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领证
人间比炼狱可怖, 所以幸福难遇,苦难却能接踵而至。
短短的一个月,纪南岑失去了她珍贵的所有, 视作生命的友情和爱情像一把散沙,风一吹便轻易散到了天边。
越是倾注所有, 越是像极了笑话。
她颓靡的坐在地板上, 怀里紧紧抱着那桶迟迟没有送出的小绵羊棉花糖, 兴许是舍不得, 用力的拥抱挤压得桶身变了形。
任由时光流逝,唯独这一份藏匿起来的认真,怎么也送不出去,好似老天爷故意开的玩笑, 没到重要关头, 便偏偏不能够的让人难耐又无力反抗。
也许这一刻, 她把不舍分别, 通通关进了那一方狭窄的甜蜜里, 唯独把苦不堪言留给了自己。
原来疼痛到极致的时候,哭泣便显得浅薄又不值一提,所以她的脸上并没有泛滥成灾, 任由孤独侵扰着神经, 直到麻木不仁。
沉闷的吐息间,她能感受到某种怪异的情绪攀上心口, 像是密布尖刺的荆棘, 狠狠的缠绕勒紧,直到划扯出细密的伤口。
口子里缓缓渗出的血珠不会汹涌, 却是磨人的潺潺不尽。
纪南岑在绝望里, 看清始作俑者的嘴脸, 她死命的咬着唇角,牙尖深深的嵌进肉里,直到鲜血顺着锐气的下颌滴到了地上。
“季颜季颜”
皮肉带来的疼区别于精神的麻木,它被赋予了满腔的仇恨和冷静,一遍遍的诉说着,季颜不除,谁都不会安生。
当一次次的失去变得不再新鲜,当弥足珍贵的幸福消失时,留给纪南岑的感受只剩难以褪去的负面情绪。
陆之默精心筹谋的背叛和羞辱,打破了岁月积淀的信任。
赞达将自己用生命堆砌的付出,全都算作人情一并偿还。
季颜靠肮脏龌龊的手段,毁灭了她期盼半生的美好生活。
就连深爱的苏屿汐,也在此时选择了抛弃,她能留给自己的,只剩可笑的离婚。
疯狂的靠命博钱,只为救济众生的纪南岑,她报之以歌的善良,并没有得到与之匹配的回报。
命运反倒是撕破了人心险恶的遮羞布,让她看到了可悲的自己,可笑的他人,还有前半生灰暗的崎岖。
“你们都知道我最害怕失去,所以都用这样的方式伤害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在失去唯一的避风港的这一刹,她终于开始质疑自己,质疑这世间没有为她留下什么美好。
沉怒的质问得不来答案,纪南岑匍匐在地上,拳头不知疼痛的砸着地板,就算血肉模糊也无济于事。
她砸的不是地,而是与人为善的自己,直到那个温柔到有些傻乎乎的自己,终于满目疮痍,终于变得零落细碎。
原来脱胎换骨不需要消磨太多的时间,被一次次的伤害之后,灵魂便裹挟了太多失望,当失望量化成了绝望时,心灰意冷自然而然的迸发出了嗤之以鼻的淡漠。
纪南岑吞没了所有的狼狈,匍匐在地上阴暗扭曲的身体在短暂的挣扎后,负重般的缓缓站起,她拭去嘴角的鲜血,眼里失去了引以为傲的澄澈,空洞的黯然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最好不要密切来往,我不想惹火上身。”
林洛拢了拢额前的刘海,露出平滑的额线,敛着星眸睥睨靠在沙滩椅里的季颜。
二人约见的地方在一处偏僻的山庄里。
季颜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并没有搭话,脚边的鱼竿忽而绷紧,似有鱼儿咬了钩,在一潭暗绿不见深浅的池水里挣扎出圈圈涟漪。
季颜抓住鱼竿放了一小节线,又迅速收拢,借着惯性朝后拉扯了几下,一条还不足以塞牙缝的罗非鱼摆着尾巴腾空而起。
炫耀着自己并不肥硕的战利品,季颜转头朝着一脸不耐烦的林洛灿然一笑,“你看,鱼上钩了。”
林洛明白她的深意,了然点头,附和着:“确实上钩了。”
“还得是靠你,我才有这样的收获,只是这鱼不够肥,怎么才能平分利益呢?”
索性接受了山庄里的悠闲自在,林洛坐到旁边的沙滩椅上,枕着脑袋闭目小憩,喃喃自语着:“我们想要得到的利益本就不同,我要的屿汐,你要的是项目,只不过目的大同小异,才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罢了。”
“我特别好奇,你怎么就笃定曝光她们假婚这一招会有用呢?”季颜不够聪明,若不是遇到林洛这个智囊,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低成本高回报的手段。
“你不适合当商人,你没有八面玲珑的心”
“不带这么埋汰人的。”
“当初你要是留个心眼,多找一找纪南岑的软肋,也不至于被她们压制,知己知彼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么?
曝光对于苏家来说,根本起不到什么大威胁,我们能用钱大势曝光,她们就能用钱压下来。
问题出在纪南岑这一环,她可是屿汐的心头好,但她的背景不干净,不干净就意味着可以趁虚而入,这才是重点。
一个显赫的大家族,最在乎的就是名声和声誉。
纪南岑的存在就像一团可以放大,也可以忽略不计的污点,可污点就是污点,父辈是容不得这样的威胁。”
作为真正站在幕后的boss,林洛的聪明是季颜望尘莫及的,她能轻易的找到问题的症结,从而控制住事态的走向。
混沌的空际之下,两个心怀不轨的恶人抱团合作的嘴脸着实难堪。
季颜拍手表示赞赏,继而收好鱼竿,“这家庄园几乎不对外接客,我偶尔会过来放松放松,庆祝首战报捷,不如尝尝地道的农家菜?”
林洛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是靠在躺椅里打量着季颜脚边装鱼的水桶,“看不出来,你还有钓鱼的喜好。”
季颜起身将满载鱼苗的水桶,带到防汛的隔离地带,一声不吭的将所有收获倾泻在土坡上。
失去了池水滋养的鱼,就像人被扼住了呼吸,摆尾挣扎溅起泥泞却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
睥睨着渺小又脆弱的生命,在挣扎无果后只能选择静待窒息,季颜的脸上渐渐生出变态的邪笑,把自己假想成救世主,享受着玩弄股掌的快感。
林洛的沉默更像是助长邪恶的气焰,她在心底暗叹,季颜烂了根子的坏已经无药可救,这样的人也许不够聪明,但情绪溢出的疯癫让人畏惧。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也希望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惹来一身腥只会让自己掉价,林洛站起身,她实在不想和变态共进晚餐,“晚餐还是免了吧。”
扔开手中的水桶,季颜好奇的询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长驱直入么?”
“你只需要等待苏屿汐答应你们季家参与项目就行,至于我想要的,我有自己的办法,你就不必操心了,但也别贪心。”
季颜不再搭话,她咧嘴大笑露出森白的牙,诡异的表情让人不悦,目光亦是直勾勾的停在林洛的身上,即便不言不语,依旧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危险
再次站在民政局的门口,气氛是恍如隔世般的萧瑟。
同第一次领证的光景如此相似,纪南岑举着手中暗红色的本子,比在空际细细端详。
离婚证三个烫金字体,在她黯然的眸子里漩生出虚无的嘲笑,笑她荒唐,笑她无能为力,也在笑话这段感情的不伦不类。
有领了证的新婚夫妇擦肩而过,应景的对比实在是太讽刺,也将痛苦的无奈比拟得格外生动。
苏屿汐踩着高跟鞋,从纪南岑的身后疾步掠过。
似不想过多的停留,也不想郑重其事的告别,她害怕步伐的停止,仿佛稍稍顿一下,不舍的情绪就会破闸而出。
纪南岑的目光游移到匆匆离去的单薄背影上,她微张着唇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压着提悬的心,堵住了情绪的流露。
在这一刻,不管说的有多煽情多动容,只会显得苍白无力,索性还是保持缄默比较好,至少能为自己留下最后一丝体面。
在盛夏时,开出曼丽的荒唐,在深冬时,凋谢徒留无尽的苦闷。
协议里编织出了那么多条条框框,独独没有说明动了情该怎么办,结局显尽了狼狈和仓促,荒唐的开始荒唐的结束,交织之后是背道而驰,直到逐渐趋于平行。
纪南岑在苏屿汐身上,看到的只有自己的绝望,一个突如其来不给她任何喘息的绝望,渐行渐远的除了寥落的身影,还有她渴望的爱与归宿。
“别老是吃泡面”纪南岑的叮嘱细如蚊蝇,把苍白的关心吞进了肚子里。
小心翼翼的将离婚证收进衣兜里,寒风拼了命的灌进衣领,纪南岑打着激灵跺跺脚,想要驱散通体的冰冷,这才发现,凉掉的心难以捂热。
她怅然的自嘲一笑,但很快理智覆灭了眼底的伤感,眼下还有一堆事等她去解决,儿女情长的凄凄哀哀就留给漫长的冬夜吧。
掏出手机,纪南岑拨通了乔波尔的电话,在短暂的忙音后,听筒里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恭喜你,单身万岁。”
“你怎么知道我”
“我等这通电话已经等了大半天,来嘉泰集团吧,我在办公室等你等你虔诚的求助。”
“你”
“赞达晚上的航班回翡冷翠,你现在除了找我寻求帮助,你还能找到谁呢?我们终于可以撇开所有的枷锁,好好坐下来聊一聊,聊陆之默聊苏屿汐聊白清让聊你的未来我会知无不言的”
乔波尔先一步挂断了电话,将无数的疑惑留给了纪南岑。
纪南岑握紧手机的手缓缓垂落,她倏而意识到,自己就像井底之蛙,沉溺在爱情里,便忘了抬头仰望。
自从陆之默离世后,她有太多疑问却又忘了寻求真相,强大的波尔小姐一定会给她指明一条破局的明路。
感受到未知的目光,纪南岑下意识的看向停车场,坐在车里的苏屿汐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二人隔着挡风玻璃,任由视线交融纠缠,纵使隔出海峡沟壑的距离,我也会找到办法再次靠近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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