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陆礼川读高中时,爱吹牛皮的班主任评价他说,“金玉在外败絮其中。虽然还没太败,但也离得不远了。”

课堂上没人敢笑出声,陆礼川站起身拿纸飞机对准讲台,呲溜一下,纸飞机插进了班主任的保温杯里。

“那咱们就走着瞧。”

班主任气得摔门离开,之后也就不了了之。

一语成谶,毕了业后陆礼川不负众望,他成了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只晓得烧钱享乐的纨绔子弟。

2

夜总会灯红酒绿的光下,人们呼出的烟雾萦绕不散。

这样的聚会都以陆礼川为首,众人喝着酒,不知道是今夕还是明天。

有个男模手跟豆腐似的,还一个劲往自个身上摸。

陆礼川不知道怎么眼皮总在跳,随口问了句:“你叫什么?”

男模穿着深v上衣,低腰裤,锁骨贼明显,整个建安市谁没听过太子党陆礼川的名字,他没忍住舔嘴唇。

“我叫王涵。陆少。”

他知道今晚如果能钓到陆礼川这条大鱼,起码够他几年不愁吃穿。

他更加卯足了劲往陆礼川身上拱。

陆礼川嗅到小男模身上的劣质香水味,有些倒胃口,遂站起来居高临下,“离我远点,我看不上你这款。”

王涵咬咬牙半跪在陆礼川脚下,想解开裤拉链,男人左右是下半身思考动物,口一发谁管谁是不是那款。

王涵不凑巧,陆礼川的手机刚好响了。

接通后秘书的声音十分慌乱,“少爷,公司出大事了,您现在马上来机场,董事长安排您去您表舅的老家。”

陆礼川懵了但听得懂人话。

猛然推开王什么涵的,往外跑就完事。

3

飞机连夜起飞前,秘书站在陆礼川面前西装凌乱神色憔悴,他给了陆礼川一个行李箱。

“董事长和夫人已经去往国外,这里面有衣服还有一张银行卡,还剩二十万。您要去的地方信号不好,似乎还在农耕,到地方会有人来接应。”

“下个月公司就要宣布破产。少爷,您到那边照顾好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陆礼川脚轻微发颤,精致俊美的脸庞依稀可以窥见从前的荒唐,活得轻狂跋扈二十多年,只知道如何在烧钱场所里玩乐,这是人生头一次出现恐惧的情绪。

陆礼川想掏出口袋里昂贵的长烟冷静一下,结果点不起来火,打火机跟没用了似的,他扬起嘴角僵硬露笑,“你该不会在和我开玩笑吧。”

秘书眼神有些许责怪,“都到这时候了,少爷您就好自为之吧。”

陆礼川就这样浑浑噩噩坐上飞机,离开生活了二十三年的建安市。

4

飞机在凌晨起飞中午才落地。

接机的人是个大叔,他晃了晃手上黑色水笔写着“陆礼川”的大纸壳,大金链子挂脖子,老北京布鞋白色背心,糙得很。

陆礼川虽然狼狈,但非富即贵的气态极其惹眼,身材高瘦,五官无可挑剔,湿润润的桃花眼,给人温柔迷离的错觉,整个人俊美且白净,栗色头发被风吹得凌乱,扣子尚未扣整齐的白色衬衫下是几枚富含情欲的吻痕。

大叔随口问,“陆礼川是吧,你进了村就去找徐邺,我送你去坐车。”

陆礼川右手自然而然的将行李箱递给大叔,“……嗯。”

大叔看也没看一眼,纸壳扔进垃圾桶,“自己提,跟上跟上。”

陆礼川想像从前那样趾高气昂,可惊魂未定的他根本不晓得如何疾言厉色。父母的电话早就已经打不通了,周围没一个认识的人,没办法,他只能忍住脾气跟上那大叔。

行李箱的杆子粗糙,颗粒感很足。

他提了一路,手心都蹭红一大片。

5

叔开着辆大众一路无话将陆礼川送到汽车站,稀里糊涂再次被扔上辆挤满人的破旧大巴。

陆礼川总算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做梦,不是恶作剧。

他家破产了——

心跳声如雷,手掌心成功破皮,虚汗粘腻着伤口,密密麻麻的疼。

陆礼川姣好的脸庞溢满恐慌与无措,不知道所谓的表舅在哪,更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办。

路坑坑洼洼,坐在车上异常震屁股,大巴里还嘈杂又拥挤,气味难闻至极。

周围的人有的背着拉蛇皮袋,有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抽旱烟,妇女,哭哇哇的小孩,皱着眉的大爷……他们对衣着鲜亮,极为标致的陆礼川十分关注,目光齐刷刷地好奇。

乡音浓厚,议论声此起彼伏。

陆礼川充耳不闻,他发颤的腿挤在狭隘的座位间隔里,完全心不在焉。

他因为舟车劳顿有些耳鸣,眼睛不断泛酸。

窗外的高楼大厦彻底消失了,全是山头,全是荒凉的树木。

一阵不小的风卷起地上的泥沙和黄土,“徐家村”三个字愈来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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