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哥，能帮我洗澡吗？”
程焕背手关门，发现陆云商果然没在处理工作，而是把座椅的椅背调平，静静地躺在上面，膝上盖了一条薄毯。
昏暗的房间里，光线全数来自于桌上的小台灯，台灯旁边还靠着一包吃了一半的饼干。
他赶紧把面包牛奶端过去，什么也没说。
一杯牛奶，两片吐司，一看就知道是一人份，两人心照不宣，一个安静地坐着，一个沉默地咀嚼。
陆云商咽下嘴里的食物，看着程焕，就像在观察研究。
良久，语气平平道：“昨天晚上我太困了，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忘掉。”
程焕乖巧一笑，“好，已经忘掉了。”
陆云商垂着眼皮，没有回以微笑，而是把托盘推远了一些，“你果然听懂了。”
这样表达抗拒的动作让程焕不太高兴，他把托盘推回去，拿起牛奶杯放到陆云商近前，“哥，你不许生气，是你说得太明显了。我们也算交换了秘密，应该是感情更好了才对。”
陆云商不置可否。
程焕的年龄和漂亮脸蛋总是给他错觉，让他觉得这还是个未经人情世故的小孩，没有多深的城府。
可抛开两人的年龄差距看，程焕也已经19岁了，在这一个多月里，待人接物从没出现过任何问题。
前秘书在的时候，一切都井井有条，以至于他太过习惯，都没有察觉，程焕这新人竟然也做得毫不逊色。
他低头看，程焕正抱臂趴在桌子上，一点点前移，下巴抵在手腕上，歪头仰视着他，同时，也把自己脸上的擦伤露了出来。
这伤口让他从猜忌里陡然清醒，他突然厌弃自己方才的恶意揣测，虎父无犬子，程焕优秀是正常的，这样真诚又干净的眼睛，很能让人信任。
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在现场伤到门面的小弟弟，有什么可过多警惕的呢。
他把自己说服，拿起面前的牛奶喝了一口，“伤口感觉怎么样，还会头晕吗？”
程焕毫不逞强：“会，但好多了，就是脸上的伤好不方便啊。”
面对程焕这样放低姿态的可怜相，陆云商收到的那种被人看透的压迫感，便顷刻间消散殆尽，他把台灯的灯光调亮了一个档位，仔细查看程焕脸上的伤。
本来就是擦伤，不太严重，只是擦伤面积不小，日常生活确实还会有影响。
陆云商抽纸擦嘴，“怎么样？下次还选文旅这边的实习吗？怎么不去总公司。”
程焕还是保持仰望的姿势，眼神被灯光加持，其中蕴含的情感更深，“当然还选这边。我是冲着人来的。”
“什么？”陆云商无意识搓着纸巾的动作都顿住。
程焕把陆云商的神色都看进眼里，等陆云商忐忑了一会儿，他才直起身来，“我很早就知道你。”
但现在并不是坦白一切的时候，“我爸特别喜欢你，总是夸你，说交给你什么任务都放心，还说我家兄弟两个，要有任何一个人达到你的一半，死也瞑目了。”
陆云商晃了晃脑袋，直觉自己是又困得脑子不清醒了，“这样啊，那就谢谢程总了，我没那么好，你选择实习地点也要多考虑。”
程焕摇头，他本是要拿自己脸上的伤口卖惨的，怎么话题就这么被陆云商带到了工作上，他得把话题带回去。
程焕：“哥，你明天可以早点回家吗？有个事……可能需要你帮忙。”
陆云商困倦，懒得张口，眼神示意他继续说。明明是带着困倦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里却莫名显得温柔，不太被关注的睫毛也在细微地灯光下镀上金边，有了更清晰的光影。
程焕坐直身子向后靠着，隐匿在灯光范围之外，欣赏着光里的艺术品，“我今天想洗澡，试了好几个姿势，怎么都会有水溅到侧脸，而且身上其他位置也有小擦伤。”
他试图让自己的无理要求具备更多合理性，“要只是擦伤淋水刺痛倒也还好，可是脸上……哥，我害怕脸上留疤。还有，我个人在里面待一会就开始头晕，我还怕摔跤。”
“怕这么多啊？”陆云商有些想笑，但一想也是，程焕还没恢复好，要真的晕在浴室里可就糟了，而且，“你这张脸，要是留疤确实太可惜了。”
躲在黑暗里的程焕，目光沿着陆云商的脸部轮廓一寸寸描摹，“ 哥是在夸我长得好看吗？那为了保护一下我的脸，哥能不能帮我洗个澡。”
给身体不方便的病人擦洗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在陆云商心里，程焕受伤的事情，他负有一定责任。
程焕还怕他不答应，又说，“我看辛哥在家里打了一天游戏，本来想找辛哥的，可他打游戏特别认真，我都不敢打扰。晚上回来你们又不高兴了，我更不敢说了。”
他又装起好人，“哥，你不喜欢辛哥去party吗？其实辛哥整天宅在家里，想要有点娱乐活动也正常吗，你们要不要和好啊？他在外面等好久了。”
陆云商自动避开了关于party的所有，选择了另一个重点，“他在家打了一天游戏？”
程焕点头，“对，辛哥说他的创业就差你帮他谈一个什么了，我爸说创业需要实力和勇气，哥和辛哥简直就是强强联合，太般配了。”
陆云商闭了闭眼。
辛腾白天说自己忙工作，居然又是在骗人，在家里都玩一天了，还要什么娱乐活动。
什么强强联合，太讽刺了，作为恋人，他愿意包容辛腾的一般，然后帮助其变得不一般。
但站在客观角度，辛腾真的……
只能说，他目前还愿意付出时间成本，等待这个男人成长，配得上一点“强”字。
他摸过手机，看了看时间，“我们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的，现在也还不算晚，走吧，帮你洗个澡。”
程焕的心脏猛地一跳，手指紧扣在膝盖上，保持自己的声音平稳，“是不算晚，但我看哥已经有点困了，你别在这睡，冬天感冒了怎么办，剩下的时间和辛哥谈谈吧。”
陆云商声音严肃下来，“我现在不想看到他。”听了程焕刚才的话，他平息一半的怒气又升腾起来，补充道：“走不走？”
程焕噌地站起来，“走。”
接着凑到陆云商身边去，抓着他的衣袖道：“哥你别生气，刚才是我多嘴了，不和好就不和好，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陆云商的气，一遇见程焕就没有办法，“你哄小孩呢？没生气，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