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非奸即盗
顾娆听见这话, 心底微微一动。
沈良州送的东西名贵，有些年头, 她知道。但她怎么也没想到, 他什么都敢送出去。
顾娆从小到大也没少见好玩意儿, 所以对这些东西并不会有多稀罕, 只是因为他送的, 这些日子她才会戴出来。
沈母虽然没有点明，她也听出来了，这只镯子可能是家传的东西。
她侧脸飞速地瞄了一眼沈良州，无声地对上了沈良州的视线。
沈良州是真没当一回事儿，他在琢磨他母亲什么时候撞见的人。
“伯母，是我的问题, 还没来得及去拜访您, 还让您亲自过来了。”顾娆歉意地笑了笑。
沈母好说话是一回事，她也没客套的意思, 原本就是她不确定。她要是真拿别人的好说话耍拿乔才是有病。
沈良州倒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毕竟她向来是不回绝也不热衷。她的话音未落，他跟上了一句，“妈，她昨天才回来。”
沈母当然知道, 昨天在栖云小筑就遇到了, 哪里用得着他眼巴巴地提醒, 生怕她为难了人似的。
沈母眼观鼻鼻观心, 这两人还相互护短呢。
不过印象算是烙下了。
小丫头挺懂事, 没那些说不得的骄矜脾气，也不是奉承和察言观色，态度挺真诚，教养很好。
沈母面上并不会把这些流露分毫，还是很自然地招待顾娆，就不轻不重地数落了沈良州一句，“那你平时也兜着点，要不是你平时什么都不上心，我能天天紧着你？”
沈良州放弃了再说什么，反正是挨说的命，他摆摆手，“得，我的错我的错。”
沈母扫了他一眼，微微笑道，“行了，都坐着吧，我带了东西过来，过会儿一起吃饭？”
这时候自然不会有人说什么扫兴的话。
沈良州原以为顾娆犯怵，毕竟刚刚她就差没躲起来了，死活不肯出来，谁知道现在完全换了一副模样。她还真挺淡静，话又说得讨喜，场面压根没预料中的冷下去。
顾娆不愿意下来，纯粹是觉得尴尬，任谁遇到这么一出也受不了。但是讨长辈欢心，她挺在行，这么多年捉乖扮巧不是白混的。
而且跟自家母亲一比，沈母简直太好说话了。她跟自己母亲面前整天绷着一根神经，下意识地守规矩，实在是亲近不起来。
也没聊什么不舒服的话题，顾娆就被简单地问了几句。沈母送了她见面礼，她收下了，没拆。
沈母临走的时候，顾娆从门厅拿了东西送过去，“伯母，本来是打算去看您的时候带过去的，正好您今天过来，就一块捎上。”
一个古朴的木盒。
沈良州微诧地看了顾娆一眼，打量了半天，最后若有所思地笑笑。
这东西什么时候放到这里的他都不知道。
沈母将一切尽收眼底。
大约是怕沈母推拒，顾娆直接将东西递给了下来拎东西的司机，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您别嫌弃，我不太会挑礼物。”
“好孩子，难为你想着。”沈母微微笑了笑，也没客套，“有时间跟良州一起过来。”
“知道了，妈，”沈良州直接有些无奈地啧了声，“又不是生离死别，您非得在这风口聊。”
“净说这些晦气的。”沈母睨了他一眼，也不再说什么。
等到人一走，沈良州勾着顾娆的脖颈往怀里带，低头问了一句，“没瞧出来，你还挺会来事儿，你什么时候把东西带过来的？”
真不是他想笑，昨晚她的无家可归的落魄的模样，可不像是有备而来。两手空空，哪来的木盒。
他问完了又觉得不太对，补了一句，“不是，你什么时候准备的礼物？”
“你都快变成十万个为什么了。”顾娆睨了他一眼，轻嗤了一声，“我下楼梯之前，就发消息让人送来了。你女朋友神通广大、料事如神，惊不惊喜？”
沈良州打量了她半晌，瞧见她得意地翘了翘唇角，不由得想笑，她都快把“你娆无所不能”写在脸上了。
他捏了捏她的脸颊，半笑不笑，“你料事如神，今早怎么……”
话还没说完，顾娆冷着脸一巴掌拍在了他的额头上，“闭嘴，谢谢。你怎么好意思提这件事？”
不提还好，一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糟糕的见面方式，基本可以载入她人生十大败笔之一。
进了门厅，顾娆揉了揉眉心，越想越不是事，“我都不知道你妈喜不喜欢，本来还想让你把把关，这下好了，为了挽救一下我岌岌可危的形象，什么都没弄好。”
“你其实不送什么也没事，我妈挺喜欢你的。”
毫无疑问的肯定语气。
“不过，我刚刚还以为你多淡定呢。”沈良州短促地笑了笑，明知故问，“让我猜猜，你在怕什么。”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顾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几乎是印证了他的话，没隔几分钟，一条消息从手机屏幕弹了出来。一张照片，附带着三个字：学着点。
是一件瓷器，青花瓷。
配图配字都十分简约，寥寥几笔勾着青山流水，渔船蓑衣，颜色纯净。看风格工艺似乎是唐朝的玩意儿，这种东西很难寻，明清时期泛滥成灾，唐朝时候也就能寻个瓷片，这么一件，是个稀罕东西。
有价无市。
“东西选得挺讨巧，你怎么知道我妈喜欢什么？”沈良州哑然失笑，多少有些奇怪，“你都没问过我。”
“你上次给伯母过生日不是在建安造了一处园林吗？备的礼物也不是什么珠宝，都是些有意思的东西，还有评弹。所以我琢磨着，送件古董总不会出错。”顾娆轻声道。
沈良州靠过来，目光紧紧锁着她，极为专注，“你还没告诉我，什么时候准备的。”
“忘了。”顾娆飞速地移开了视线，正要离开他的视线，扯开话题，她被他捞了回来。
挣脱不开，她轻咳了一声，“就上次……然后我去拍卖行拍下来的。”
他对她的含糊其辞不依不饶，顾娆拿他没辙，声音越来越小，“就是你上次说，跟你回家的时候。”
沈良州稍怔，心底某处温柔塌陷。
短暂地对视了两秒，沈良州抬手拨开了她额前的碎发，低头贴近她，“谢谢，我很开心。”
不是因为她送了东西，而是因为她把这些放在了心上。
顾娆是个喜欢掌握主动权的人，在很多事情上。唯独在感情方面，她不太冷淡也不太热衷，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即使是在一起了，她似乎也只是在随着走。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从不知道，她默不作声地做过这些，她一直记着他的话-
前段时间明星慈善夜的捐款名单流出。
顾娆原本也没打算在这上面出什么风头，她每年有固定的进行慈善捐款，对于这么一个作秀的场合，她就根据往年大致估量了一下，捐了个中规中矩的数目。
慈善夜上女星争妍斗艳，两大女星的“压轴门”事件挂了热搜好几天，各种博眼球的通稿热度还没降下来，热搜就换成了顾娆。
明星捐款栏顾娆确实中规中矩，可是明星粉丝捐款栏，数目有些惊悚——
宋清和粉丝：合计5006.8万
顾娆这下都没反应过来，还以为D.S.总部管理层脑子进水，也就是沈良州吃饱了撑的。
乔安还跟看傻子似的笑她，“我不觉得老板这么恋爱脑。”
说完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她又犹疑了，“不过从烽火戏诸侯这些历史来看，也不是不可能被带沟里去。”
还真不是。
说句实话，按照正经捐款，顾娆估摸着也就那个零头6.8万是真的，这多出来的五千万实在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媒体也确实死抓着这一点下笔墨，各种猜测版本编了一堆。想黑她的或者纯粹想博眼球的都已经摩拳擦掌了。
顾娆就在这种摸不清状况的情况下，在热搜上挂着。
乔安当然觉得免费来一波热搜是好事儿，不过公关收尾也挺费劲。
谁知道舆论导向刚要往“宋清和是否被包养”这个猜测引，就有人出来澄清了。
捐款粉丝是个女的，业内威望还不小，吃瓜群众只能散了。受了人这么大好处，当然要有所表示，不过这事没了后续。
“你这粉丝肯定是个男的，我给人秘书打电话，人家委婉告诉我受人所托。”乔安打量着她，向来冷淡的面上浮现起诡异的笑容，“我看你要飞黄腾达，这人这么下本钱还不留名，你以后不愁没靠山。”
“我看你这表情……像是在估算一个好价钱。”顾娆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看了乔安一眼，“为什么我会觉得你有卖主求荣，怂恿我给你老板戴绿帽子的倾向？”
“这不可能，”乔安不假思索地反驳，“我不做亏本的买卖，你现在就好比我的摇钱树，我是不会拱手让人的。”
“你的摇钱树想让你从眼前消失。”顾娆冷笑，彻底懒得搭理她。
这么一段时间，乔安逐渐被带偏，已经学会带着标准笑容开嘲讽了。
其实话说到这份上，顾娆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那天在场的有那么几个人，出手这么阔绰，砸钱跟打水漂似的，只有圈子里这帮二世祖。
可能是一时兴起，也可能有别的用意。
虽然理解不过来对方想干嘛，不过她也没必要纠结，匿名捐款，人又没找到她头上，反正井水不犯河水，爱打什么主意都随他去。
“说正经的，《偏要》的宋导今上午还跟我通过气，对着我夸了你好一顿。”乔安一秒钟改了画风。
顾娆懒得跟她打机锋，乔安说得弯弯绕绕，她也能猜到她的意思，“是不是试探我想不想演女主？”
宋野夸她，自然有一部分真心，但无事不登三宝殿，这里面肯定掺了别的用意。这段时间下来，《偏要》在网上的舆论风向基本一面倒，推崇徐怀清的呼声越来越高。公司肯定也带过节奏的，不过能带起来，也是因为她演的确实讨喜。
宋野肯定会考量，不过胡方明那里真不好说服。
“再说吧，可以试试，行不通拉倒。其实我当时诳你的，”顾娆轻笑，“我真不是非要女主那个角色不可，没什么意思。”
原本看得就是剧本和角色，说句实在的，剧中的感情戏并没有剧情带感。观众衡量主角的标准，一般都是看是否在感情戏上跟另一主角在一起。就目前来看，还不如不加感情戏。
乔安拒绝接受她那些道道，直接做了决定，“剧组那边我联系，你今晚还有个饭局，等快结束我再过去。”
顾娆扫了一眼，有些无言地揉了揉鬓角，“我要改合约，这种广告什么的，毫无意义。”
“你应该看看上面一串数字，这份合同很多人在抢，结果分部负责人硬是相中了你。”乔安翻了个白眼，“在你跟老板磨改合约之前，先把人给我打发了姑奶奶，饭局都约好了。”
广告来钱快，尤其是奢侈品的广告，基本是钱和知名度的象征。三大顶奢、六大蓝血和八大红血品牌，基本是时尚圈的风向标。所以众多明星和模特都趋之若鹜，而且迄今为止，国内还没人斩获大满贯。
要是为着钱，她根本就不缺钱，没必要为这东西抢破头。
顾娆也不是对这些东西有什么抵触情绪，她是觉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分部负责人拿这东西当幌子，约饭局，就算不是什么心怀鬼胎的小人，也绝对称不上正人君子。
但是既然约了饭局，她也没那个必要非得罪个人不可。没合作意向也敷衍几句，然后桥归桥路归路完事儿。
乔安没太当回事是因为这个亚洲分部负责人还不到三十岁，有家室，极其注重自己的形象。他是跟一些女明星有过勾当，不过没干过强迫人和使绊子的事儿，似乎也不屑于这么做。
总有些人喜欢装得道貌岸然，尽管败絮其中，但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口碑名声，除非极个别情况，否则不会因为谁破坏掉。
不过经验所得也不是那么准。
当然，也有可能顾娆就是那个极个别情况。
这人在饭局上一反常态，完全不是传闻里所说，连伪君子都懒得装了，殷勤的让顾娆有些不耐。他明里暗里暗示了数次，顾娆就没搭理，眼见着口头暗示快要变质。
顾娆垂了垂视线，有点烦。
她觉得这人适合下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