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挂断视频电话后, 洛月心思很沉。
月亮的光穿透窗帘缝隙,映入室内,让整个房间都泛着柔和的光。
那年她重回月亮岛之后, 换掉了房间内的家具。
装修都是自己弄的。
那时真的很想就在这个小岛上度过终生。
月亮岛对她的意义非同一般。
无论在外受了多少委屈,只要一回到月亮岛就会觉得治愈。
每天和小朋友们待在一起, 心也会变得纯粹。
就像那年她刚从月亮岛出发时那样。
却没想到,人生变数万千,意外猝不及防。
谁也说不上来是好是坏。
而她, 确实很想秦朝意。
正胡思乱想着,收到了一张图, 是程时景发来的。
偷拍视角的秦朝意, 地点在华融商场外。
洛月之所以一眼认出来, 是因为以前在嘉宜时, 经常和程时景约在那边见面。
已是深夜,程时景没发语音, 而是发的文字消息:【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但纠结很久, 还是说吧。】
【今天带着哭哭出门玩遇见秦朝意了, 瘦了很多。】
【月亮, 你们真的分开了么?】
上次程时景因为程时雨的事情回到月亮岛, 没见着秦朝意,便问了几句。
洛月只说有事回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这在程时景看来, 就是分开了的意思。
一个回到自己原来的轨道, 另一个停在原地。
两人的人生再无相交之点。
洛月对他的说法也没否认, 只无奈耸肩笑笑:“可能吧。”
那时程时景问她打算怎么办,她只说:“走一步看一步。”
程时景问她有没有考虑过去嘉宜。
洛月摇头:“不知道。但我不喜欢嘉宜。”
“月亮岛呢?你喜欢吗?”程时景问。
洛月抿唇:“在这里我会很有安全感。”
嘉宜是最让她没有安全感的城市。
有她父亲, 有她同学,有她辅导员,还有窃取她研究成果的渣滓。
人太多了。
她不想和任何一个人遇见。
程时景说:“月亮岛是我们的港湾,可有一天我们长大了,也要成为别人的港湾。”
洛月问他:“离开月亮岛再回嘉宜,你感受怎样?”
“在月亮岛只想躺平,但在嘉宜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卷。”程时景笑:“卷生卷死那种。”
“哪种更好?”洛月问。
程时景忽地沉默,过了很久,海浪翻滚起伏,在一个大浪打过来时,程时景才缓缓开口:“你我不是都经历过吗?没有绝对正确的人生,只有你能不能享受当下状态的快乐。”
躺平有躺平的快乐,日看朝阳晚看山,看海浪绵绵。
卷有卷的快乐,哪怕是一颗螺丝钉,但也能找到自己的价值,甘愿被卷进去。
去过自己认为有意义有价值的人生。
只要当下是快乐的,就足够了。
谁能说自己这一生,每一个选择,每一段路程都是正确的?
程时景不敢说。
洛月也不敢。
哪怕是已经活了大半辈子的世喜奶奶也不敢。
而那次程时景回家以后,整个程家气氛很严肃,就连洛月也是抽空见了他一面。
但没多久,程时景就带着程时雨离开。
月亮岛上能够陪她说说话的人越来越少。
洛月偶尔闲暇会去找阿姐聊聊,但阿姐总是跟她聊些不搭界的,有时聊谁家的猫狗,下一秒就聊到了谁家孩子要结婚。
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去找世喜奶奶聊。
世喜奶奶年纪大了,这辈子都没结婚,用月亮岛上人们的话来说,是个自梳女。
许是年轻的时候停了太多流言蜚语,所以活到这个年纪,根本不在意人们怎么说。
况且月亮岛上多得是死了老伴的老太太,逐渐也没人再对世喜奶奶说什么。
而在洛月小叔死了以后,婶婶处于半出家状态,洛月的衣食起居也常是世喜奶奶在管。
洛月在找不到答案的时候总会去找世喜奶奶聊聊。
上次她有去和世喜奶奶聊天,只问她:“你说我要是离开月亮岛怎么样?”
“去嘉宜找那个姑娘?”世喜奶奶问。
洛月说:“不一定,也可能去别的地方看看风景。”
“跟那个姑娘分手了?”
洛月顿时怔住,沉默许久后大方笑道:“您怎么看出来的?”
世喜奶奶笑了,“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没个能藏住事儿的。上回程家那小子给我来修灯,说我乱点鸳鸯谱,我一头雾水。你们要是不喜欢平时能走那么近?他就说你有喜欢的人,我后来看了看,还能是谁啊?再说了,你俩又没藏着,没事儿手拉手一起回屋,我可都看着了。”
“那也可能会被认为是好朋友啊。”洛月说:“女生之间亲密得睡一张床上的也不是没有。”
“不一样。”世喜奶奶摇了摇头。
至于哪里不一样,她却没再说。
洛月那天便听了一个故事。
世喜奶奶说她年轻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女人,长得很漂亮,气质很飒,人也善良,是她高中的学姐。
那时她们关系很好,一起上课下课,一起打饭,还约定要在一个城市生活。
但后来,学姐毕业后遵照家人吩咐结了婚,她在婚礼上喝多了酒哭得一塌糊涂。
那时并不晓得,原来这就是爱啊。
原来女人,也是可以爱另一个女人的。
此后世喜奶奶便借口有事离开了那座城市,和学姐很多年都没联系,也从未谈过恋爱。
就这样单身了一辈子。
世喜奶奶说,起先是没打算单身的,但再未遇到过心动的。
合适的有很多,但心动的只有过那一个。
于是不将就、不迁就,就这么单了一辈子。
洛月问她:“学姐呢?知道你暗恋她吗?”
世喜奶奶摇头:“她不知道,她这辈子也都不会知道了。”
因为这些事都是世喜奶奶一个人的秘密。
世喜奶奶是偶然间来到月亮岛的,在这里买了宅基地,盖了房就这么定居下来。
她说这是梦想中的田园生活。
梦想中的人没能在一起,那就过梦想的生活。
“我走的是一条路。”世喜奶奶说:“你们年轻真好啊,可以去走另一条路。”
“可若是我这条路也走不通呢?”洛月问。
世喜奶奶微顿:“世道变了,你们想走就能走通。”
网上有人不同意,那就关掉网络。
家人不同意,那就换个地方生活。
不会像以前那样,是所有人都看不懂,都指责。
起码现在,有人知道,并且认可这种情感的存在。
洛月那天临走时问她:“您是怎么看出来我和她之间不一样的?”
世喜奶奶想了很久才道:“她的眼神太单纯了。爱上一个人时根本藏不住,满心满眼都是你。”
洛月微怔,随后轻笑:“那我呢?”
“月亮。”世喜奶奶语重心长地说:“你藏得太深了。”
“有的人会说,所以人们都记着她的好,恋爱时做两分说八分,人们也会被骗进甜蜜的牢里。但要是做八分说两分,人便感受不到你的爱了。月亮,人要多表达。”
时过境迁,洛月在这个寂寥的夜晚忽地想起世喜奶奶的忠告:【人要多表达。】
于是她斟酌着回复程时景:【没有分开,我很想她。】
程时景:【那你?】
洛月:【我明天去嘉宜见她。】-
恰好第二天是周六。
洛月睡得很晚,却起得很早,匆匆吃了点东西洗漱了一下将头发编起来便去了港口。
乘唯一一班船去往嘉宜。
洛月在船上戴着耳机听歌,耳机里传来温柔缱绻的男声:
[任缘分流 十川百海任他游 ]
风和日丽的天,海风也温柔。
船桨划过海平面,搅碎平静,却在片刻后复原。
下午四点,洛月抵达嘉宜的港口。
那年她收到嘉宜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高考完的暑假第一次坐船来嘉宜,见到这个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大城市。
鳞次栉比的高楼,宽阔干净的街道,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这里的一切都那么新奇。
在这里上了两年大学的程时景带着她去了欢乐谷,去逛了风情街。
后来她回到月亮岛之后也再来过嘉宜,不过都是匆匆一瞥,和同事去高校或高中听课,讲课,学习,或是比赛。
每一次从甲板踏到岸上时心情都不一样。
而这一次,依旧是程时景来接她。
洛星在家里带宝宝,程时景得知她要来嘉宜便提出到港口接她,他们搬了新家,在不算繁华的地带租了一套两居室,程时景从小就是个攒钱怪,所以来到嘉宜后的生活也不算拮据。
就算拒绝了洛月的帮衬,生活也还算可以。
程时景接她去家里吃饭,沿路驶过很多嘉宜的地标性建筑。
洛月都饶有兴致地看,好像和几年前变得不一样了,但具体不一样在哪,她也说不上来。
可分明她前段时间也来过嘉宜,也走过这段路。
程时景说她为赋新词强说愁,她却笑了笑:“可能是心境不同了。”
那时太厌恶,所以来不及欣赏一草一木。
而现在愿意接纳过去了,愿意往前走。
所以看花草树木又传神起来。
程时景租住的二居室不大,但很温馨,即便有个小宝宝,也处处干净。
洛月来时,宝宝正睡着,洛星在厨房里忙碌,见她来了以后急忙擦擦手出来迎接。
记忆里洛星的厨艺一般,但这次吃到她做的饭,洛月惊了下。
这才恍然记起,洛星这些年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在外。
洛星却从未抱怨过。
当年小叔客死大海之后,洛星没和任何人再提起这件事。
所以逐渐大家觉得这并不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儿。
可洛月今天才发现,洛星在悄无声息地成长。
在程时景家里吃过饭已是傍晚,近日都是好天气,远处天边弥漫着橘粉色的晚霞,穿透浅淡色云层,如梦似幻。
洛月没让程时景送,只在他家楼下聊了一会儿。
她问程时雨的去向,程时景说他也不知道,把程时雨从月亮岛带出来以后,她一言不发地离开。
也是在那时候,程时景才知道原来这些年里程时雨承担了那么多。
洛月这才问起那时在月亮岛发生的事。
程时景回去得匆忙,家里乱成一团,跟她没聊多少。
这会儿空下来才有功夫聊,却又觉得是很复杂的故事,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洛月挑了个头:“是因为钟灵么?小雨和她发生了什么?”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程时景斟酌后才道:“你还记得她那个不让人碰的房间吗?”
“记得。”洛月说。
那时他们都以为程时雨在外边交了个渣男,分手后回到月亮岛,念念不忘。
却未料到是女朋友。
“她和钟灵大学认识。”程时景说:“比钟灵大。她和我说本来没打算谈的,但感情不由人,越是压抑越诱惑,所以两个人谈了。她们感情很好,只要有休假就会见面,钟灵是她世界的反面。”
用程时雨的话说就是:“你和月姐对我来说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我从来都跟不上你们的话题。但钟灵不一样,她也懂很多,她说的时候也会让我懂,而且她从来不会觉得我不知道那些东西是无知。”
一个文艺至上的女青年遇上了荷尔蒙爆炸的Crush,一晌欢愉,从此情根深种。
“那为什么要回月亮岛呢?”洛月问。
程时景忽地叹了口气:“被我妈发现了。我妈在她刚毕业那年担心她在嘉宜过得不好,偷悄悄去嘉宜看她发现的。”
发现以后就喊程时雨跟钟灵分手,说是两个女生在一起像什么话。
这就是一种病。
程时雨向她坦白自己从小就不喜欢男生,她妈却直勾勾地盯着她:“那是你经常在男生堆里混着,就把自己也当成了男人。”
“我很清楚并不是。”程时雨辩解。
杨慧怡却说:“你现在还小,一时被迷了心智,以后遇到了好男人会变的。”
她说得笃定,程时雨缓缓摇头。
不知怎地,两人便吵起来,吵得很激烈,最后杨慧怡晕倒进了医院,被查出乳腺癌。
程时雨让她在嘉宜做手术,她却不,除非程时雨分手。
程时雨问她:“你就非要这么绝情吗?”
杨慧怡躺在病床上,面容虚弱:“小雨,妈妈都是为你好。”
程时雨最终只好妥协。
她在嘉宜陪杨慧怡做了手术,因为那时程时景也在嘉宜,正是忙到脚不沾地的时候,杨慧怡便没让程时雨告诉他。
所以从始至终,被她用亲情捆绑了的人只有程时雨。
程时景仍记得,他接到程时雨电话赶回去的那天,月亮岛刚下过大雨,程时雨第一次那么狼狈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像一只落汤鸡,脸白如纸,看见他以后仰起头,红着眼喊:“程时景,我们不是一样的吗?”
程时景心疼得不行,去拉她起来。
程时雨却问他:“为什么你可以追寻你想要的自由,我就不行?”
程时景说:“你也可以。”
“我不可以。”程时雨冷笑:“从小到大妈就偏心你,我都知道。”
程时景抱了抱她:“我帮你撑。”
于是带她和家里谈判,一向木讷的父亲在那张木桌前一言不发。
清醒后的杨慧怡盯着程时雨问:“小雨,你是想让妈妈在全岛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吗?你这是想逼我去死啊。”
“妈!”程时景厉声打断。
程时雨却抬头望她。
那是程时景第一次看到程时雨那么坚毅的眼神,像是刚开刃的锋利的剑。
“我杀人还是放火了?我为什么让你丢人?我从小没有哥哥聪明你嫌我丢人,我考得不好你嫌我丢人。你在嘉宜,是我陪你做手术,每天照顾你,我辞职分手跟你回月亮岛。”程时雨字字铿锵地说:“你觉得我丢人可以不认我,或者我现在去死。”
“回到月亮岛的每一天我都在后悔。”程时雨说:“我恨我心软,恨我没那么聪明,恨我不是个男人。我已经快要接受不了自己的性别了,甚至都在后悔我的出生。如果你要是拿死威胁我的话,那我明天,不,现在就能去死。反正从回来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死了。”
从钟灵离开月亮岛,而她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背后,又喊她名字的时候,更是死了个彻底。
她妈跟她说,这岛上的人都是这么过的。
不一定要嫁一个喜欢的人,但嫁一个好人慢慢就会好了。
她只是小,一时的新鲜感罢了,以后会改过来的。
从小到大,程时雨第一次和家里人坦诚她的想法。
她知道自己不聪明,没什么优点,几乎没被好好夸过,因为有一个处处优秀的哥哥,所以显得她像是一颗黯淡的星星,她尽力了,也努力了,她甚至承受了杨慧怡的偏心。
可现在,她撑不住了。
她说:“我不要求多高,你们对我和哥哥一样就行。你们能给哥哥自由,就能给我自由。如果不给,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吧。”
杨慧怡说:“我养了你这么多年,我给你哥自由是因为你哥不让我们操心,你呢?你成天跟那个女人混在一起,她还找到月亮岛上来,我要是放你自由,你以后不定……”
“行了!”一直安静听着的程父忽地拍了桌子:“去吧。”
他放话让程时雨离开月亮岛,去追寻她要的自由。
杨慧怡被气得不轻,哭着闹着,可是程时雨脸上没任何表情。
好似已经受够了这一切。
家里的气氛差到极点,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程时景带程时雨离开月亮岛。
而程时雨没跟他说要去哪,也没要他的钱,只说等找到落脚点会联系他的。
程时景也曾问她是不是要去找钟灵,程时雨却摇摇头,苦笑:“她现在哪还会要我啊。”
这会儿正好洛月问起来,程时景便道:“你见到秦朝意以后问问,看小雨有没有去找钟灵。”
“行。”洛月应答-
洛月不知道秦朝意家的地址,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倒是可以直接问,却又好像少了惊喜。
思来想去,去了西西里的工作室。
在去的路上还在想程时雨的事儿,亦是颇为唏嘘。
那时程时雨刚回月亮岛,洛月常会在海边看见她。
她会坐在礁石上发呆,望向远方,一望就是一整天。
洛月问她在想什么,她便摇摇头,“没什么。”
现在想起来,她那时应该也经历了一段很难熬的时光吧。
大家都在彼此看不到的地方艰难成长着。
都有彼此的秘密。
作为朋友,唯一能做的大抵只有支持她的每一个决定。
可能因为很早失去了父母,洛月感受不到程时雨被阿姨强迫分手的难过。
但她在月亮岛见过太多和杨慧怡一样的父母。
因为一生中没有别的可以掌控,所以最能掌控的就是子女的人生,让他们按照自己规划的走,去强硬地扭转他们的人生,做他们人生的掌舵手,还打着为对方好的名号。
这是个很恶的行为,却披着伪善的皮,让人无可奈何。
洛月时常想,人如果真的坏就好了,就比如残忍的连环杀人犯,或是真的好,做一个万人称颂的好人。
可偏偏父母这种角色通常都是一边好,一边坏。
就像钝刀子割肉一样。
又偏偏你是他们带到这个世界上,让他们带着你认识世界的。
所以你很难完全割舍。
大家常说没有能赢过孩子的父母,但其实洛月一直觉得没有能赢过父母的孩子。
父母可以随意丢弃小孩,却还要在多年后认回来。
也可以随意打骂,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在小孩身上。
但小孩能做什么呢?
乖的承受,把自己逼得委屈又扭曲。
不乖的叛逆,受众人指责。
程时雨先乖,后又不乖。
但程时雨做错了什么呢?
不过是喜欢了一个人而已。
是好是坏,是她跟这个人过一生。
只因为少,因为没见过,所以成为焦点被指责。
这个社会就是病态的。
洛月从踏出月亮岛的那一刻起,就没想瞒着这件事。
她在月亮岛上不想被人知道,是因为不想让秦朝意走在路上被指指点点。
因为她从小到大在岛上形象太好了,她知道大家对她的爱护,所以大家必然会美化成是秦朝意勾引了她。
大抵就是一个好学生和坏学生早恋,所有人都会觉得是坏学生带坏了好学生。
却殊不知,好学生一直都是装出来的。
但洛月现在不怕,从秦朝意跟她说了那句话以后,她不断地试探。
她发现,她好像比想象中勇敢-
西西里工作室在成华大道,洛月轻车熟路地上去。
工作室已经闲散了好几个月,工作人员都已经快闲得发霉了,但因为秦朝意前两天发来的初稿,顾艺一早就来了公司,将任务派发了下去,然后开始联系各大出版社的编辑,也没有把底牌都抖落出来,就说西西里的《燃尽春意》正在写,已经有上册了,看最近审核得严不严之类。
顾艺之前跟着周溪也学了一些,虽没学到十成十,但做些简单的还是可以。
之后为了给出版社审核那边节省时间,能够更早上市,顾艺便让出版社的小伙伴负责审校。
却没想到当文件给过来的时候,小伙伴们齐刷刷地发出了国骂,纷纷高喊:“西西里帅啊!”
而洛月过来的时候,正好是负责审校的工作人员看到尾声,她刚进去就听见一声大喊:“老大,这个故事好刀啊!西神怎么能写这么刀的书啊!我要哭死了!”
喊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
洛月轻轻敲了下玻璃门,却没人看她。
她便兀自进了门,本应是下班时间,大家却因为西西里前两天发来的稿子自发加班,这会儿那个工作人员喊完以后,办公室里齐刷刷地响起了应和:
“卧槽!不止我一个人觉得刀啊!”
“我今天上午看完的,我现在只觉得西神不愧是西神。”
“这书好适合影视化啊,谁演谁爆的那种。”
“……”
“行了行了。”顾艺从办公室里推门走出来,“咱们自己人把西神捧这么高算怎么回事啊?到时候让人听见了还觉得咱们说大话,一点儿都不谦逊。咱们西神第一守则是什么?”
“低调!”大家齐刷刷地回。
“对咯。”顾艺手里拿着一沓文件,卷起来没给人看,随手挥了下:“今天下班,活儿明天再干。”
“我还没弄完,老大。”有个工作人员说:“青檬影视那边负责人说想拍西神的《青衣》。”
“那让她们负责人明天来工作室谈,看用哪里的班子。”顾艺说:“老大那边可能要等钟导拍完《踏风》来拍。”
“钟导不擅长民国风吧?”另一个工作人员说:“而且《踏风》公开选的女主还没出来,再重拍估计要到年底了。”
“那也再说。”顾艺挥了挥手:“行了,都先下班,都没对象的啊?”
于是工作室内一顿哀嚎。
只有个胆子大的喊了声:“我暗恋西神这么久,好不容易到她工作室了,不为西神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都是我的失职。”
“屁。”有人嗤笑:“拍马屁还是你会。”
西西里工作室里有男有女,这会儿一人一句聊得热络。
还有人嚎了声:“西神什么时候来啊?我想看美女。”
“不怕西神把你的方案批得一无是处啊。”有人笑:“等着吧,过几天西神就来批你了。”
“西神不是恋爱了吗?应该……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凶……了吧?”说话的人语气充满了不确定。
办公室里其他人一顿,又是一顿哀嚎:“到底是谁摘到我们的高冷女神啊!我要跟他决一死战!”
“少聊八卦。”顾艺转身往外走:“我还要跟人去谈事,你们该下班就下班,活儿等明天上班再做。”
“好嘞老大。老大慢走~”
大家收拾起东西,终于有了下班的氛围。
而顾艺走到门口才看见洛月,这张脸几乎是标志,不到一秒顾艺就认了出来:“洛小姐?”
洛月颔首,“嗯。你好,又见面了。”
洛月落落大方地和她打招呼,顾艺顿时笑起来,没谁看见美女会不开心:“你来有什么事儿吗?有什么东西需要我转交?”
“我来找西西里。”洛月说:“能麻烦你给西西里打个电话吗?就说月亮岛小学的负责人想要见她。”
顾艺有些犹豫,但想起洛月是让周溪也慕名而来的人,一定是西西里的贵客,于是在脑海里转了个弯便道:“行,您先到办公室坐,我给我们老大打电话。”
顾艺把她带到办公室。
洛月问:“这是西西里的办公室吗?”
顾艺正要打电话,闻言摇头:“不是,这是我的,我们老大在这边没办公室。”
有事儿都在家里处理或是来会议室开会,没事儿从来不到办公室来。
所以西西里在这没办公室。
洛月点头,用手势示意她继续。
顾艺给秦朝意打电话,实话实说,月亮岛小学来的老师,想见你一面,应该是要表达感谢,长得挺好看的,姓洛。
起先秦朝意只是很散漫地听,根本打不起精神来。
但听到月亮岛三个字时顿时支棱起来,几乎还没听完就喊顾艺:“把人留住,等我过去。”
说完就似一阵风,拿着车钥匙就往医院停车场跑。
在电梯口遇到了她小姨,小姨问她干什么去。
秦朝意的声音飘散在风里,连尾音都带着喜悦:“见女朋友~”-
秦朝意没想到洛月真的会来。
虽然早上隐隐有过期待,但她一天都没联系自己,而自己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两点一线。
期间那位护工阿姨临时有事,还换了一个护工,新护工不如原来那个阿姨好,但勉强还可以。
秦朝意便又雇了一位护工阿姨。
两个护工和她交替着来,她省劲儿了不少,但心里的担子并未卸下。
总会担心父母,有天晚上做噩梦,梦到去世的秦晞,还梦到父母都溺亡在深海。
期待消散,变成了失落。
却不敢发微信谴责洛月半句。
自己做了亏心事,所以根本不敢去指责洛月。
在这一天惴惴不安的等待中,秦朝意忽地懂了洛月的不问不提。
问了提了,就是在催,在无形给对方压力。
所以温柔的洛月把这些都藏在了心里。
那天她答应好洛月,却没回到月亮岛的时候,洛月应该很失落吧。
会不会也像她今天这样辗转,心忽上忽下。
人真的很奇怪,嘴上说着感同身受。
但只有被逼到同样境地时才会明白对方当时的感受。
秦朝意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工作室,跑到门口时却又有种近乡情怯的迟疑。
还是顾艺打完电话回头看见她,喊了她一声:“老大,你来了。”
秦朝意捋了把有些乱的头发,冷冷地应声:“嗯,她人呢?”
顾艺指了指办公室:“在里边等你。”
秦朝意路过顾艺时,顾艺听到了微微的喘息声,闻到了一点汗味。
及时扭过脸,就看见秦朝意鬓角有汗意。
……这是跑过来的?
里边到底是谁啊?这么大面子?
顾艺心里嘀咕,却也不敢问,只见秦朝意站在办公室门口还整了整衣服,深呼吸了一口气,活像是刚出社会去面试的新人。
做完这些,她还扯了个笑,这才握着门把手推开门。
顾艺就在一旁看着,跟见鬼了似的。
以前谁见过秦朝意这么笑啊?
怪瘆人的。
顾艺搓了搓手臂,去茶水间去泡红茶。
而秦朝意进门以后,率先看见坐在客人椅上的背影,穿一条蓝色的吊带长裙,披着轻盈的白色纱质外套,安静地垂着眸翻看着书。
空间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秦朝意的喉咙微动,握着门把手的手都有些颤抖。
是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人啊。
在她张嘴想说话时,眼前的人忽地站起来,转过来,双手往后,半倚半靠地撑在桌上,嘴角微翘,“好久不见啊,朝朝公主。”
说话时眼里闪着泪花,可她的声音却很平静,似是在跟好久没见的她打招呼。
秦朝意舔了舔唇,声音细若蚊虫:“好久不见。”
随后,洛月朝她张开双臂,“要不要抱一下?”
话音刚落,秦朝意疾步走过去,双手绕过她的头,稍一弯腰便吻上去。
似是要把她整个人吞噬掉一样,要把她变成独属于自己的,带着许久未见的热烈。
把所有的想念都融了进去。
秦朝意咬她的唇,洛月也回应。
很快便撬开了她的齿关,和温热柔软相抵。
仿佛触碰到了对方炙热的灵魂。
洛月刚才看的那本书掉到地上,却没有人管,而此刻门外顾艺敲门,“您好,我给送下……”
说着用脚踢开门,但茶水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看到了让人炸裂的一幕。
那一瞬,顾艺的脑子有片刻空白。
洛月轻轻推了秦朝意一下,秦朝意自是听到了顾艺进来的声音。
可她的思念还没发泄完,在洛月的推搡下,她这才松口,站直了身子,把洛月的脸埋进自己肩膀,而她的下巴搭在洛月脑袋上,喘着粗气,声音很冷:“出去。”
顾艺腿都在打颤,闻言立刻道:“你们继续……继续……”
说完以后麻溜地跑了,后边跟有鬼追一样。
在她出去之后,办公室内的气氛稍冷下来,旖旎散了一半。
洛月埋在她颈间闷声道:“我想你了朝朝,所以我来见你。”
秦朝意把她的脸捧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她,似是要把她这张脸刻进灵魂里。
良久,秦朝意逼近她,几乎把她逼到坐在桌上。
冰凉的桌面和温热的肌肤相触,让洛月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秦朝意哑声道:“月亮。”
洛月的尾音往上扬,不似勾引,胜似勾引。
秦朝意的眼睛已经吻得泛着红,被情与欲勾动,喉咙发紧。
在盯了洛月两秒后,她径直吻过去,声音囫囵却带着几分哭腔的真挚:“我爱你。”
之后洛月的吻悉数被吞没。
在即将失控时,洛月推她,“别在这。”
秦朝意一把将她从桌上抱下来,拉着她的手往外走:“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