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程时雨是来找洛月解开误会的, 却没想到来得不合时宜。
听墙根这种事她没做过,这会儿站在门口,耳朵都竖起来。
只听见细碎的脚步声, 她回头。
洛月刚好抬起手,准备像往常那样熟稔地拍她肩膀。
四目相对, 洛月的手尴尬地悬在空中,手指蜷缩几下,表情很微妙。
那天她表现得太过惊讶, 可能让洛月受伤了。
程时雨抿唇,主动搭话:“月姐, 我带了西瓜。”
洛月的手放下来, “我们去办公室聊吧。”
程时雨的视线不自觉越过她, 落在正坐在小凳子上整理书的秦朝意身上。
秦朝意手上虽拿着书, 却很久都没动作,一看就知道心思不在这上边。
洛月怕她目光里的探究伤到秦朝意, 往秦朝意的方向挡了挡,低声催促:“走吧。”
程时雨个子高, 甚至在二十岁以后还长了几厘米, 硬蹿到了171。
她真要看的话, 洛月也挡不住。
只是察觉到洛月的维护, 程时雨便收回了目光。
但在收回那瞬,秦朝意刚好抬起头, 清冷眼神对上, 仿若短兵相接。
有种莫名的敌意。
程时雨甚至后背升起凉意, 在这灼灼烈日照耀下, 属实反常。
洛月率先出门,伸手挡住太阳。
程时雨刚转身, 秦朝意便起身道:“我能去么?”
洛月脚步顿住,正欲拒绝。
她还不知道跟程时雨会发生什么样的对话。
虽然知道程时雨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但对程时雨来说,洛月不仅仅是邻家姐姐,还可能是未来的嫂子,所以应当从来没想过这件事。
如果洛月之前在和程时景坦白时,就跟她也坦白。
或许她也不会这么大反应。
偏偏,是让她直面现实,造成了更大冲击。
在这样的境遇下,把秦朝意卷进来只会是火上浇油。
可是还没等洛月说话,程时雨便坦荡地对上秦朝意的目光:“可以啊。”
秦朝意已经蓄势待发,只等程时雨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批判洛月时,亦用钟灵和她的恋爱往事回击。
却没想到程时雨笑了下,“这么大个西瓜,我和月姐又吃不完。”
秦朝意:“……”
—
仿若一拳打在棉花上,秦朝意卸掉了满身力道。
三人一起走到洛月的办公室,这会儿午休时间,整栋教学楼都静悄悄的。
南方的春天格外短暂,结束几场连绵的雨,气温直接跃升几度,匆匆步入夏季。
月亮岛也不例外。
办公室里只有美工刀,洛月用湿巾擦过后给程时雨递过去。
程时雨动作干脆利落,把瓜切好以后又先递给秦朝意。
带着几分示好。
根本让人讨厌不起来。
进来前,秦朝意还对她满是防备,进来之后却没了敌意。
程时雨带来的西瓜是在冰水里一直泡着的,这会儿依旧冰凉,吃一口满是夏天的甜味。
三人吃了几口西瓜,没人说话也没有之前尴尬。
程时雨率先吃完,拿了张纸擦嘴后又给洛月递了张纸。
洛月将瓜皮扔到垃圾桶,做足了心理准备,沉声道:“想聊点什么?”
“你。”程时雨也不会饶弯子,目光从洛月转到秦朝意身上,补充道:“你们。”
恋爱怎么会是一个人的事儿呢?
秦朝意比洛月要更坦荡,“我在追她,她还没答应。”
洛月皱眉,低声道:“我对她也有好感。”
没道理让秦朝意去承受程时雨的质疑。
洛月自是站在秦朝意身前担着的,“如你所见,我喜欢的,是女生。”
对着程时雨承认,远不及当初对程时景坦白时简单。
记得当初她对程时景坦白,就是吃饭时随口一说。
程时景也愣神,随后问了几句,便没再提过。
但程时雨代表着的,是月亮岛那些对她好的人。
因为接受过对方的好,所以没办法忽略她们的看法。
于是就将自己困在这里。
这句话在洛月脑海里已经盘旋了两天,准备等机会去找程时雨说明。
却没想到是程时雨率先来找她。
话在没说出口时永远有无法衡量的重量,一旦说出口,重量陡然消失,整个人都跟着轻松不少。
程时雨一怔,随后尴尬地笑了笑,“我来找你就是想跟你道个歉。”
洛月始料未及,表情诧异。
程时雨捏着耳垂不好意思地说:“那天早上我反应太大了,对不起啊月姐。”
洛月:“……”
“要是有伤害到你们的地方,多多包涵。”程时雨说。
洛月微顿:“时景哥喊你来的么?”
程时雨摇头:“不是。”
“我就是觉得咱们这样太尴尬了。”程时雨摊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对不对?”
洛月没想到这件事在程时雨这儿也这么被轻拿轻放了。
顿时有些感动。
只是还没来得及回应程时雨,就听秦朝意在一旁淡淡道:“确实,反正也不只她一个人喜欢女的。”
洛月斜睨了她一眼,怕她提及颜辞,低咳一声示意她别拖别人下水。
程时雨却没听出她言外之意,直白道:“是啊,不是还有你么。”
洛月:“……”
幸好,程时雨在这方面比较愚钝。
而秦朝意却微微抬眼,“难道你不是?”
程时雨:“……?”
办公室内的气氛因着这句话变得微妙,洛月抬手戳了一下秦朝意的肩膀。
秦朝意低敛着眉眼,伸手摆弄洛月桌上的花。
花已经放了几天,有些蔫巴。
秦朝意纤白的手指把蔫巴的花揪下来扔进垃圾桶,内涵道:“月亮岛上一般种什么花?”
“玫瑰、月季。”洛月不知她突然换话题是何意,却还是回答道:“月亮岛的玫瑰是出了名的好看,尤其是粉玫瑰和香槟玫瑰。”
“好吧。”秦朝意说:“之前去早市的时候倒是见过。不过……”
她抬眼看向程时雨,以一副探究的神态呷着笑道:“我以为月亮岛上遍地开百合。”
程时雨:“!”
洛月:“……”-
程时雨没看出洛月是姬,就像洛月没看出她亦是一样。
在月亮岛上,她的秘密比洛月藏得更深。
起码程时景知道洛月是。
可程时景一直都以为程时雨以前交的是男朋友。
她唯一谈过的一场恋爱,肆无忌惮地占据了她热烈青春的恋爱,却连恋爱对象的性别都被混淆。
所以程时雨在这里闭口不提前任。
这几年也有人陆陆续续找她妈说亲,但她以前妥协过一次,便没再妥协第二次。
再加上还有程时景这个“男丁”顶着,程时雨也就把这件事搁置了。
没想到,她一直藏着的秘密会被陌生人看穿。
或许如果她不是从小就和洛月认识,也会在第一眼看见时凭直觉认出。
但因为太熟了,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洛月亦然。
所以在秦朝意说完后,洛月皱眉问:“你什么意思?”
秦朝意耸耸肩:“具体的,你问她。”
程时雨:“……”
“你也?”洛月问得隐晦。
程时雨抿唇,没应答。
可在这种情况下,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因为如果不是,一定会竭力否认。
可程时雨轻呼出一口气:“我哥还不知道。”
洛月承诺:“我不会告诉她的。”
程时雨看向秦朝意:“你怎么知道的?”
秦朝意思考片刻,“猜的。”
钟灵虽然在她耳边说过很多和前任的事儿,但秦朝意不认为在钟灵尚未知情的情况下,就可以参与到两人的感情之中。
况且,她又不是傻子。
钟灵和程时雨分手,谁知道她们是不是跟仇人一样的前任?
明知道洛月还蛮在意程时雨感受的,要是程时雨知道她是钟灵的闺蜜,万一在洛月面前说她坏话怎么办?
本着“死队友不死贫道”的精神,秦朝意“大义灭亲”。
但尚存的一点儿良知让秦朝意替钟灵问了句:“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还未等程时雨回答,洛月率先提出疑问:“那你以前谈的那个就是女生?”
程时雨:“……”
本来是找洛月解开误会顺带祝福一波的,结果莫名变成了“三堂会审”。
这两人的架势俨然是要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程时雨往后退了两步,却被洛月拉住。
洛月问:“你不说我怎么帮你?”
程时雨:“……”
分明就是一句画大饼的话,但从洛月嘴里说出来莫名让人信任。
其实她哪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她都和前任分开多久了。
也不知道人家还记不记得她。
或许以她那个浪荡的性子,早就换了不知多少女朋友。
也可能已经跑到国外注册结婚了。
这谁知道?
但程时雨没有任何能怪她的理由。
当年不辞而别,杳无音讯,都是她自己选的。
程时雨也做好了孤独一生的准备。
但当洛月说完后,程时雨脑海里浮现出的竟然是当年从嘉宜离开那幕。
大雨如瀑,偏她在夜里搭了回月亮岛的船。
海上风浪翻滚,人站在甲板上都要被风吹倒,那天她都在想,不如就翻了船,以身葬了海。
倒比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来得好。
可偏偏船没翻,她只是淋了一夜的雨,发烧晕倒在船舱里。
如果那天,真的有人来帮她就好了。
可惜没有。
程时雨陷在回忆里失了神,直到洛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
但还没说话,一滴泪便从眼里掉下来。
晶莹的泪珠跟小珍珠一样,刚好掉在洛月手背上。
洛月错愕地张了张嘴,想安慰却不知从何开口。
秦朝意在一旁默默观察,适时聊道:“看来你忘不了前任啊。”
程时雨摇头:“忘了。”
“那你眼睛怎么红了?”秦朝意问:“想到她了?”
程时雨轻呼出一口气,声线都变了:“就是脑子里的水跑到眼睛里了。”
说完匆忙和洛月说了声要走,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学校。
离开时跑起来都带着风,似是怕眼泪越流越多。
等程时雨的背影在视线里消失,洛月才抱臂悠悠打量秦朝意,温声道:“你怎么知道她的事?”
秦朝意的说辞或许能骗过程时雨,却骗不了她。
分明就是在来到月亮岛以后才有了一点儿恋爱意识,怎么就能猜到程时雨喜欢女的?
必然是从某些事上发现了蛛丝马迹。
秦朝意抿唇不语,准备用沉默应答。
以此来让洛月跳过这个话题。
却没想到洛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根本没有要让她蒙混过关的打算。
“不想说。”秦朝意说。
如果是她自己的隐私,洛月必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但涉及到的是程时雨。
洛月总觉得惴惴不安。
毕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
如果说程时景对她比对亲妹妹还好,那她就把这种好回馈到了程时雨身上。
洛月微顿,压低声音威胁道:“不说是吗?那你也别想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朝意喝醉以后断了片,记忆十分零散,也问过洛月那晚的事,洛月却没说。
单凭秦朝意自己,估计也很难想起来。
可每每提及那晚,洛月的表情就有些讳莫如深。
而她自己也总觉得,缺失了很重要的记忆。
越是不知道,就越是心焦。
洛月这不似威胁的威胁,对秦朝意起了作用。
秦朝意反问:“如果我说了,你就告诉我?”
洛月低敛眉眼:“看你的诚意。”
仿佛坐在会议桌上谈判。
秦朝意又问:“那晚的事很重要么?”
“应该是的。”洛月说。
秦朝意:“……”
不得不说,洛月总是最懂如何拿捏秦朝意的。
这种似是而非的答案愈发勾起了秦朝意的兴趣。
几分钟后,秦朝意朝洛月招了招手,“你凑近点。”
洛月将信将疑地凑过去,秦朝意却忽地在她脸侧亲了一口。
洛月吃惊,下意识看周遭有没有人。
等确认没人后才斜睨了秦朝意一眼,“你在做什么?”
秦朝意也没那么傻,占到便宜后立刻卖乖,“程时雨的前任是我朋友。”
秦朝意用程时雨的事儿吸引洛月的注意力:“以前她给我看过程时雨的照片,但那时她还是短发。”
在警校的时候不让留长发,所以程时雨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
虽然现在程时雨头发也还没留长,却比之前好很多。
起码及肩,扎的话也能稍扎起来一点。
很清纯的那种,和她的气质不太搭,所以她一向都是盘起来扎丸子头,或是戴帽子。
秦朝意说:“一开始没认出来,那天出去露营才敢确认。”
洛月对这个答案也不太信,但秦朝意说得很诚恳。
“那这世界还真是好小。”洛月仍旧试探:“你们还真巧。”
秦朝意无奈耸肩:“确实很巧。”
巧得她都不知道怎么跟钟灵交代。
既藏了她妹妹,又藏了她前任。
没办法,全国有那么多叫月亮岛的地方,秦朝意万没想到钟灵说的那个月亮岛,就是她此刻所在的月亮岛。
秦朝意想到钟灵,总觉得多年友情岌岌可危。
这一瞬的失神被洛月捕捉,“看来骗我也需要深思熟虑。”
秦朝意:“……我没骗你。”
洛月也无意再深究,她下午还有第一节 课。
学生们的午休时间即将结束,学校不多时就会热闹起来。
洛月催促她离开办公室,走廊里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
秦朝意却捏着洛月的手腕,指腹在血管上轻轻摩挲,似是在感受她血液的流动。
洛月皱眉,“别在学校里放肆。”
说不准下一秒就会有她的同事推门进来。
洛月用力往出抽自己的手腕,但秦朝意的力气更大。
一时间,手腕多了一道红痕。
秦朝意声线清冷,却带着几分轻佻:“那,在家里可以吗?”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秦朝意瞬间松开洛月的手腕,整个人都往后退了半步,单手撑着桌面,显得疏离又客气。
面上仍旧是经久不消的寒意。
推门进来的老师就是之前和洛月一同去嘉宜培训的老师,平日里关系也算近,洛月有事儿都是她帮忙代课。
一进门刚想跟洛月打招呼,却看见了陌生来客,微怔后笑道:“洛老师好。”
“嗯。”洛月应了声。
之后同事坐在办公桌前翻书,目光没往过投。
秦朝意看向洛月:“我走了。”
“好。”洛月说。
秦朝意顿住,随后朝着她挑眉:“不送我?”
带着几分挑衅,那眼神仿佛在说——不送我的话,那我就保不准能做出什么事了。
洛月抿唇,被捏住了软肋,不大情愿地说:“送。”-
办公室离图书馆不远,此刻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地来了。
暑气炙烤大地,照得人浑身不舒服。
进了图书馆,秦朝意转身就将洛月压在门上,手里还握着门把手,从内反锁。
“做什么?”洛月警惕地看她。
外面人来人往,声音嘈杂,甚至依稀能从嘈杂人声里听出她学生的声音。
洛月被她弄得猝不及防,也不知她是何意,绷紧了后背。
“没什么。”秦朝意离她更近,“我就是想问问,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月抿唇:“……”
“我对你。”秦朝意问:“做了什么?”
洛月依旧沉默,似是在斟酌措辞。
秦朝意得不到答案不罢休,步步紧逼:“那天,我们离得有这么近么?”
那天晚上的事从洛月脑海里浮现出来,当下的夜晕染着暧昧色彩,人深陷其中不觉羞,这会儿回忆起来觉得浑身上下都燥热,耳朵甚至有些滚烫。
秦朝意看她的反应如此不寻常,越是好奇。
“你说了。”秦朝意说:“我告诉你程时雨的事儿,你就告诉我。洛老师。”
秦朝意的手指划过她的侧颈,不疾不徐,似是在勾引猎物。
“外边都是你的学生。”秦朝意靠近,唇似有若无地划过她的耳垂,气息热切,“你要信守承诺哦。”
洛月:“……”
在这狭小的怀抱里,洛月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打乱,“秦朝意。”
喊她名字时都没那么有底气,却还是轻斥:“别闹。”
秦朝意此刻在她颈间轻笑:“洛老师,到底是谁在闹啊?”
洛月:“你。”
秦朝意在她颈间咬了下,而后贴近,吮吸的动作很像是要给她的侧颈种个草莓印出来。
颈间肌肤被温热包裹。
不得不说,这感觉很舒服。
但……
洛月推她,“我下午还有课。”
秦朝意停下动作,“夏天到了,蚊子多。”
都已经给她找好了借口。
看来,就是想给她留草莓印。
洛月伸手推她,掌心扶着她的额头:“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蚊子咬的和人咬的,完全不一样。”
“小学生分不清。”秦朝意说。
洛月不知她是专门和自己对着干,还是就为了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学校里不止有学生。”洛月阻止她。
秦朝意呷着笑,漫不经心地挑逗:“那你便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洛月微顿,双手抱住她的脖子。
秦朝意被抱得猝不及防,愣怔片刻。
洛月在她唇上亲了下,尔后直勾勾地看着她:“你就这样。”
秦朝意:“……?”
她……这么粘人?
若是放在以前,秦朝意断不会相信。
但现在,秦朝意觉得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儿。
仗着醉意,肆无忌惮。
秦朝意有些羞耻了。
喝醉酒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帮你回忆。
于是一次比一次社死。
可偏偏她是自己送上门,逼着人家给自己回忆。
洛月却没准备作罢。
她不是闹着要知道么?
便遂了她的愿。
秦朝意的手松开了门把手,往后退,却被洛月箍住。
仿佛是一场追逐游戏,你追我赶,你进我退。
秦朝意低声道:“好了。”
洛月挑眉:“别啊。”
秦朝意抿唇:“我大概想到了。”
所以别说了。
洛月却笑,“这才哪到哪。”
她抱着秦朝意的脖子,再一次凑近,下巴搭在她肩上,凑到她耳边低语:“姐姐,我好像……湿了。”
秦朝意:“……”
秦朝意整个人都变得紧绷,耳朵咻地通红。
洛月却没打算放过她:“用我帮你纾解一下么?”
秦朝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把推开她。
颇有种恼羞成怒的既视感,捏着耳垂往堆积成山的书堆前走,一边走还一边道:“要上课了,你去吧。”
秦朝意说话都磕绊:“我……我要继续整理书了。”
洛月站在原地抱臂,勾着唇笑:“秦公主。”
秦朝意歪过头看她。
洛月语气揶揄:“你可是个天生喜欢被伺候的。”
秦朝意:“?”
洛月也没给她解释,转身离开。
一副胜利者姿态。
等她走后,这空间内的气温才降下来。
秦朝意深呼吸了几口气。
还以为是自己稳稳当当占据了上风,结果轻而易举就被洛月掰回一城。
她又一次,一败涂地。
哪怕洛月没具体说被伺候什么。
秦朝意却隐隐有预感。
纾解。
这个词本身就带着点不正经的暗示。
秦朝意第二天回家洗了澡,换内裤的时候就发现了一点端倪。
却怕是自己多想。
此刻……真相浮出水面。
秦朝意一个人坐在图书馆里发怔。
一边懊恼自己怎么喝那么多,连那种羞耻的话也说得出口。
一边懊恼自己怎么喝那么多,连那晚都不记得。
洛月那胸有成竹的样子,那夜应当是挺美妙的。
而她忘了。
秦朝意想到最后,恼得跺脚。
又在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把脚收回来,维持优雅姿态,埋头整书。
整了一个小时后,秦朝意愤愤地想,早知道不问了。
……-
自从知道自己喝醉以后可能和洛月发生了一点见不得人的事情,秦朝意面对洛月时愈发纠结。
还带着一丝隐秘的占有欲。
包括肌肤相亲的渴望。
而洛月在被程时雨发现以后,纵使程时雨已经主动来跟她和好,她还是心有余悸。
在外时几乎和秦朝意不说话。
秦朝意为此也闷闷不乐过,但洛月每天都会担心她饿死来给她送饭。
两人一天内起码有一顿是一起吃的。
秦朝意爱上了整理书的活儿,每天起早拿着钥匙去开图书馆的门,然后坐在那儿安静地整理。
她买的书架也很快到了,但全是木板,送了螺丝刀,却还是要自己组装。
洛月都不知道她买了书架,快递送过来的时候吃了一惊,连忙问她多少钱,要转给她。
秦朝意忙着研究书架怎么安装,匆匆回答:“没多少钱。”
洛月:“那也不行,这是学校的东西,不能你自己出。”
“就当我捐的。”秦朝意说。
洛月无语。
而秦朝意已经动手装起了书架,带着胶皮手套,把所有的螺丝钉放在盒子里,用螺丝刀一个个拧上去,确认无误后再拧紧。
动作干脆利落。
洛月在一旁帮忙,忍不住问:“你经常干这种活?”
秦朝意微顿:“第一次干。”
想也知道,她平时懒得出奇。
除了在写书这件事上能被称为劳模外,其余时候几乎不会干活。
“十指不染阳春水”这句话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洛月怔了片刻,夸道:“挺有天赋。”
秦朝意一向信奉的就是,我只是懒得做,并不是不会。
而她也是第一次发现,沉浸式做手工会让人很快乐。
就有种什么都不用去想,我只需要沿着这条划好的线走,没多久我就会完成,然后得到一种膨胀的成就感。
秦朝意组装书架就用了近一周。
崭新的书架放在图书馆里,和之前那些书架形成了明显的差别。
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洛月悄悄问她:“这些书架花了多少钱?”
“挺便宜。”秦朝意说,却也没说具体多少。
那天洛月在擦拭新书架时看到有块木板上印着品牌Logo,她上网查了一下果然找到了同款。
一个4x4格的书架都要八百块。
而放在图书馆里的书架,一列是100x40,没有现成的尺寸,都需要定制。
洛月问了下客服,定制这么一列是18000左右,买得多还可以便宜。
洛月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只是粗略估算了一下,新放的这几列书架大概抵得上这个图书馆的钱。
而秦朝意又破费了不少。
洛月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晚上刻意多炒了一个菜,端去给秦朝意。
却发现茶几上有膏药,就连屋子里都飘散着一股膏药味。
“你受伤了?”洛月你问。
秦朝意佯装无谓地耸了耸肩,本想是装出没事的样子,结果一动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没事。”
倒还是嘴硬。
洛月皱眉,一副准备生气的表情。
秦朝意已经掀开了饭盒,饭香味掩盖掉了膏药味,“看上去就很好吃。”
秦朝意试图转移话题,却被洛月伸手拨开了领口。
光滑的脊背上歪七扭八地贴着膏药,还有皱褶。
秦朝意察觉到凉意,立刻避开,“你做什么?”
洛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做书架做的?”
秦朝意抖了下肩膀,衣服回归原位,将伤口遮挡得严严实实,“我又没做,组装了一下而已。”
没怎么干过活儿,弄的时候兴致勃勃,等到弄完放松下来才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拆卸了重新组装的一样,浑身的骨头疼。
路上遇见程时景,被他一眼看出端倪,给她递了一盒膏药,贴上以后整个后背都感到灼热,但舒缓了疼痛。
洛月翻了下,盒子里少了两贴。
再次看向秦朝意的眼神里满是心疼。
秦朝意不大适应,端起碗吃饭,声音很闷:“别那么看着我。”
洛月不知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感受。
眼前这个人好像真的在践行着她的话,勇敢无畏,一往无前。
好像真的很爱她。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谢谢。”
这句谢谢生涩又艰难,却是洛月能说出最有分量的话。
秦朝意微怔,随后扬起一抹笑:“你谢我干嘛?”
秦朝意怕她有负担,放下碗耐心道:“你不会以为我是因为你才这么做的吧?”
洛月没说话。
秦朝意不疾不徐地说:“学生们应该有一个漂亮的图书馆。我上学的时候图书馆很大,书也很多,所以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已经读完了上千本书,读书是最便宜的了解这个世界的途径。这座岛很小,也很偏僻,唯一的能跟世界产生连接的只有书。或许现在网络很发达,坐在家里就能看见视频里转投过来的千姿百态的世界,但如果没有文字,这些风景也不会那么浩瀚。”
秦朝意表情很认真,“我真诚地希望所有孩子都能读书。”
不光是课本里的知识,而是由书籍延展开的世界的很多面。
只有读书多了,才能去领悟读书的意义。
才能明白,走出去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或许秦朝意有对洛月的私心,但本质还是因为想要扶持教育。
从她写书赚到钱开始,就一直在做这种事。
秦朝意自认不是什么伟大的人,她只是力所能及地在做她认为对的事。
所以才能活得这么从容坦荡。
良久,洛月夸她:“很厉害。”
洛月说:“那我替我们的学生谢谢你。”
秦朝意:“……”
秦朝意唇角微勾,“行。”
洛月拿出两张电影票,“那为了表达对你的感谢,我可以请你看电影吗?”
秦朝意微怔。
上次买了《春潮》的电影票,却由于种种原因她没去看。
而这次,洛月主动邀请她看电影。
秦朝意受宠若惊,一时怔住。
洛月却见她没什么反应,准备缩回来,“你要是没空的话,那就算……”
“有空。”秦朝意打断她的话,把票拿过来。
是周六傍晚6:20的场,电影《热闹的夜晚》。
一听就是个文艺片。
秦朝意问:“是不是可以吃个饭再去看?”
洛月点头:“我请。”-
看电影这天,秦朝意专程换了件新衣服,开车载洛月去镇上。
因着洛月临时有事,很晚才出发,到了镇上已经临近开场,没有时间吃饭。
两人只能匆匆赶去电影院,赶在开场前一分钟进了电影院。
洛月悄悄问她:“饿不饿?”
秦朝意出门前想着傍晚就要吃东西,所以中午吃得很少。
这会儿已经饿了,却不想让洛月分神,摇头道:“不饿。”
结果洛月喊她:“伸手。”
秦朝意微怔,一颗糖塞进了她掌心里。
“先垫垫。”洛月说:“等电影散场请你吃饭。”
秦朝意拆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甜味漫散。
而电影开场前先黑了屏,在黑暗中,秦朝意准确无误地碰到了洛月的手,将手覆在她手背上。
潮热的掌心覆盖在泛着凉意的手背上,触觉十分明显。
下一秒,洛月却缩回手,若无其事地看着大屏幕。
秦朝意的手蜷缩几下,略显尴尬。
秦朝意凑过去问:“不行吗?”
洛月两手放在身侧,只摇摇头。
电影是典型的文艺片,中途有几场的镜头慢到让人快要睡着。
所以电影院里只坐着零星几个人。
秦朝意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屏幕,看着像在认真看电影,实际心思早已飞到了别处。
洛月不让她牵手的动作让她有些失落。
却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暗自不开心。
等到电影散场,影院内的灯亮起,洛月才看向她:“去吃饭?”
秦朝意闷声:“不饿。”
洛月一把拽着她手腕,把她拉起来:“那也得吃。”
秦朝意被她拉着出门,但一出来就被松开。
仿佛两人之间唯一的连接也断开了。
电影散场已经快九点,过了饭点,镇上的饭店也都不热闹。
洛月轻车熟路地带她到了一家日料店。
能从这么破旧的镇上找到日料店,也属实是奇迹。
看得出来,洛月想请她吃顿好的。
秦朝意却仍旧高兴不起来。
日料店的装潢很不错,装修风格非常日式,洛月和老板闲聊了几句,一看就是旧相识,然后问他要了个包厢。
进了包厢后扫码点餐,秦朝意饿过了劲儿,没什么胃口。
洛月却喊她点餐,说是自己刚发工资,不必客气。
秦朝意点了份炸猪排,还有海草和三文鱼、寿司之类。
洛月则是点了份套餐。
下单之后,洛月又给她倒茶,服务十分周到。
但秦朝意就是冷着脸看她。
秦朝意的怨念都写在了脸上,眼神里都是——为什么还不来哄我?
偏偏洛月当没看见,直到饭上来,秦朝意没滋没味地吃着,洛月却没动几口。
平心而论,这家店的味道还不错。
本以为在这种小地方应该吃不到正宗日料风味,但很难得,这厨师做得十分爽口。
但秦朝意还是味同嚼蜡。
洛月吃了几口米饭就放下了筷子,秦朝意率先绷不住问她:“你怎么不吃?”
洛月微顿,诚实道:“我不喜欢吃日料。”
秦朝意顿时皱眉:“那你还来?”
洛月看向她:“你不是还蛮喜欢的么?”
秦朝意:“……”
秦朝意被哄好了一点点。
但也只有一点点。
秦朝意夹了一个寿司递到她盘子里,“那你吃这个。”
“不喜欢。”洛月摇头。
尤其格外讨厌那个酱的味道。
秦朝意又夹海草给她,洛月仍旧摇头:“没那么喜欢。”
秦朝意无奈,看着摆了一桌的食物,忍不住道:“那这桌上有你喜欢的么?”
带着几分恼怒,把刚才在电影院的火也发了出来。
秦朝意也察觉自己失态,抿了下唇,正打算开口遮掩弥补时,就听洛月轻飘飘地道:“你。”
秦朝意愣住,拿着筷子的手都僵了。
随后情不自禁地翘起嘴角。
……
洛月把寿司夹给她,“你多吃点。”
秦朝意没想到会得到洛月那么坚定的回答,笑意止不住。
却还试图得寸进尺:“你刚说喜欢什么?”
洛月却看着她,极有耐心:“你。”
得到重复回答的秦朝意扬着笑,“行。”
离开时洛月结账,秦朝意就站在门口等,仍旧回味着吃饭时洛月说的那句话,感觉自己的心在一瞬间炸成了烟花。
而下一秒,有双手径直拉住了她的手,掌心和掌心相抵。
秦朝意失神回头,却看见洛月逆着光站在她身后,朝她笑了下:“发什么愣?走吧。”
秦朝意讷讷,却没说出话来,人已经被洛月牵着往前走。
她整个人都飘飘然的。
等走到车旁,洛月才松开手。
两人上车,秦朝意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僻静地段,只有远处店铺的音响传来的歌声。
[亦步亦趋/随你至深不可测/患得患失/唯恐你遥不可得/却只面不改色]
被玻璃隔绝,也只能依稀听见几句。
秦朝意微哽:“为什么,牵我的手?”
分明之前在电影院里还不愿意。
洛月低敛下眉眼,声音温柔:“你不喜欢吗?”
秦朝意:“你不害怕吗?”
洛月怔了下,随后轻笑:“你喜欢的话,我就不怕。”
这笑看得秦朝意失神,情不自禁地俯身凑过去亲了她一下。
亲得洛月猝不及防,洛月却没生气,朝她招招手。
秦朝意凑过去,洛月在她耳尖舔了下。
惹得秦朝意整个人都颤栗。
洛月低声对她耳语:“秦公主,我喜欢你。”
秦朝意顿时感觉热血上涌,脑子一片空白。
而不远处的歌声恰到好处地传来——
[为你,我认了。]
秦朝意心想,她认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