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你怪我吗?
周赫的母亲岑小姐是个爱情至上的人,但她出生于显赫世家,就必须要承担某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展开一段不合心意的婚姻。
她和丈夫一直保持开放式关系,但保有底线,因为她还需要生下一个孩子。
她崇尚爱情第一,但又性格温软,兀自在不幸的婚姻里挣扎着,直到她遇见了真正的爱情。
那是一个摄影师,穷摄影师,穷游全国各地拍照片,办摄影展,小有名气但入不敷出。
爱情面前,任何物质条件都是微不足道的,岑小姐无法自控地坠入爱河。
摄影师自由张扬的灵魂影响了她,她想要离家出逃,她不需要世俗的一本结婚证来证明她们的爱情,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好。
但在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和摄影师的爱情里并没有很多欲望交缠,这个孩子是她们相识之前,为了完成使命,和周先生的一次意外。
摄影师只在乎她,不介意她携带任何,一个孩子或者一身疾病,这在他看来没什么区别,都是岑小姐自由灵魂的枷锁。
而岑小姐也将二十几年来积攒的委屈与妥协化作叛逆,隐瞒了这个孩子,决定私奔。
她有骨气,没带走家里的一分一厘,选择了偏远的宗山。
一是家里人的刻板印象,认为娇气的她不会生活在那里,认为两个自由的灵魂应该在四处漂游。
二则是因为,她相信宗山会保护她。
宗山是岑家的保护山,很少有人知道。
岑家祖上是小商贩,但家主信佛,觉得和宗山大佛很有缘,便帮助修缮寺院,将无名野佛修进塔里压制着,不去干扰真正的佛。从那以后,岑家世代富庶。
大佛没有让岑小姐失望,结果如她所愿,她在宗山安逸幸福,但她是岑家直系的最后一个孩子,当她死亡的那一刻,宗山与岑家的善缘也被就此斩断,关于宗山,也出现了更多关于野佛的传言-
周赫对保护山是有了解的,可他觉得那座山太灵,只准确地保护着母亲,他没有一丝受益。
甚至于他在宗山的所有记忆,都没有一丝幸福。
母亲的话回荡在他耳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我信仰爱情,人要为自己而活。
作为个人,她多么自由,作为母亲,她又多么冷漠。
母亲去世后,岑家的产业被周家吞并,真正的父亲将他接回家,他一下子获得了权、钱、势。
但他得到一切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岑家的书房。
他不找如何供奉大佛,而是如何供奉野佛。
母亲的死让他的一切怨怼无从发泄,憋在心里的隐秘悲伤也让他愈加烦躁,他好像只能去怪那樽虚无的佛像。
那段时间,真正的父亲带他出国做了太田痣祛除手术,让他学习,他也坚持不懈地研究宗山。
回国之后,父亲已经把宗山打造成风景区,送给他当礼物。
他迟来的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和幸福。
他常驻山间,剖取心头血唤醒野佛,却发现这来之不易的幸福也是假象。
父亲于岑家联姻的真相并不是商业合作,而是想得到那虚无缥缈的“保佑”,老一辈生意人很迷信,岑家又是那样鲜活一个例子。
只不过周家并不想花时间去撬动别人的保护者,他们和周赫一样,更愿意去为被压制的野佛雪中送炭。
野佛现世,索命渡魂。
周家的大儿子,也就是周赫的大伯,妻子生下一个死胎,同年却再次怀孕,最终生下一个健康的小孩,取名周逢。
人人都恭喜周家,却不知周峰是托生的野佛。
周逢于同龄婴儿来说过于瘦弱,但某一年突然成长起来,周家只以为野佛托生也会遵循婴变幻莫测的生长规律,他们不知道的是,宗山脚下出生了脸上带有两块太田痣的周赫。
他偷了周赫的一部分健康,但周赫命硬,让渡一部分健康后,仍然顺利降生了。
周逢一直享受着锦衣玉食的供奉,但仍受到正道大佛的压制。
直到岑小姐离开宗山,大佛失去供奉,与他命运相连的周赫又以心头血实现了最终供奉。
他得到了真正的自由,也得到了操控命运的能力。
他看人很准,不愿伤害自己用心头血供奉他,只想从他身上获利的贪者,他不看好。
而心中存着执念,对自己也狠得下心的周赫,才是他想帮助的对象。
帮助的第一步是忠诚,他把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向周赫表达合作意愿。
周赫这才明白,父亲接他回去从不是出于他期待的爱意,只不过是引导他,成为彻底唤醒野佛的“药引子”。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周逢最终选择的,是周赫-
周赫排除万难成为掌权人之后,终于有资格去做他真正想做的事。
他从始至终都与爱无缘。
母亲的爱意丰沛,但独属于一人,父亲则天生缺乏爱人的能力。
亲情这条路已然成了死路,友情那条路,从他开始与人交往起,就没有给过他任何正向反馈。
他似乎只有爱情可以期待了,听来可笑,但事实如此。
为什么影视剧大反派总是折在傻白甜女主的手里,因为欲望和罪恶真的不能填满一个人,越是无坚不摧的人,内里越有柔软不堪一击的地方。
他没忘了此生中遇到的,最慷慨的人,卓因行。
年少时朦胧的感情已经是喜欢,只可惜他那时无能,“爱人”走了,他没能力跟上。
现在,他拥有得到一切的能力,他自认为。
开始了解之后他才知道,因为他当年的冲动“绑架”,卓因行的父母意外丧生,失去父母庇佑又承受打击的卓因行,现在过得很辛苦。
他去见卓因行前百般纠结,算计父亲与爷爷的时候,都没有此刻愧疚旺盛。
他问卓因行:“学长,你怪我吗?”
他以投资方的名义与卓因行见面,这样的称呼让卓因行疑惑,卓因行端详他好久才记起他,浅浅勾起嘴角,摇了摇头。
好像他于卓因行而言并无特殊,只是卓因行善心泛滥时拯救过的人,之一。
卓因行是他对爱意的全部渴望,他之于卓因行却只是路边的野猫野狗,又或者是撞翻他冰淇淋的匆匆路人。
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堵得慌,他不甘心承认自己的平庸。
即使他站在行业顶端,即使他手握大把的资源与金钱,但他仍旧是平庸的,他对一切的评判标准,都变成了卓因行。
卓因行不记得他,那样丑陋的印记,都没有办法让卓因行对他有特殊印象,那样恶劣的行径都没有办法让卓因行对它产生一丝的感情,哪怕是恨意。
他觉得自己是失败的。
他不承认自己的失败,想证明自己与卓因行而言的特殊性,就算是负面的。
周赫:“可是,学长是因为我才转学,导致叔叔阿姨走了,也导致你现在,事业不顺。”
我明明是影响你人生走向的重要节点,你怎么可以不记得?
卓因行只是在别人看来可惜、过得不好,实际上这人脸上还是那样温柔的笑意,对每一部配角戏乐在其中。
片酬千万的时候,奖励自己的可以是珠宝豪车,片酬一万的时候,奖励自己的还可以是甜品冰淇淋。
卓因行感到莫名其妙,回绝了周赫递来的综艺邀约和大制作剧本,“我的父母是因为私生饭去世的,就算不是转学,他们还是会开那辆车,你不用愧疚,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放下了。”
他的抗争无效,卓因行仍然判他为平庸。
于是他暗箱操作,停掉了卓因行的所有工作,让卓因行必须接受他的弥补。
好像那样就证明了,他曾经是对卓因行的人生是造成过影响的,所以他才会因愧疚帮助卓因行,卓因行才会接受他的弥补。
可是卓因行仍未以恶意揣测他,“周赫,不要为难大家了,我真的没有在意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你不用非得弥补我什么,我过得很好,真的。”
卓因行自以为的宽慰,到周赫的耳朵里,却是全然的否定。
于是周赫更加疯狂,变本加厉,当卓因行的处境变成负债,他再次站到了卓因行的面前。
一样的餐厅,一样的位置,周赫问卓因行:“学长,你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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