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蒋正柏拿着水杯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方宁榆贴着孟兰驰,没说话,只是拿眼睛淡淡地觑他,但是也没把视线挪开。

方宁榆一看蒋正柏就想跑,扯着孟兰驰的手臂想往自己房间带,借口道:“二哥,我问你数学题。”

蒋正柏“哦”一声,“平常回家就没见你学过,今天认真给谁看呢?”

方宁榆不满:“给我亲哥看!”

蒋正柏瞟他一眼,话却是对孟兰驰说的:“不许去。”

孟兰驰夹在中间,哭笑不得,屁股一歪,“小孩儿功课要紧。”赶紧拽着方宁榆跑了。

方宁榆进了门赶紧把门反锁上,脸红扑扑的,“你俩谈恋爱都不告诉我!”

孟兰驰悻悻地说:“你早恋也没跟我报备啊?”

“那能一样吗?”方宁榆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你站在我的角度想想!又不是俩没什么关系的同学突然搞基了,是我大哥二哥!我两个哥哥!我怎么能被蒙在鼓里?”

“行了,之前我连爸都没告诉呢,吃了排头还挨了打。”孟兰驰看着方宁榆软绵绵头发,没忍住又上手,“再说了,告诉你,我们可就有教唆搞基的嫌疑了。”

“可是蒋正柏现在有虐待弟弟的嫌疑!”方宁榆举手报告,“一个多月了,他对我都没有好脸色!他精神上凌虐我!”

孟兰驰凤眼险些瞪圆了:“不能吧?他不是这种人啊?”

但是想想蒋正柏从昨天傍晚到今天凌晨是怎么玩命搞他的,他又腰酸腿软,浑身跟油煎似的。万一蒋正柏小心眼一点,恨屋及乌,也不是没有可能。

孟兰驰只好说:“回头我说他。”又说给他买双限量球鞋安慰安慰他受伤的心。

两个人又叽叽咕咕了好一会儿,蒋正柏不耐烦地在外面敲门:“孟兰驰,聊完了没?”

孟兰驰特没品地显摆:“看吧,一刻都离不开我。”

方宁榆配合地“哇哦”一声,看着二哥乖乖起身往门外走,拍马屁说:“这就是一家之主的威严!”

孟兰驰开门出来,笑得有点荡漾,“干嘛?催什么啊?”

蒋正柏说:“妈学校里开大会,不知要开到几点钟,让你先回去,明后天再找个时间回来吃晚饭。”

孟兰驰道一声“行”,也不忍心把小榆一个人扔家里,兄弟三个一起去外面吃了顿饭。

孟兰驰开玩笑似的问了一句:“小榆那么大了,会喝酒了吧?”

方宁榆天生好奇心重,但耐不住胆子小,恋爱是谈了几段了,烟和酒都没沾过,听了孟兰驰带有蛊惑意味的话,当即表示要喝一点。

结果,一杯酒还剩一口,他就醉了,脸蛋红扑扑地往自个儿掌心靠。

孟兰驰尴尬:“我第一次喝酒也没他这样啊?”

蒋正柏掐他大腿,毫不留情:“你可真有个当哥的样!”

驮着秤砣似的方宁榆回到车上,安顿好他,孟兰驰坐到副驾,笑着:“睡了,睡得跟小猪一样。”

蒋正柏笑:“他酒量比我还差。”

孟兰驰一合计:“那我可能是咱们家里酒量最好的。”

“是吗?”

蒋正柏问着,凑近了他的脸,眼睛来来回回地扫摩他的脸,孟兰驰醉是不容易醉的,但容易上头,几杯酒下去,白皙脸颊上泛着淡淡绯红,像揉了层女人的胭脂似的,就算面无表情,眼波也曼曼地闪动着。

孟兰驰突然噤声,睫毛颤颤,在灯光下投落一片淡淡的青色的影子,像预感到什么一样微微把脸抬起来,嘴唇动了动,又好像没头没脑地说:“小榆睡着了。”

“嗯。”蒋正柏笑一声,余光瞥了后座一眼,心想,管他睡没睡呢,习惯性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轻轻控住他的下颌,微微偏着头吻过来。

亲了一会儿,孟兰驰身上热起来,双手轻轻推拒蒋正柏的宽肩,嘴唇还是湿的,“开车吧。”

蒋正柏尚未餍足地看了看他,似乎是在确认孟兰驰这话的认真程度,倒也不再说什么,接着发动车子。

把方宁榆送回床上,孟兰驰轻声问:“你睡郁园,还是跟我回去?”

蒋正柏故意说:“方宁榆多大了,又不要我陪他。”

孟兰驰温柔主动地贴过去,拿捏着一股骄横劲儿,“那你陪我。”

蒋正柏受用得很,嘴上问:“几岁了你?”

孟兰驰把皮球踢回去,笑说:“你叫我宝宝,你说我几岁?”

“”蒋正柏笑了,在他身前半蹲,孟兰驰很自然就趴上去,一使劲儿,两条长腿勾着他的腰。蒋正柏托着他的大腿,背着高高兴兴的孟兰驰下楼去。

蒋正柏背着他,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穿过那片会在夏天盛开绣球花的花园时,孟兰驰说:“好多年了,蒋正柏。我一想,我才跟你在一起那么几个月,就特别遗憾。”

“兰驰,来日方长。我们健健康康,起码能活个八十吧。”

两人今天没回那套公寓。孟兰驰带蒋正柏回了紫金台。

张立等在门厅里,见孟兰驰把人带回来,可吓坏了,但是毕竟年纪阅历摆在那儿,装得八方不动,只说了一句:“回来啦。夜宵用点吗?”

“我在外头吃过了,张叔。”孟兰驰拉着蒋正柏,大大方方让张立看,“张叔,他就是蒋正柏。我先给你掌掌眼,你之后可得帮我跟爸爸多说好话。”

张立戴着眼镜,只打量了一下身高样貌,心想,兰驰看上的人,长得那是真没话说。

“您好,我是蒋正柏。”蒋正柏微笑。

几句问候,张立趁空把孟兰驰叫到一边儿:“祖宗!你怎么把他带家里来了!孟先生知道了可怎么办?”

“你别跟他说呀。”孟兰驰有点无赖地笑,对着张立,才有点小孩儿的任性模样。说完,又招呼团在花几上的布偶小雪,喵喵地叫两声,把它团进怀里,带着小雪跟张叔求情,“张叔,别跟我爸说,好不好?我还藏着几瓶好年份的茅台呢,给你就菜喝。”

又撒娇又贿赂的,张立可顶不住,一溜烟跑了。

孟兰驰哈哈大笑,把猫扔沙发上。小雪喵呜一声,肥屁股扭扭,大尾巴甩甩,径直坐到了蒋正柏腿上。

孟兰驰冷笑:“快走开。”

蒋正柏拎着他抱了抱,布偶娇滴滴叫了两声,媚得很,看了看,说:“这是只公的吧?”又说:“跟你像。”

孟兰驰不乐意了,颐指气使:“我哪儿跟它像?”

蒋正柏面不改色地说:“叫起来像。”

“”孟兰驰脸色爆红,咵地丢过去一个抱枕,把猫往窝里一甩,跟蒋正柏扭打在一块儿。

“好了,别闹了。”蒋正柏亲他鼻尖。

蒋正柏亲孟兰驰,孟兰驰的猫意见倒是很大,呜啊呜啊像在哭。

孟兰驰拉住蒋正柏手臂,微微喘着气:“上楼去。”

小雪挠了一晚上门,也没把平常早就暴跳如雷的孟兰驰逼出来。

十月底的时候,孟方舟从北京回来了。遭此大病,他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但是不知怎么的,像比之前想开了不少,之前在书房里自己一坐就是一下午,现在倒知道和几个老朋友出门去喝喝茶了,偶尔还叫几个老同事来家里吃饭。

有那么一两次是孟兰驰作陪的,在座的或多或少都听过兰驰的事儿,也顾忌着孟方舟,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讲,孟兰驰也装聋作哑,像个殷勤后辈周旋应对。

“爸,你螃蟹不能吃多,蟹黄吃两口就行了。”孟兰驰坐在他旁边轻声提醒。

“怎么不能多吃了?”孟方舟嘟囔,“今年的蟹比去年肥。”

“诶哟,今年的蟹哪儿比去年的肥哦?我家里蒸了几次蟹,都有点瘦津津的,八两的蟹,二两的肉,也是我老婆买不来螃蟹。”

孟方舟就问了一句:“兰驰这螃蟹哪儿买的?”

孟兰驰喉结滚了滚,轻声:“人家送的。”

孟方舟筷子顿在半空,转而夹了一筷子蔬菜,慢腾腾吃着,又说:“光送些东西,人呢?人怎么不来?”

孟兰驰简直要蹦上桌,喜形于色:“爸,真的啊?那我可让人来了啊!”

满桌的人也笑笑,孟方舟用纸巾擦擦嘴,说:“你们都是我朋友,也是我兄弟姊妹。我家里这点事情,瞒不过你们,也不能瞒你们。我年轻一点的时候糊涂,一开始有两个儿子,但是不珍惜,现在,就兰驰一个了。他是你们看着长大的,有点混不吝,孩子气,但没坏心思。”

“他那个爱人,我不满意。但是没办法,他喜欢,还铁了心。”

“我就一张老脸,丢人就丢人吧。关上门来,日子是我们自己的。”

孟方舟又喊孟兰驰:“给你叔叔婶婶们都敬一杯,之后犯浑,别来烦我,多去问问他们。他们啊,都比我有智慧。”

一通酒敬得痛快,孟兰驰喝得脸红,回到座位,手放桌下悄悄给蒋正柏发信息:“你岳父喊你上门!”

想了想,又把短信撤回修改,“你公公说丑媳妇都能见公婆呢!”

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床上做不了老公,床下他就是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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