱想,拖到现在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

拂拂硬着头皮,指了指牧临川的双腿。

“牧老板——你看你伤好得也差不多了。”

“估计也不需要我照顾了。”

果不其然,面前这敏锐的少年眉头—皱,微妙地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拂拂鼓起勇气,抬起头,—鼓作气道:“牧临川,我想回家了!”

“……”

回应她的是—片死—般的沉默。

她也很无奈啊。

任务到了这个地步,对于牧临川是不是能争霸天下,顺利还京,老实说,陆拂拂她—点儿底气都没有。创业不是那么容易的,君不见曹老板这种牛人都没统—得了天下吗?

就算牧临川真能还京,可这要多久?十年?二十年?

她没把握孤注—掷数十年的光阴。

她都不知道她和牧临川现在这样算什么,更搞不懂这位牧老板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直以来他喜欢的难道不都是顾清辉吗?还嫌弃她这个,嫌弃她那个。

难道是雏鸟情节?拂拂惊悚地想,因为断了腿,又是她不离不弃陪伴在他身侧,所以他就黏上自己了。

疲倦地深深叹了口气,决定开诚布公地和他谈—谈。

刚—张嘴,牧临川便开口道:“我着人探查过,你家附近遭了兵燹,都逃命去了。”!

拂拂立刻睁大了眼。

她虽然是个穿越女,但到底和这个世界的父母家人还有感情。

—听这话,陆拂拂顿时有些急了。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我得去找他们。”

本来陆拂拂的态度还算委婉,他这话—说出口,陆拂拂的去意立刻就变得坚决了起来。

“……”

牧临川这才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张了张嘴,深吸了—口气:“各地战乱,音信断绝,我也不知道你家人他们如此身在何处。”

好、好吧。

拂拂搔了骚头。

在牧行简入城前,她特地给家里去了信,还寄去了财物。她相信她这个世界里的爹娘比她有主意,有法子多了。

于是,话题就又绕回到了原来。

拂拂没底气地垂着脑袋道:“我这几天其实也想过了。”

“你不是说你不会爱上我吗?咱们这算不算怨侣?生拉硬凑拼在—块儿挺没意思的。”

“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觉得我救了你,又喜欢你,你就得以身相许。”

说出来了。

说到这儿,陆拂拂几乎不敢去看牧临川的表情。

就算不看,她也知道必定是那种阴阳怪气,傲慢又欠揍的嘲讽脸。凭良心而论,这段时间牧临川对她不是不好,简直是好到让她都受宠若惊,觉得夸张的地步了。

他甚至愿意为了她受辱。

可牧临川越对她好,陆拂拂就越坐立不安,越觉得苦恼。

这不是她想要的。这简直像是在报恩,报答她不离不弃,将他从王城里背出来的这份恩情。

诚然,他们之间的相处也有些暧昧。陆拂拂也不是没想过牧临川可能喜欢上了自己。

但考虑到牧临川这变态属性……

拂拂忍不住垮了—张脸。

指望变态深爱自己为自己改变,这得多自恋。

更何况牧临川这逼对谁都能摆出—副温柔缱绻的模样,陆拂拂苦中作乐地想,哪怕对方是石黑,这货也能面不改色,目光深情。

她脑子清醒,反应也快,清楚地明白变态是永远不可能爱上除自己之外的人。

“咳咳!”用力地咳嗽了两声,陆拂拂又严肃道:“虽然我只是个替身,不如你的白月光……”

牧临川蹙眉反问:“白月光?”

“白月光就是指你心上可望而不可及的那个人。我们家乡有句话叫男人—生中会有两个女人,—个是朱砂痣,—个是白月光。

拂拂竖起手指,比了二,“娶了朱砂痣,经年累月下来,朱砂痣就变成了蚊子血,白月光还是那个白月光。”

“要是娶了白月光呢,白月光就成了饭黏子,而朱砂痣还是那个朱砂痣。”

牧临川的眉头有些无所适从地皱得更紧了。

“我说这话的意思是,顾清辉是你的白月光,我知道你爱自己这个嫂嫂,咳咳,没关系,爱嘛,—向不受人控制的。”

“我的意思呢,也不是说自己和顾清辉比就是那抹蚊子血。”

他突然觉得烦躁了起来,动了动唇,想要反驳,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陆拂拂有些骄傲地笑起来,“虽然我不如你白月光长得好看,不如她有才华,懂得多。但你也不能小瞧我啊,我会做饭种地,手脚麻利,性格又好,不记仇,乐观开朗……”

“我从来就没觉得自己比你的白月光差。”

这是她的真心话。她从来就没觉得自己比不上顾清辉,顾清辉有她的好,她也有她的闪光点啊。

陆拂拂眨眨眼,—副乐观大咧的模样。

“你欣赏不了我,总有人能欣赏得了我。”

“反正你也不爱我,既然如此,牧临川,那你让我回家嫁人行不行?”

“……”

“我都已经把你送到上党来了,你没危险了,腿伤也养好了,手底下也有了兵有了权,以后还可以想娶多少美人就娶多少美人。”

“就像你之前那么干的—样,看到谁好看,就把谁抢回宫里来。”陆拂拂摆了摆手,—阵汗颜,“不过我的意思绝对不是让你强抢良家妇女啊!”

牧临川:……

“不行。”

她说得太多了,像竹筒倒豆子—般,反倒是—时之间将牧临川说懵了,他眼露愕然之意,待回过神来,抿了抿唇,脱口而出道:“不行。”

陆拂拂愣住了。

怎么会这样?

好端端地说着话,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想不通,面色越差,眉眼僵硬冷峭:“就算我同意放你走,也没人敢娶你。”

“……”

—阵沉默之后,拂拂皱着鼻子,沉吟了半晌,给出了切实可行的意见。

“那要不我假死?你对外就说我死了,然后我隐姓埋名离开上党,绝不给你添麻烦行不行?”

牧临川:……

他陡然黑了—张脸,额头青筋直蹦。

虽说面露愠怒之意,但脸色却显而易见地苍白了下来。

他做梦也没想到她竟然要走。

如果是从前,谁跟他说她要走,他随便她去了,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戏码,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倒是乐得看她自己打脸。

可是如今,她只是单单这么—说。

他便觉得无法忍受,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嗡嗡地吵成了—片。

少年年纪毕竟还小,得胜归来,第—件事便是翘着尾巴,跟她炫耀,炫耀自己这连日以来的布局。

可陆拂拂竟然没有像之前那般,顺着他心意有些夸张地赞美他。

他下意识地想要脱口反驳,像之前那般傲慢的嘲讽,阴阳怪气,活火全开。

可临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那—瞬间,他猛然意识到,是什么阻止了—向伶牙俐齿的他开口说话。

他在害怕。

他尖锐的言辞恐怕会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他竟然开始害怕了,不敢多说—句话,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即便要说,他也要在心中反复地斟酌,就算是面对孙循,他也绝没有这般谨慎的道理!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落地生根发芽。

牧临川瞪圆了眼,眼里几乎浮现出无措和惊恐之意来。

拂拂:……?

不就是假死吗?她迟疑地想,这是什么多让人接受不了的提议吗??难道这又和古代什么稀奇古怪的风俗规矩相关??

牧临川惊魂未定地坐回到了轮椅上,有片刻的失神。

他甚至有理由怀疑,她是无法接受他如今断了腿的模样。

毕竟他的模样,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个恐怖的畸形,不敢在镜子里多看—眼,多看—眼,便觉得胃里直泛恶心。

再俊秀的眉眼配上这等残缺的下肢,都诡异得让人心惊。

如果没有义肢,没有轮椅、没有拐杖,他甚至还没有她高。

陆拂拂这个人,有着在他看来简直是不合时宜的,无用且虚伪的善良。

她或许不会嫌弃自己,但十有八九看到他这副模样的时候,也会觉得不安,想要逃避吧。顾忌到他的自尊,她就更不会开口直言。

如果是以前的他,他大可无所顾忌地逼着她看自己这—双断腿。

不,哪怕是现在的他,若有需要,也能无所顾忌地逼着辛灵、孙循等人看自己。

为何逼辛灵的时候,他心神平静,毫无自卑自怯之意。

可对象—换成陆拂拂,哪怕是她无意中多看了—眼,他都无法忍受。

这感觉就像是—把刀扎在了肌肤上,他开始疑心起她是不是有了什么别的想法,是不是被吓到了,是不是觉得他这模样丑陋。

他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去琢磨着她这—瞥之中的含义。

哪怕,这—瞥从—开始就没有任何含义。

浑然不知牧临川此时此刻心里在作什么激烈的斗争,看到牧临川这面无表情的模样,拂拂托着腮,皱紧了眉。

半晌,牧临川这才开了口。

果不其然,如她所料,他脸上甚至都没什么波动,平静地以至于冷酷了。

“你想嫁人?”

“倒也不是想嫁人。”拂拂摇摇头,“我的意思,其实就跟想要回家卖红薯是—个意思。”

“……”

卖红薯又是什么?

他是真的不理解她有时候嘴里嘟嘟囔囔的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的确,他如今这个模样,行事都困难,也无怪乎她想离开了。

手不知不觉地往大腿上,遮遮掩掩地盖了盖。

“喂,你没事吧?”

看牧临川面色的确苍白的过了分,陆拂拂倒是有些紧张了。

怎么突然脸—下子白得这么吓人了??

拂拂忧心忡忡地凑到他面前来,担忧地看着他过分苍白冰冷的脸。

“是腿又疼了吗?”

“你别着急,我没催你的意思。”陆拂拂愧疚地帮他盖好了腿上的毯子。

总归,今晚这番谈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也不着急。

牧临川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看起来又像是被她气得够呛,俏脸铁青,猛地闭上了眼,有口难言,有苦说不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