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半梦半醒

顾娆擦了擦湿漉漉的长发, 耷拉着眼皮, 斜靠在衣橱边。纤细的手指点开图片,她盯着屏幕好一会儿。

沈良州的话还没说完, 顾娆冷笑了一声,直接动动手指把人删了。

舍友被她阴冷的一声,笑得头皮发麻, 复杂的眼神齐刷刷地投过来。

“别害怕, 我就是刚摆脱了一个祸害, 比较激动。”顾娆淡定地扫了一圈儿, “就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懂吧?”

说完她惦着一条腿, 侧过身伸手去翻衣橱里的衣服。

“……”

恕她们眼拙, 劫后余生的喜悦没看出来, 蓄谋犯罪的阴险倒是挺像的。

顾娆并不是害怕顾淮之, 她只是觉得麻烦。

其实, 实在不行她也就回家认错装可怜, 最糟糕的结果不过是被说教一顿关几天……她很有经验。

只是顾娆跟自己哥哥斗智斗勇这些年, 基本每次都是她把顾淮之折磨得死去活来,按在地上揉搓,花样都不带重的。

顾淮之如果逮着机会了, 必然会往死里报复。他想要的机会, 这么多年都被她扼杀在摇篮里了, 要是这次栽了, 一世英名尽毁, 太丢人了。

至于拉黑沈良州,她早就想这么干了。

没隔多长时间,谢青缦茫然地接了个电话,然后略微讶异地把手机递给顾娆,“找你的。”

“你挂我电话?”

难以置信和不爽的意味快要从屏幕里溢出来了,顾娆基本可以想象沈良州半眯着眼恼怒的样子。

“大惊小怪。”顾娆敛了敛眉,低声揶揄地笑了笑,“我还拉黑了你。”

沈良州被她气笑了,“我就在你宿舍楼下,有本事出来说。”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低沉的嗓音混着无可奈何的意味,“有点过分了啊……”

顾娆眉心跳了跳,“噔噔噔”走到阳台边儿,往下扫了一眼。

楼下漆黑一片,夜色如同墨染,只有路灯周围一圈儿亮着。但下面空荡荡,没见到什么人影,更遑论车子。

“诓我呢?”顾娆纤丽的眸子眯了眯,勾一勾唇角,“想回忆一遍吗?比如现在——”

她划拉两下屏幕,面不改色地再次挂断了电话,把他拖进了黑名单。

手机丢回给谢青缦时,对方表情稍怔,“你们闹不愉快了?”

她挂电话拖黑名单的动作这么一气呵成,这得是什么仇什么怨啊,才能这么不给面子。

“你错了。”顾娆不以为意,“就没愉快过。这是个以摧残我幼小心灵为乐的祸害。”

还是个感情骗子。

说什么在楼底下,博取同情。其实底下连个人影都没有。骗子,骗小姑娘的招数一套一套的。

顾娆被威胁折磨了一晚上,怎么算都挺丢脸。想想沈良州被拉黑时吃瘪的表情,顾娆感觉挺解气。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她这辈子是不可能有了。

但是不担心,是不存在的。

顾娆留了一盏橘黄的小灯,开了一瓶柚子味的梅酒,坐在床边长吁短叹。

“你……今晚没事吧?”谢青缦被她一声又一声轻叹折磨得神经衰弱,“你现在的表情……特像是失恋了。”

顾娆凄苦的模样活像是受压迫剥削的小白菜,生无可恋。

可联系一下刚刚,谢青缦又觉得这特别像是失恋少女的模样。挂电话、拖黑名单还有借酒消愁,这不是失恋人士干的事吗?

“不存在的,只有我让别人失恋的时候。”顾娆对这话嗤之以鼻。

霸气了没几秒,她还是陷入忧愁。

“我就是回忆起年少不懂事,牙疼。”顾娆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划拉着屏幕。长发如瀑,从一侧倾泄而下,她垂了垂眼睑,有些无精打采。

去主动试探顾淮之未免心虚得太明显了,可是不摸清楚了,她今晚估计睡不好觉。

也不知道顾淮之到底是没看见,还是沉得住气预备着一击即中,她也没见到他那边有动静。

顾娆盯得眼睛有些发酸,揉了揉眼睛,努力的说服自己顾淮之没看到。

她关了灯,打算睡觉。

顾娆才刚刚躺下,手机屏幕亮起。她晃了一眼,是来自顾淮之的一张图片。

“……”

顾娆抿了抿唇,他是能掐会算吗?她刚刚放下的心又高高悬起。

老实说,顾娆一点儿都不想看消息。毕竟他们不怎么聊天,上一次还是两个月前,消息的最后看上去不太和善,是她留的一句,“你去死吧”。

顾淮之回了句“滚”。

这会儿顾淮之就给她发了张表情包,配字“哦,快来看这个小可怜”,要多贱有多贱。

但顾娆没心情反唇相讥,她现在动摇了,她实在确定不了他发这张图什么意思,更不确定他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顾娆回了一串问号过去,却像是石投大海,没有回音。

对面一片死寂。

很好,她失眠了-

沈良州是被手机铃声惊醒的。

凌晨三点五十六分,铃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大作,吵得沈良州头皮发麻。扫到顾娆的名字,他的视线顿了顿,没有发作。

“喂?”他的嗓音里还带着初醒是的倦乏和沙哑。

通话另一端传来了一个明快到尖锐的钢琴音——是音节被重重敲下的声音。

一段技巧无可挑剔、旋律优美的Croatian Rhapsody从电话里源源不断的涌到了耳边。

很好听,但很不合时宜。激昂高亢的钢琴音在困倦时无异于催命曲。

沈良州彻底清醒了。

也可能是彻底懵了,他被这么吵醒了,也没发作。火气消弭,整个人都淡淡的。

“你干嘛?”他整个人都淡淡的,算是难得有这么一次好脾气了,还能耐着性子问她。

“失眠了。”顾娆轻叹了一口气。

顾娆因为一张图,辗转反侧一晚上,睡得要多糟心有多糟心。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过去,凌晨三点刚过她就清醒了。

然后她就再也没睡着。

顾娆穿了衣服,一路溜达出宿舍区。路过琴房,她的恶作心起。

沈良州沉默了许久,约莫是在消化信息,或者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呢?”

“然后,”顾娆纤眉微挑,“然后我这人比较坏,想想心里不平衡,叫上你一起呀。”

“靠。”沈良州双腿交叠陷在座椅里,闭着眼摁了摁眉心。

手机屏幕的冷光在黑暗里割开一道缝隙,洒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眉弓骨挺拔,衬得眸色深邃。

他其实有点炸。

他真低估了顾娆折腾的本事。顾淮之对这个妹妹的深恶痛绝不无道理,捉弄人的方式花样百出,太欠收拾了。

“作死是吧?”沈良州冷笑了一声。

“早点认清现实年轻人,”顾娆语重心长地对他进行教育,“事实证明,跟一个不太了解的人走太近,是自残行为。”

“你还想说什么?”沈良州压着嗓音,脸色阴郁得快要结冰了。

“我昨晚不是让你做个人吗?”顾娆促狭地笑了声,声音里勾着点愉悦,“让我求饶是有报应的。”

“很好。”沈良州眯了眯眼,将这两个字咬得挺重。

“别这样宝贝,气大伤肝。”顾娆放柔的声音酥软入骨,仿佛就靠在他耳边,呵气如兰。

对面传来一声笑,被她气得。

“看来你也很不了解我。”沈良州眼是阴郁得,唇是紧抿的,刻意压低的嗓音性感至极,“我喜欢迎难而上,娆娆。”

他将这几个字在唇舌间把玩了一圈儿,轻淡地吐出。直勾得人遐想连篇。

顾娆不清楚他是未曾察觉这话里的情-色意味,还是原本就能面不改色地语出惊人,但有一点很明白,话题的走向有点危险。

“不好意思,我一点都不想了解。”

这次沈良州却是不依不饶,笑得有些让人骨肉皆寒。

“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你等着,”沈良州的声音温和,半是玩笑半是我感谢,“我今天就要看看,你怎么求我。”

“不劳费心。”

顾娆又急又快地挂掉了电话,不由得暗骂了一句“神经病”。他最后半带笑意的话,听得人心尖直颤。

到底有点心虚。

顾娆合上了琴盖,拎起外套向楼下走。离夜尽天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待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

她刚刚下了楼,瞥见外面停了一辆车,一个颀长的人影长身而立,靠在车门外。

顾娆被眼前情景炸得不轻。

她跟沈良州四目相对,视线诡异得交织了很久,她半天回不过神。

“行啊,娆娆,你是真能耐啊。”沈良州靠在车门外,笑得有点凉。

顾娆完全接受不了眼前的景象,她好半天才磨出来一句,“你怎么在这?”

他这得是什么速度,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赶过来。

“你说呢?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了一晚上,你晾了我一宿,还换个地方折腾我?”

他之前电话里并没逗她,他是真在楼下,只不过停在了拐角,她没看到。打电话她又不接,这个点在楼下大喊大叫又太low。无可奈何,他决定用最老土的办法,苦肉计。

然而他忘记了这是个极会作死的祖宗。

“……”顾娆张了张唇。

深邃的眸如星,挺拔的鼻梁如削。沈良州的眸色沉郁,淡淡的,看不出太多情绪,但细看处格外汹涌。

顾娆觉得跟他继续待在一起,是个很不明智的决定。直觉就在这里很危险。

“我刚刚怎么跟你说的来着?”沈良州半笑不笑地睨了她一眼,“我就想看看,你要怎么求我。”

“你想做什么?”顾娆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你不是不让我睡觉吗?”沈良州嗤笑了一声,抬腿向她迈过去,“不给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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