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泄密

考前的日子飞逝,转眼已至考期。方元一切准备妥当,只差宋吉祥的一个电话。这家伙三天前就断了音讯,像给自己封了骨灰盒一样沉寂无声。

方元知他心中有怨,高考后的必然分离是扎在宋吉祥心上的一根利刺。可他也从无挽留,眸中的不舍已经泛滥,却依旧浑话满嘴。宋吉祥看起来骨轻人贱,但方元知道他二逼兮兮的外表下压着的却是傲骨与自尊。

这样也好,省去了不少麻烦。方元从不将紧随这种想法而来的酸楚当做失意,他擅长压下难鸣的心绪,摆出冷漠的表情。

可,直到几日前的最后温存,方元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心有不甘。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激烈的情事中度过的。宋吉祥像是要将身体永远嵌入自己体内一般的深凿、挺弄,痛感夹杂着窒息般的快感让方元失了神志,由着宋吉祥万般欺辱,口舌间类似于情话的骂声最后也变成喘息与呢喃,他似乎还叫了“老公”,在宋吉祥花样百出的逼迫下,将自己像虎口前的白羊一样,彻头彻尾的献祭了出去。

但无论是情事之中,还是情事之后,方元都不敢看那双眼睛。对于一个冷漠的施暴者来说,他不允许自己动摇。方元深信,自己前路的烂漫,足以平复如今的这点遗憾。

可当宋吉祥问他如果闻军也像曾经的那个男人一样失踪了不见了,他会不会感到难过时,方元还是看向了那双眼睛。

莫测、疯狂、挑衅,种种激烈的情绪都掩饰不住浓浓的悲伤与淡淡的忧虑。方元心中如被扎紧了口的气球,异常憋闷,嘴上却依旧如蚌,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宋吉祥蓦地就笑了,他用手指描摹方元的眉目,淡淡的说了句:“你参加高考,然后离开这个地方、离开我,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悲伤之中为何还有解脱?方元忽觉心有不甘,但未及细想,也来不及细想,便又被男人带入了另一场热烈又绝望的情事之中

明日便是考期,方元理应睡个好觉,可他迟迟未眠,修长的手指翻转着手机,最后还是点入了与宋吉祥的对话框,屏幕亮了又暗,却始终没有落下一个字。

再次按亮手机,拇指下意识的上滑,往日的对话跃入眼帘。多是宋吉祥在自言自语,今天吃了什么、看了什么,谁又是傻逼,自己又受了什么委屈需要老婆报复回去而最多的便是“想你”二字,不厌其烦的发过来,自己不回便会收到抱怨,方元记得自己往往会不耐烦的快速回上一句:知道了,我也一样。

若没有后一句,对面还会纠缠,但他又不算贪心,只一句“我也一样”就能傻笑半天。

还想上翻,却被一个电话截断,方元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可屏幕上却不是长长的六个句号。

他划开电话贴在耳上,听到一句激昂的“方元”。

方元将电话远离耳边,应了一声“嗯”。

“你明天就要考试了,哥们来给你打个气!”

是张琪,那个闯了祸只会四处躲灾的主儿。

方元淡淡的回道:“考完试我可能会去一趟省城,到时候你空出时间,咱们一起吃个饭。”

“必须的,倒时我再约几个原来的朋友。”张琪大咧咧的说道。

“张琪,除了你,我没有原来的朋友。”方元的声音有点冷,“我这次回去不想惊动其他人,我只想去祭拜一下我妈。”

他在“其他人”上加了重音,张琪自然知道他所指何人。而方元口中的“妈妈”,在血缘关系上也只是他亲生母亲的姐姐。

支吾片刻,张琪的声音中明显带着心虚:“那个,方元,前几天我好像说错了一句话,不知会不会给你带来什么不好影响?”

方元微微蹙眉:“什么话?”

“不就是前几天我又见了你那个烦人弟弟,小孩年纪不大倒挺记仇,说什么长大后要我好看,让我没有好日子过!你说我还能让个小孩占了上风?一生气就脱口而出‘你那个无比优秀的哥哥马上就要杀回来了,等他考上重点大学,牛逼闪闪的时候,谁还能正眼儿瞧一眼你这个小逼崽子?’”

方元眉心一跳,用指甲刮着指节上的茧子,不过脱口的问话依旧冷静:“然后呢?”

“然后”相较于刚刚义愤填膺,如今张琪的话音几近不闻,“然后小崽子是成功气哭了,但这句话让方启明听到了。”

方元身上一凛,全身上下像被无形的巨网箍住了一般。

“我也不知道方启明就在附近啊,他那人脚步太轻,神出鬼没的。”诉完委屈,张琪轻声轻气的问道,“没什么事吧,让他听到?你明天就要参加高考了,他又没什么可以威胁你的事,就算他再有本事,也不能通天,拿你没什么办法的。”

方元在电话这边摘了眼镜,揉了揉眉心。剥开方启明光鲜的外表,若论其心肝是红是黑?可能只有方元最为清楚了。

方启明自诩雅人,从不屑与人一争长短,方元却听过他歇斯底里的咆哮,看过他阴暗疯狂好似厉鬼一般的目光。

还记得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方母与友人相约外出,方元正在舞蹈室刻苦练功,忽然门铃响起,有客来访。

方元并未出门见客,方家规矩森严,若无方启明召唤,他是不能无故露面的。

芭蕾舞曲舒缓的音乐包裹着专心致志的方元,而突如其来责难之声却忽然打破了阳光中假意的安宁。

竟是方启明的声音!那个目光总是淡淡,从无高声言语之人!

当时的方元年纪尚小,自然好奇。壮着胆子趴在酒柜后窥探,富丽的客厅中除了方启明还有一个男人,男人的一侧耳边挂着一个口罩,想来是进门后才摘下,却又未全摘,看起来有些失礼。

此时的方启明绷直了身体站在那人面前,他本就体态纤长,如今站得直了就如同一条刚刚画好的线段。

单从一侧的耳朵,方元就可以推断出他现在定是满面怒容,涨红的脸颊如同窗外不知收敛的阳光。

“你威胁我?!”他听到方启明向那个男人低吼。

“就算是吧,”那人依旧松弛的坐在沙发上,手中缓慢的摇着一只红酒杯子,“方会长,你现在名利双收,而安江却已经成了水鬼多年了,难道你不应该付出点代价吗?”

“安江自杀与我什么关系,你这是血口喷人!”

那人轻巧的笑:“我若没有点拿得出手的证据,也不会贸然来找你。”他身子微微前倾,凑近方启明,“你以为拿20万给当年帮你往安江杯子里投药的人,就能永远堵住他的嘴吗?”

那人啧啧了两声,一脸兴味的问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当年为拿下全国芭蕾组舞蹈冠军,给安江的杯子里到底投了什么药?以至他在台上那般丑态百出,竟然在跳舞的过程中勃qi了!”

“chun药吗?”那人哧哧的笑,意有所指的长叹:“原是双星竞耀,那次之后便是你方启明独步舞林了。”

那人潇洒的摆了一下手,抬眸看着微微颤抖方启明:“欸,旧事不提,我们还是聊聊今天的话题吧,方会长愿意出多少封我的口啊?”

“你要多少?”长久的沉默后,方元听到咬着牙根的声音响起。

那人又笑了一下,举起两根指头:“我可不像那个卫生员那么好打发啊,我要后面加七个零!”

门缓缓的关上,将阳光挡在了门外。在方元的视线中,方启明一直背身而立,一动未动。就在幼年的方元生出惧意打算回房的时候,楼下发出剧烈的嘶嚎,方几上的茶具与酒杯应声而落,在方启明的那声“都去死!”的咆哮中沦为碎片!

方元吓得倒退了几步,惊呼之前双手蒙住了自己的嘴。他慢慢的后退、后退一点一点离开了那个站在阳光中的恶魔人。

收回思绪,方元顶着难看的面色安慰着张琪:“嗯,没事。”

幸而对面看不见,又聊了几句之后欢欢喜喜的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的方元抬起手,指茧已红,露出了脆弱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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