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BEAST #2
侦探社所在的混居建筑的一楼,经营着一家个人所有的咖啡屋。
店的名字叫“漩涡(UZUMAKI)”。由于是复古的装潢,桌椅墙壁都仿佛将时代吸收了一般变了颜色。店内充盈着咖啡的香味,环绕着过时的爵士乐。
店内收银台边的吧台,芥川单手拿着焙茶瞪着手里的文件。
不论如何怒目而视文件也不会害怕。那是侦探社的业务报告书。最终还是无法躲避的文件制作,成为了立在芥川面前不得不处理的敌人。形势对己方不利。芥川流着汗, 被名为文件制作的强敌暴揍得一摇一晃。
店内并没有其他的客人。店主在碗柜前用布擦拭着咖啡杯。
窗外下着雨。
咖啡屋,窗外的雨,爵士乐,咖啡的香气。放缓时间流逝所必需的前四样小道具在这里集齐了。
仿佛是无法继续忍受这片寂静一般,芥川拿出了手机。
“是在下。关于报告书的制作,真的没有办法免除在下今年一年的份吗。”
“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吗笨蛋。”
从通话口的另一边传来国木田神经质的声音。
芥川摆出很不高兴的脸色说:“这样考虑吧。让在下休耕一年的报告书,凶恶犯罪者和委托人的敌对者的收获量可以增加一倍。”
“你最近真是干什么都喜欢用农业来打比方啊……”
这时,入口的门铃响了起来。
那是改变了他今后的命运的声响。
打开门进来的是,一名少年。黑色的外套被雨点打湿了。几乎接近于白色的头发上的水珠闪烁着钝感的光。柔和的表情充满了对世界的歉意。但是,他的存在氛围——简直是“无”本身。这名少年并没有气息这种东西。就连普通人家墙壁上的蜘蛛,也比他气息分明许多。
少年在入口处脱下外套轻轻抖落水珠,顺畅地毫无声响地行走着,在芥川另一端的吧台座位坐下。比隐去足音的猫咪还要悄无声息的安静的走路方式。
芥川并未转过脸去,仅用视线始终追随着他的行动。
“……很强。”芥川小声地说道。
“你说什么?”电话那头的国木田问。
芥川并没有回答,随后切断了通话。
黑色外套的少年对店长说了“来杯咖啡”之后便陷入沉默。然后便如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随后他突然对着芥川的方向说道:“不好意思。刚才不小心听到了您的电话……您是说了侦探社吗?”
芥川以锐利的视线观察了对手的全身,说道:“是的。在下是侦探社员。”
“这样啊。”少年笑了起来。“其实我是受首领之托,来给武装侦探社的社长送信的,没想到迷路了……再加上还下雨了,才来这里躲雨的。”
芥川不为所动,说道:“侦探社的话就在这栋建筑的四楼。”
“这样吗。”少年的表情变得明朗起来。“太好了。”
这时,少年面前的桌子上摆上了咖啡。少年轻轻嗅了嗅咖啡的香气,将放在旁边的方糖放入杯中。一块,两块,三块。
芥川只将视线转向那边观察着被放进咖啡的方糖的数量。
随后,少年仿佛察觉到芥川的视线而在找借口一般,脸上浮起笑容。“这个吗?这个…同事们也经常说我三块方糖实在是太多了,但是怎么都忍不住呢。在我长大的地方砂糖可是非常贵重的,所以到现在都会一不小心就放太多。”
芥川静静地看着少年的身姿,突然开口:“是孤儿院吗。”
少年仿佛吃了一惊。“为什么会知道呢?”
“你身上有着一种独特的气息。过分注意他人的一举一动,以被疏远作为前提的保持距离的方式……和在下长大的环境非常相似。从孤儿院逃出来的人中也常见这种气质。”
“原来是这样。”少年悲伤地笑了起来。那是走不出过去的人的笑容。“我没有从那里逃出来的勇气。很长一段时间……就算是现在,明明知道白糖已经可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了,还是会不自觉地……一定一辈子都会这样下去吧。”
芥川就这样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少年。
然后突然,抬了一下自己的茶杯,不甚在意地说: “在下手里的焙茶……放了四个。”
少年睁大了眼睛。“在茶里?……方糖?放了四个?”
“是的。”芥川面无表情地啜饮着手中的茶。“和你一样。是白糖很稀缺的地方留下来的影响。”
少年呆呆的看向芥川,突然间像无法抑制一般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少年一旦笑起来,看起来就年幼多了。“那,你知道这个吗?铅笔和笔记本的争夺战。”
“当然。普通人可能没有办法理解……铅笔和笔记本的竞争率可是比肉和砂糖还要高的。只有在纸上记录下字句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自由的人。有争夺过。那是连还不会写字的小孩,都懵懵懂懂地想要拥有的东西。……那么,你知道巧克力棒吧?”
“当然了。是货币吧?相对来说比较充裕的东西,大家都想要,价值也比较固定。所以很自然的就被当成货币在用了。马铃薯种子价值五个巧克力棒。教一天写字的报酬是三个巧克力棒。”
“作为保镖或者打架的援军什么的,在下甚至还攒到过三百个。”
“三百个!?”少年看起来很震惊。“这不是超级富豪的吗!”
“一段时间内只吃了巧克力,营养失调病倒了。”
“啊哈哈哈哈!”少年愉快地笑了起来。
从那开始数分内,他们都一直持续着这种无聊的对话。分享着不论和哪一个同事说都不会被理解,也不奢望能共情的沉重的经验。互相都露出了基本不会被他人看到的, 少年一般的表情。
“我还是第一次跟人说这种事情。”少年笑着说。“看样子把信件直接交给你更好。你的名字是什么,侦探社的小哥?”
“芥川。”
“我叫敦。中岛敦。请把这封信交给社长。”
名为敦的少年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
信封是黑色的。没有收件人姓名也没有寄件人姓名。信封用的是最高级的纸张,就算挥动它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寄件人的名字是?”
“看过内容就明白了,首领是这么和我说的。”
芥川观察着信封说道:“没有危险品的气息。但是由于工作需要,慎重能成为朋友却绝不会成为敌人。最近听说也有纸张形状的化学反应炸弹。”
“打开确认也没有关系哦。信封口并没有封上。”
芥川轻轻点了点头,把信封倒过来轻轻抖动取出了里面的东西。里面装着两张纸片。在看到其中一张的瞬间,芥川瞬间转变了态度。
“……喂。”
芥川的声音低沉而寂静,仿佛冰一样冷到了骨子里。
“这是、什么、玩笑?”
那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名女性。穿着黑色西服,向着摄影机的方向,面无表情地站着。眼中并未浮现出对于拍照的人的任何感情。
“怎么了吗?”敦问。
“这张照片……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是银小姐呢。”敦凑过去看了一眼说道。“但是,为什么首领要把这种东西……?”
“呵呵…呵呵,呵呵呵。”
芥川从喉咙深处发出了笑声。
“真是非常令人愉快的挑衅。如果在下没有确认里面的内容直接将信封交给社长的话,在下不就成了本世纪首屈一指的小丑了吗。” 芥川挥动着银的照片说道。
“你……认识她吗?”
芥川盯着表情僵硬的敦说道。
“银现在在哪里?”芥川的杀气随着语言一起从全身喷发出来。“说。不说的话就杀了你。”
敦镇静地观察着芥川,随后说:
“我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敦的声音无比平静。“但是我不能说。”
芥川的怒气越发膨大。
“说。在下寻找银已经四年半了。事到如今怎么可能放弃。”
“这样吗。四年半了。”敦的声音中的感情突然急速退去,随后变为虚无。“那么……”
破风之音。
芥川向后仰去躲开了。他的喉部出现一条红色的线,转眼间就流出了一道血。
“什么——”
有什么东西切断了芥川的脖子,就在敦行动之后。但是芥川就连自己如何被攻击、被什么挑破了脖颈处的皮都没有看到。如果反应再慢一秒,颈动脉就会被撕裂并在天花板上盛开血色的花朵吧。
“刚才的、攻击……”芥川捂着喉部的伤口说。
敦还站在原来的地方。低下腰,肩膀斜对着他。手上并没有握着刀刃之类的武器。
但是,可以看到细小的血珠从爪子上滴下,芥川突然就明白了——是爪子。用足以掩盖身影的高速接近,切开芥川的脖颈之后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我所在的组织有一条规矩。”敦用和攻击前一样感情无限淡薄的声音说道。“那就是,‘有人寻找银小姐的所在之处的话,不论是谁都要立马消灭’这一规矩。要说为什么的话,她可是二十四小时伴随首领身边的辅佐。将她作为目标,和威胁首领的性命是同一性质的。”
“这样啊。”
芥川的外套抖动了起来。如同拥有独立意志和怒火的生物一般,向着芥川的周围散开。
“还真是个有够胆小的首领。但是和在下没关系。快说她在什么地方。银是——在下的妹妹。”
“你说谎。”敦立刻说。“她没有家人。”
“在下并没有坐下来跟你慢慢谈那个误会的打算。”
芥川的外套变成枪的形状飞了起来。
在这狭小的室内,开始了一场死斗。
敦摇晃着头以最小限度的动作回避了以子弹的速度袭来的布刃,紧接着追击而来的布刃也仅用上半身的动作躲避。撕裂空间的布刃刺进里面的墙壁,留下了好些穿孔。
伸长的布调头从后方袭击敦。敦并未看向后面,而是以几乎是躺在了地板上的动作躲开了刀刃。随后将身体像弹簧一样弯曲,手脚敲了一下地板垂直弹了上去。
上下翻转在天花板上着陆的敦,从天花板上进行了再跳跃。如同一柄刀斜斜地向芥川发起急袭。
预测到了攻击的芥川将其余的布如同盾牌一般斜斜地掀起,承受住了敦的突击。闪电一般落下的的敦的手刀在布的表面擦出火花。敦这一击撕裂了布片直冲地板,使地面呈放射状龟裂开来。
整个店都为之震动。
“竟然挡下了刚才的攻击,”落在地上的敦说着迅速地向后退去。“如此手段高超的异能者,居然一直没有纳入我们的情报网……”
敦快速地从墙壁上弹到了芥川身后,打开了入口处的门。
“武装侦探社……真是超乎想象的组织呢。在敌方大本营的正下方再打下去的话可不明智呢。得先回去跟首领报告。而且,为什么信封里会有银小姐的照片……我也得知道才行。”
“……等等……”
芥川说着,身体却无法动弹。
敦连关门的声音都没留下便离开了。
虽然芥川迈开脚步打算追上去,却没能成功。
侧腹部流出了大量的血。那穿透了布的防御的一击,刺进了芥川的侧腹。
芥川没能迈出脚步,而是朝着前方倒了下去。身体重重地倒在了破碎的地板上。
在意识消失之前,他的视线和落在眼前的照片中的妹妹相交。
“……银……”
轻轻地挤出这个字后,芥川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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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人说过。
“如果是出于自己的意志使用暴力,不论行为多么暴虐都只是作为人类的一个侧面。但如果由于环境所趋,如同痉挛一般伤害他人的话……那就只是疯狂的野兽。”
漆黑的夜晚。飘浮不定的黑暗。
熊熊的地狱之火将罪人燃烧殆尽。
“说要复仇?为了这个就算死去也可以?你死了之后——被留在这座城市的令妹会遭遇什么,你都没有想象过吗?”
有什么在燃烧着自己的喉咙。
燃烧着自己喉咙的是无论尖叫,痛哭,或是咆哮都无法消除的——后悔的火焰。忿恨。怨恨。憎恨。并不是恨敌人,而是恨这个世界。
但是跟从恨意杀死了敌人的结果——就是失去了自己的妹妹。
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究竟是谁导致失去了妹妹。
“等你明白了自己弱小的本质,再来向我挑战吧。这之前我就替你照看妹妹吧。”
不明白。不明白。在下不明白。
超越了绝望以至于燃烧了自己的愤怒——由于并不信仰神明从而无法憎恨神明的自己的怒火,究竟该去往何方。
“不要追逐那匹名为自己的野兽。”
不知道是谁在说话。
不知道。
如果不知道的话,就只能采取行动。
如果能把妹妹夺回来。如果能取回从自己的愤怒中生出的错误的话,一定也会被给予那样的机会。
清算一切的机会。
清算,自己拥有了感情这个过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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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是在侦探社的医务室。
芥川条件反射一般摸了一下自己侧腹部的伤口。没有。连疤痕都没有留下,完全被治愈了。
随后芥川将视线转入室内,和正在进行柴刀保养的女医生与谢野视线相交。
“你醒了啊。”与谢野放下柴刀,施施然挥着手说。“你昏过去的时候,我可是好好享受了一番哦。”
这么说着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张纸片。
那张纸片——“好的哦卡”,所有的空格里都盖上了印章。
与谢野,织田,国木田,谷崎,贤治,社长——大家的印章都集齐了。
芥川把那张纸片拿到手中的空隙里,与谢野朝着门口走了出去。
“跟我过来。”摇晃着裙摆的与谢野边走边说。“有东西要给你看。”
侦探社员们坐在侦探社的会议室里。国木田,谷崎,贤治。与谢野坐在了其中一张椅子上。与此同时,国木田说:
“看看这个录像。”
墙壁上的投影布上浮现出了画面。
那是漂浮在海面上的一艘小型船的甲板。两个人隔着小桌面对面坐着。一位是穿着和服的秃头的壮年,和一位穿着黑色外套的身材高挑的男人。面露紧张站在两人中间的, 是一个穿着西服带着圆框眼镜的青年。
“这是两个组织的头目由于四年前发生的某起事件而发起的秘密会谈的影像。”国木田看着画面说道。“其中一个组织是内务省异能特务科的课长,种田长官。另一个则是非合法组织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太宰治。”
“这就是……港口黑手党的。” 芥川茫然地说。
港口黑手党在横滨可是行事最为激烈强硬的非合法组织。但是不说他们首领的所在地,就连他的名字和外貌都不得而知。
“这是以防万一,异能特务科秘密地使用了超望远摄影的录像。黑手党的秘密会谈之类的会议,如果不是特务科里特别出色的特工的话,是绝无可能留下录像的吧。这是乱步先生找出来的,作为政府的机密资料被保管起来的东西。”
芥川环顾室内说:“乱步先生在哪里?”
“他出差去了。只给我留话说要给你看这个录像。”
“芥川先生。其实搞到这个录像的是织田先生。”坐在座位上的谷崎说。“即使有乱步先生的‘超推理’,和织田先生那最强的异能——预知最近未来的‘天衣无缝’, 从潜入秘密设施到成功获得资料并归还也耗费了三天时间。就是这么危险的任务这么难以入手的情报啊。”
芥川想起来了。自己之所以要去照顾那些孤儿,是因为织田说自己因为出差要外出三天。
“看,这段录像的这里。”国木田指着投影布接近中间的地方。“知道这是什么吗?”
芥川眯缝着眼睛看了一会,表情变得疑惑起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只是洋酒杯而已啊。”
“这是命运之杯,对你来说。”
“什么?”
国木田重新面向正面,双手抱胸。
“你听说过指向性光波窃听吗?是将光波照射在环境中的某个物体上,解析它的反射波,从而得出物体的振动,也就是周围的声音的技术。由于那束光波就照射在这个杯子上,这名特工才得以成功的从远距离成功录制了这次会谈的声音。”
国木田操作着手边的播放器,将声音和画面同步播放。
“——要不要为等着我们报告书的内务省官员们,再拿一件伴手礼回去呢。若能带着阁下的首级归去的话,想必大家也会欢喜非常吧。”
随着面对面的两个人中,穿着和服的壮年男子的开口,声音也开始播放。那是特务科的种田长官的声音。
另一方面——穿着黑色外套、身形高挑的青年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真是不敢当。我这种人的首级之类的,就算带回去了也只会腐烂发臭,谁见了都不会高兴的。相比伟大的前任首领森先生来说的话,区区我这种新任首领。”
“是吗。据我们这边情报网所知,你可是暗杀了前代首领森先生,才坐上了今天的位子的啊。”
“哦呀哦呀。那还真是令人头痛的情报网呢。” 两人相互露出了不让对方读出本心的假笑。
听到那个声音的芥川突然猛地一拍桌子。
“……是他。”芥川的声音里涌动着岩浆般的热意,“怎么可能忘记,那天听到的那个人的声音——‘黑衣男人’的声音。这边的……穿黑色外套的男人,背影和他也是一致的。”
闻言国木田的眉头皱了起来,微小却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如此吗?”
“这个男人在哪里?”芥川逼近了大屏幕,“乱步先生也说过已经知道所在地了。请告诉在下。这个男人——太宰他在哪里?”
“在那之前先听我说。”
“快说!”
芥川一拳捶在墙壁上,怒吼了一声。整个屋子都颤巍巍一抖。
但国木田却毫无惧色,缓缓开口。
“听我说。那家伙所在的地方已经知道了不假,但想要接近却是不可能的。那家伙所在的地方是港口黑手党本部大楼的最顶层,是横滨最难入侵的、铜墙铁壁般的要塞的最深处。即使是憎恨着港口黑手党的数量庞大的敌对组织,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全闯入这栋建筑。不论是军队的一个小队,还是装配了最尖端战车和重型武装的直升机,抑或训练有素的战斗异能者,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你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去了就是送死。所以说现在——”
“没有关系。”芥川语气强硬地打断了,“在下曾在一楼的咖啡店与港口黑手党的异能者战斗过,那家伙手里持有舍妹的照片,还说舍妹已经是首领的秘书了。”
“啊啊。”国木田严肃地点了点头,“事情的大致经过我已经从店长那里听说了。”
“那为何还能如此糊涂?那家伙应该会把今天的经过向首领报告。然后首领、也就是‘黑衣男人’就会知道在下正在追踪舍妹的事情。那样的话,那个人早晚会对在下的接近有所警戒,要么加强警备,要么完全消失不见。不——仅仅是那样的话,还算幸运。如果那群人动了心思杀掉舍妹来回避在下的追击又该如何是好?即使现在不会,又如何担保明天不会。因此,眼下就是唯一的机会了。”
芥川说完,转身朝门口走去。
其侧脸 就是一头狰狞的野兽。
“芥川先生!请等等!”谷崎挡在了芥川的眼前,“就算是你,也是不可能的!只是白白去送死而已——”
“闪开!”
芥川粗暴地甩开想要上前来抓住他手腕的谷崎。同时异能的布刃一闪划过后者。
“痛!”
谷崎往后一倒,捂住自己的手。手背上浮现出被刀刃割开的细小伤痕。
“芥川先生——”
摔坐在地上的谷崎一边痛得面部抽搐,一边抬头望向芥川。见此情景,芥川的脸上闪过一瞬略显痛苦的表情,但立马就别开了视线,继续朝门口走去。
“芥川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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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滨的傍晚。
涂满天空的苍蓝与漆黑交替,如火焰般的短暂时刻。
这时,黑手党本部,地狱打开了大门。
无数的武斗派黑手党成员装配着枪支,携带好对讲机和手榴弹,蜂拥至大楼入口前的大厅。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当下那里到底正在发生什么——
准确地说,那本应该是潜入作战。
芥川正试图潜入难攻不落的黑手党本部大楼的最顶层。
但这无论怎么看都说不上“潜入”。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芥川是堂堂正正从正门走进去的。
“射击!杀了他!”
伴随着无数的怒号,无数的枪口朝着仅凭一人之力就赤手空拳、堂堂正正走进来的入侵者吐出子弹。然而,却没有一颗子弹能够伤到芥川哪怕一丝一毫。
所有的子弹都在命中前就定住了,统统掉落在芥川的脚下。
“滚出来!”芥川的瞳眸里仿佛燃烧着火焰,直直地注视着前方,“穿黑衣的男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给我滚出来。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一时没人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甚至是在自己的脑袋被切落的瞬间。
“噫、”
“不要怕!射击!不能允许他再入侵——”
走廊上、墙壁上、天花板上溅满了血花。
芥川的愤怒化为了实体,在室内狂啸。哀声四起,尸横遍野。
“在哪里。你们的首领在哪里?!”芥川的怒号响起,“交出来。交出来——把你们的首领交出来!”
伴随着怒吼,灰色的布片化为了魔王的利爪,蹂躏着整座大厅。
柱子被切断了,装饰品被打碎了。所到之处身后留下的是空空如也的弹夹和满地的子弹、被斩断的枪支以及遍布四处的尸山。
芥川未曾看过自己造成的尸体和破坏的痕迹一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踏上楼梯,穿过走廊。
警报器已经发出了警报,一路上全被防火防弹的铁叶门封锁了。但那也没能阻止芥川前进的步伐。衣刃剜开四角的开口,从穴口悠然地穿了过去。
即使被枪口对准、面前竖立着间隔墙,芥川也面不改色。甚至是敌人被刀刃贯穿, 大量的鲜血飞溅上天花板的时候,也漠不关心。
只有在割断敌人的脖子的时候,他的注意才会稍稍分散,但受伤的敌人的悲鸣也好、苦闷声也好,都不过是回荡在芥川意识之外的杂音罢了。
此时他的身影,已经不像是人类了。
而是带来冰冷的死亡的、地狱的魔兽。
而那视线聚焦的前方只有一物——位于最顶层的、憎恨的仇敌。
踏上台阶,已经来到了第三层。
即使在横滨高度也是首屈一指的黑手党本部大楼,从外观目测大约有四十层楼高。芥川已经抵达了其中的第三层。虽然进度不及全部的十分之一,但能到达那里的入侵者在漫长的黑手党大楼的历史上也是寥寥无几。
正走在第三层的走廊上的时候,芥川突然停下了脚步。
前方站着一个奇怪的人。
是一个穿着和服的少女。一头黑发,身材娇小,静静地睁着一双琉璃色的眼睛,浑身笼罩着一股与此处格格不入的稚气。
奇怪的是她身后站着的“人影”。
首先,那“人影”是漂浮在半空中的。并没有接触地面,不仅如此,甚至看不到脚在哪里。脸被白色妆容的面具所覆盖,无法看见。明明没有风,一头长发却在缓缓飘动, 向周围扩散开去。手里握着没有护手的刀鞘。
显然不是人类。
“异能吗。” 芥川自语道。
“我的名字是镜花。”静静地站在那里的少女说道,“是黑手党的暗杀者。”
镜花从怀中拿出一部旧式的手机,抵在耳边。
“退开。”芥川的声音硬邦邦的,带着一股钢铁般的锐意,“就算你是女孩子,在下也不会心慈手软。凡是阻挡通往最顶层道路的人,都将被在下斩落。”
“即使那样也无所谓。”镜花的声音比芥川还要缺乏情感,“但是如果让你继续前进的话,必然就会和那个人交战。凡是会伤害那个人的人,都该在那之前永远闭上嘴。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要安静无声。”
镜花说完,就边按下手机的按钮边说道:“夜叉白雪。把这个男人——杀掉。”
漂浮在少女身后的异能生命体从刀鞘中拔出了刀。那是一把差不多有镜花身高那么长的银刀。
“所谓的第一关是吗?”芥川面不改色地说道,“好啊。来吧。”
黑色的刀身和灰色的衣刃激烈交织在一起,迸发出一道道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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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先生,有入侵者。”
敦快步走进首领办公室说道。
“看样子是呢。”
穿着黑色外套的港口黑手党首领·太宰依旧眺望着窗外的景色,如此答道。
敦的视线也落在那扇窗子上。那扇窗户可以电遮光变成漆黑的墙面。在这四年半的时间里,窗外的景色一次都没有透过窗户映射进来,而如今却透明地映出泛青的街景。
“入侵者已经突破的第一、第二层楼。”敦的视线再次回到太宰身上,说道,“常设的组成成员已经全员被打倒。是本领相当高超的人物。”
“是你认识的男人吧?”太宰背对着敦,依旧注视着风景说道。
“是的。”敦点了点头,“在警备室看过敌方的录像已经确认过了。入侵者的名字是芥川,是曾经在咖啡店遇到过的异能者。”
“是吗。”太宰的声音非常冷静,“终于来了呢。”
太宰的声音里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困惑。仅仅是确认了预想中的事情一如预想来临之时一般的声音。
“太宰先生……属下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
“可以哦。”太宰仍然没有转向敦。
“那个入侵者是银小姐的哥哥这件事是真的吗?”
太宰略微沉默了一秒,
然后,以清冷的声音答道:“是真的。”
敦皱起了眉头,露出了一个略显犹豫的表情,然后说道:“那样的话,那个家伙现在入侵这里,都是由于太宰先生就是这么安排的——可以这么说是吗?”
太宰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向敦侧过脸,仅用视线注视着后者。
“在咖啡店的时候,我将太宰先生准备好的信交给了那个家伙,然后他一看见信里银小姐的照片突然就爆发了,那之后不久就出现在了这里。”
面对敦的话,太宰的表情依旧纹丝不动。
“难不成那封信里写了银小姐就在这里吗?”敦静静地问道,“也就是说——太宰先生从一开始就是想要让那个异能者前来袭击黑手党本部大楼的,不是吗?”
太宰终于转过了身。
表情没有一丝起伏地走到了敦的面前。
用仿佛要撕裂聆听者灵魂一样喑哑的声音说道。“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又想说什么呢?”
敦的呼吸顿住了。房间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一样。
“举个例子来说,就好比是大雨会引起洪水,淹没村庄;闪电击落在杉木上,引起持久的山火。地球上的一点儿微小的震动就会引起海啸,进而改变海岸线的形状——如今在你眼前发生的正是此.类.事物,敦君。”身着黑外套的太宰用一种近乎温柔的低哑的声音说道,“这是这个庞然大物的黑色组织——港口黑手党所引起的、痉挛性的自然现象。仅凭一个组成成员的力量且不要说阻止、就连想要掌握都无法做到的,涌动的巨大的涡旋。妄图去揣测洪流的真意又有什么意义呢?”
敦望着太宰。
仿佛看见了他身后的幻象——从太宰的脑海中的一点开始萌发的阴谋的奔流,正要将这个房间、这栋建筑、这座城市的一切吞噬、淹没一般的,卷成漩涡的幻象。
“所有的一切——都是太宰先生计划中一环,是这个意思吗?”
太宰不置可否。
“和以前您说过的……‘第二阶段’‘第三阶段’的概念有关吗?”
太宰依然没有回答。
那冷淡的视线里的意味,重过了任何雄辩的言语。见此敦挺直了背说道:
“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以掌管港口黑手党游击部队的身份,立即让这栋建筑物恢复为一如往常和平而又无聊的黑手党大楼,请您见证。”说罢,转身便向门口走去。
“告退。”
太宰静静地目送着敦大步流星地离去的背影。
然后朝着空无一人的半空,喃喃自语一般地说道。
“是啊,这是自然现象。”太宰的声音伴着一丝被放大了的疲惫感,“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无法反抗。即使是我也是一样——。要说的话,我也只是在精心爱护着吧——爱护着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谎言的这一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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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刃和银刀正在激战,发出的闪光在半空中划出一面光壁。
从芥川的外套上伸出来的刀刃对镜花发起了弹雨般的攻击。夜叉白雪无声地挥动着刀刃,以音速的剑光将其全部击落。但衣刃发起的弹雨攻击却不曾停歇,其进攻的密度, 即便是夜叉非人般的速度,也难以抽身反击。
“怎么了?黑手党的暗杀者。”芥川捂着嘴角,平静地说道,“不是要让在下永远地闭嘴吗?一味防御的话,怎么也还是无法用你那沉默的刀刃刺穿在下的喉咙啊。”
镜花眼神漆黑,静静地注视着湮没了整条走廊的衣刃之雨。
“或许是那样没错。”镜花面无表情地说道,“但是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是在黑暗中生长的花——杀人、仅此而已。所以无论代价几何,我都要把你除掉。”
镜花向前冲去。
“什么…”
从怀中拔出短刀,采取前倾姿势快速冲出。越过夜叉白雪的防御范围,迈向更前方。衣刃猛烈地挥向镜花。
应对连击的刀刃,镜花的短刀也上下飞舞着。超速度的银光架住了衣刃,挡开。但是仅仅是作为物理存在的镜花的短刀,是无法与连铁块和空间都能切断的芥川的异能抗衡的。转瞬间就裂开口子,碎成了粉末。
“怎么了。就这种程度吗。”
“你的确很强——可是,在我曾经脱离组织时,前来追杀我的那个人,比你更强。”
“你说什么。”芥川的眼睛因怒气眯成细线,“哼。那么暖场的就快点下台吧。”
芥川的异能布料拧在一起,变成了巨大的长枪射了出去。
然而,目睹这一切的镜花的面上,表情没起一丝波澜。
在确认那双眼睛深处寂静的黑暗的瞬间,芥川出于野性的本能将头向后方摆去。
与此同时,夜叉白雪的银刃就贯穿了芥川的脑袋曾所在的空间。
“什——”
从侧面的墙壁中,无实体的夜叉白雪只挥出刀进行奇袭。
躲避慢了几分的芥川的头发被削落了几根。刀刃掠过鼻梁的脊线,割开一条细线, 渗出了鲜血。
原来镜花以自身为诱饵,令夜叉趁机潜入墙壁对面。
芥川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夜叉白雪没有错过机会。在能肉搏的近距离,夜叉白雪的银刀猛扑过来。狂风暴雨一般的挥剑密度下没有一丝足够人类通过的间隙,也没有一刻能够创造出空间断裂防御的时间。虽然罗生门的布多少能继续承受攻击,但这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嘁。”
芥川的脑海里浮现出前辈织田的话语。
——你的异能虽然很强,但到了以身体决胜负的时候无法避免暴露出肉体自身的弱点。
“那样的话,就拉回以异能决胜负的回合……!”
芥川让衣刃刺向地面,剩余的衣料包裹住自身。投掷一样将自己的身体从夜叉身边抛出,拉开距离。
夜叉白雪乱舞的剑刃在墙壁、地面和天花板上留下了刀痕。
与此同时,芥川滚了一圈在走廊的尽头着地。立即就展开了异能衣刃,采取防御姿势。
不会受制于身体能力的中等距离才是于芥川而言最合适的战斗距离。胜负的天平再次向芥川有利的一方倾斜。
——原本这样想着。
“不行,不会让你伤到她的。”
拳头从侧面正正击中了芥川。
芥川的身体折成了く字形。脚尖浮起在空中。
芥川的身体一边撞击在走廊的壁面和地面上一边被弹飞,毫无抵抗地翻滚着。
“没事吧,小镜花?”站在那里的是港口黑手党的白色死神——中岛敦,“我来救你了。”
“你、这、家、伙……”在走廊的尽头,芥川一边呻吟着一边撑起身体。一边粗乱地喘着气,一边咳嗽了几声。
身上穿着战斗用的黑色外套,脖子上戴着抑制异能用的巨大项圈的敦,眼神冷淡地望向呻吟着的芥川。
“承受了那一击还能站起来吗……明明我是抱着打碎背骨的打算打出的一拳。” 敦的脸几不可见的抽动了一下,“原来如此,在冲击的瞬间用异能的布片包裹住了身体, 像缓冲材料一样减轻了威力是吗。并非是训练或者凭技术得到的东西,而是如同野兽一般的战斗本能反应……是个强敌呢。”
静静地站在走廊上的敦浑身毫无破绽。仅仅是站着,四周的空气就明显绷紧了。镜花安静地走到敦的身边。
“我有一种预感。”镜花一边触碰着敦的手一边说,“我要是不打倒这个男人的话, 你就一定会站在这个男人的面前。然后就会变成不知道哪一方会殒命的局面……抱歉。”
“没关系的,小镜花。”敦温柔地回握住镜花的手,“我不会死的。我就在你的身边。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沉没在黑暗中。”
镜花雪白纤细的手微微用力握紧了敦的手,就如同在深渊的黑暗中牢牢地紧握住垂下的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
“黑暗中也不可怕,”镜花小声说道“和你在一起的话。”
芥川眯起了眼睛,观察者二人的动作。
面对就算是一个人也会陷入苦战的黑手党的异能者,如今是二对一。而且还是身处敌营的正中。即便如此芥川的声音却毫不动摇。
“在黑暗的组织中相依为命,本心温柔的杀人鬼们……是吗。”芥川用稍微包含着嘲弄的声音说道,“真是闻者落泪。不过能走到到这步,在下也做了些调查,‘港口黑手党的白色死神’和‘三十五人斩’,——真是不详的外号。沾满鲜血的双手无论如何紧握,也是无法传递彼此的体温的。”
“或许是那样不错。”敦眼神平静地说道,“那如此说来,你和银小姐也是无法再次互相传递体温的啊。”
芥川的头发倒立了起来。
“……你这家伙……!”
紧咬的犬牙发出明显的声响。在芥川的四周,布片像巨蛇群一样蠕动。
“银的双手要是沾上鲜血的话,那也是因为被你们这群家伙诱拐……!”
芥川的外套改变了形状,变成了一头狼头怪兽的形状。怪兽饱含着怒意咆哮震颤着。
敦默然地注视着那样的衣兽和芥川。
“你赢不了的,我身边有小镜花在,而你却是孤身一人。谁都不会成为你的同伴。你的败因,正是那份孤独。……小镜花。”
敦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呼唤着镜花。镜花微微点了点头,将手机抵在了耳边。
“夜叉白雪。打倒敌人,保护我和这个人。”镜花朝着手机轻声说道。
但是。
“……?”
夜叉白雪并没有举起武器。身体一动不动。仅仅是在镜花的身后,非现实地飘曳浮动着。
“夜叉白雪?”
镜花望了望夜叉,又看向手机。屏幕漆黑一片。……电源被关闭了。
“你说谁没有同伴呢?”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声音。
“同伴可是有的。而且还是这座城市最强的异能者组织呢。”
镜花的手机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夺走了。
走廊上,不知从何处开始飘下片片柔软的雪花。
“芥川先生!击落地板!要逃了哦!”
声音响起的同时,镜花的身后浮现出了一个人影。在确认那个人影的瞬间,芥川的异能狼就咆哮着一边击碎地面一边腾空跃起。
无数的闪光在走廊上冲击着、横冲直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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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动冲击了整座黑手党本部大楼。
应急装置开始启动,宣告着建筑异常状态的警戒警报鸣响起来。
被切断的走廊的基体纷纷落下,砸碎了日用器具,使墙面裂开了无数的裂痕。黑手党的成员被突如其来的建筑崩落和警报吓了一跳,一手拿枪,一手带着对讲机在建筑内东跑西窜。
在混乱中,靠异能隐身起来的芥川他们在走廊尽头悄悄地移动着。然后逃进了建筑物尽头的清洁用品放置室。
确认了房间里没有安装监视器,将门上锁之后,谷崎瘫坐在地上。然后望向芥川的方向,询问着“没事吧?”。
“啊啊。”芥川靠在房间的墙上,捂着嘴轻咳了一声,“受了点轻伤。无论是在下……还是这个暗杀者。”
芥川的脚下躺着被异能的布片束缚起来的镜花。后者已经失去了意识,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的双眼静静地闭着。被芥川的异能抬起,一路带到了这里。
“为什么要带上她?”
芥川没有回答谷崎的提问,他注视着镜花,然后望向谷崎问道:“这个少女携带着的手机呢?”
“在这里。”谷崎从衣服的袖子里取出手机给芥川看,“我从乱步先生那里听说了。港口黑手党的少女暗杀者——泉镜花……说是她的异能只听命于手机发出来的声音。”
“那个传闻在下也有所耳闻。”芥川声音冰冷地说道,“如果是那样的话,这个少女也有还有些用处。”
“用处?”
“在这之前,你先回答在下的问题。”芥川轻咳着注视着谷崎,“你为什么来了, 谷崎先生。你怎么想的?这场战斗归根到底是在下的私事,也是在下一个人的武断独行。没有牵扯进来的理由。更何况是冒着危险潜入这伏魔殿一般的港口黑手党据点来帮助在下的理由……这难道是对失去妹妹的愚者的同情吗?”
“不是的。正因为是侦探社员啊。”谷崎露出有点困窘的微笑,“我和你很相似。如果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这点。侦探社员——是不会对拼上性命去救即将死去的妹妹的人放手不管的。”
芥川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说即将死去的妹妹?”
“是这封上写的。”谷崎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是芥川先生在咖啡店收到的来自港口黑手党首领的信。信上写着芥川先生的妹妹银小姐的处刑日期。”
“你说什么!?”
芥川夺过谷崎拿着的信凝视着纸面。
“时间是今天的日落时分。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了。”谷崎神情严肃地说道,“读了这份信的社长命令侦探社的全体社员冻结了现有业务,前来援助芥川先生。现在大家正在为了营救制定作战计划……话虽如此。”
谷崎的表情忽然暗了下去,说道。
“离处刑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了。可执行的作战无论如何都很有限。话说回来…… 为什么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会将你妹妹的处刑预告送到侦探社来呢?这个理由完全没有头绪。”
“这是对在下的挑衅。”芥川面露憎色攥紧了信纸,“那家伙……是在煽动挑拨。要在下在最后一刻前赶到最上层、为了救妹妹而拼上性命。”
“也就是说是陷阱吗——”谷崎露出严肃的表情,“接下来要怎么办?”
“谁管他。这挑衅接了。打破陷阱,排除敌人,直达最上层击败黑衣的男人。”
“但是。”谷崎一脸为难地望着芥川,“接下来前方将会有黑手党强力的异能者挡在路上。和这之前的一样的强大,或者比之前更强。即使凭我的异能能够隐去身形,也无法突破每层降下的隔墙。而要用芥川先生的异能在墙上击穿一个洞出来的话,那样警报又会响起,就会暴露藏身之地……该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门的对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不用想怎么办。你们都到此为止了。”
入口处的门被炸开了。
墙体建材飞散开来,碎片撒了一屋。
被炸碎的门口的方向站着无数的人影。
“自己逃到没有出口的房间来什么的,真是欠缺被追踪的自觉,不是吗?”
少年站在门口说道。
“什——怎、么会?为什么会知道是这里?”
谷崎哑然地望着门口。在那里站在十多名持枪的黑手党战斗人员,而在那群人的中心站着的是白色的短发飞扬、稚气未脱的少年的身影。
“侦探社的社员先生。你的异能虽然能够抹去身影,却似乎不能抹去气味呢。”中岛敦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所以用虎的嗅觉追踪了你们的气味。因为追踪受伤猎物的气味可是食肉野兽擅长的事情啊。”
门口无数的枪口指向了芥川他们。
杀意膨胀着。
“呵、呵呵……呵呵呵。”
房间里响起不合时宜的笑声。是芥川在笑。
“食肉野兽?你明白食肉野兽的弱点是什么吗,虎。那就是不习惯被猎食这一点啊。”芥川露出一个残酷刻薄的笑容。那双眼睛里燃烧着黑色的火焰,“绝不会料到被狩猎的猎物,会在狩猎场等候着自己之类。”
“等候着?”敦皱起了眉头。
“就是这个。”
芥川将手机抵在耳边——那是谷崎夺过来的镜花的手机。
“夜叉白雪。一个小时后,取走你主人镜花的性命。”
“什……”
敦一惊,正要飞奔过来。芥川一边用布刃牵制着敦,一边继续对手机下达命令。
“只有以在下的声音下达命令的时候,才停止击杀。在这一个小时内,其他声音下达的命令都决不能听从。”
夜叉白雪出现在半空中,拔刀浮在芥川的身边。如同恭敬领命的侍从一样。
最先反应过来事态发展的是敦。
“糟了……!”
敦睁大双眼,瞪着芥川。
芥川一脸无所谓地接受着敦的注视。“那么,虎。带路到最上层吧。”
“唔……!”
芥川踏出一步,黑手党的成员警戒地对准了枪口。
“全员、放下枪!”
敦咆哮着。
那份怒气震得室内的墙壁哧哧作响
面向疑惑地望着自己的战斗人员,敦继续喝道:“放下枪!现在立刻!不明白吗? 小镜花的夜叉白雪只会听命于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对如此!”
“接着一小时后夜叉就会杀掉少女。要撤回的话只有靠在下的声音来下达命令。也就是说——”
“小镜花……成了人质……!”
“正是如此。该如何是好呢,虎?要眼睁睁看着少女被杀,试着发挥一下你只懂得暴力和支配的黑手党本领吗?”
敦没有应声。低着脸,抱着头。
“要……救她……”
他的声音因愤怒而发着抖——不。
“怎么了?”谷崎嘀咕道,“总感觉——他的样子有些奇怪。”
敦用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头,指关节发白,指甲陷入了头皮里。
“不行……不能保护她的话……不能保护的话……‘无法保护他人的人,是没有生存价值的’……‘无法保护他人的人’……”
无论是谷崎还是芥川,亦或黑手党的成员们都注视着敦的样子。后者的声音之所以颤抖着,并非出于愤怒。全身的肌肉之所以都紧绷着,也并非出于战斗的意志。
而是恐惧。
“我明白了。就听你的。我带你去最上层……所以,不要伤害小镜花。一定要,平安无事地,放开她。”
敦眼神里透着怯意,说道。牙齿因为恐惧咔咔作响,脸上冷汗直流。芥川面无表情地注视了那样的敦一会儿后,说道:“说定了。”
“全员、放下枪。违反命令的人由我来杀掉。”敦对成员们说道,向走廊迈出了一步,“往这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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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视着染上夕阳色的街道的首领办公室。
在办公室的正中,太宰一个人抱着胳膊坐在办公桌上。
嘴边浮现着若有若无的浅笑。那双眼睛里是注视着此岸和彼岸间隙的暗色。
“终于来到第四阶段了。”太宰喑哑地说道,从桌上站了起来,“走吧。” 说着,太宰发出微小的脚步声穿过房间,打开门从办公室消失了。
芥川和敦一起朝着黑手党大楼的内部移动着。那可真是奇怪的行军景象。
警备中的黑手党成员全部都用枪口对准移动中的两人——一度曾是如此。但却无法持续瞄准。谁也没有那种勇气。
因为“港口黑手党的白色死神”正散发着肃杀的杀气。
并没有下达放下枪口的命令,也并没有做出不要伤害入侵者的指示,敦仅仅只是静静地存在于那里,仅仅只是静静地行走着。然而,见了他的黑手党成员——在暴力与支配的世界中苟延残喘下来、深谙此道的众人们——都在瞬间理解了。此刻,哪怕只对敦和他的同行者散发出一瞬的杀意,就会在扣动扳机之前被杀掉。
“港口黑手党的白色死神”并非是敦的敌人叫出来的称呼。
而是同伴——港口黑手党中敦的同僚们起的外号。如同被正体不明的感情所驱使的冥界的兽一般,播撒白色死亡之物。一旦“那一边”的敦出面的话,不分敌我无差别的死亡便会到访。那是超出常人理解范围的此岸的神明。
——白色死神。
“我就从这层下到一楼去了。”
两个人走到疏散梯的时候,至今为止都隐着身的谷崎现身这样说道。
谷崎将搬运的镜花在肩膀上正了正,认真地说道:“芥川先生,请你小心。”
“嗯。”芥川点了点头,“一有在下的消息,就把少女放了吧。在那之前就藏好, 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我明白的。”
敦神情僵硬地注视着谷崎,但并没有说什么。
在下楼梯的时候,谷崎只转过了一次头来,叫住了芥川。
“什么事?”
“我之前就说过了,我和你很像。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是否是侦探社员这一点。”
谷崎注视着芥川,踌躇道:“但那话说得不对。你也已经是侦探社的一员了。在最上层的战斗中,如果被迫面临两难的抉择的时候,希望你能够想起这一点。”
芥川望了谷崎一会儿后,开口道:“为什么如今要说这样的话?”
“因为好人一定是会选择救出妹妹,然后两个人一起活着回来的啊。”谷崎微微一笑,随即又一脸认真道,“我也是加入侦探社之后不久,才意识到这一点的。因为这点而得到了莫大的救赎呢。”
芥川静静地凝视着谷崎,仿佛在探寻匿藏在那表情中不知道何处的真相的答案一样。
“听好了,这和试验什么的没有关系。从你坚信自己是侦探社员的瞬间开始,你就是侦探社员了。这一点一定会给予你力量。你只需要相信这一点就可以了。”
芥川就仿佛是在揣摩对方的真意一样注视着谷崎,但最后还是认可了一般点了点头,“那便信你一回吧。……路上小心,谷崎。”
“你也是呢,芥川君。”
谷崎扛着少女走下了台阶。在下楼梯的途中,两人的身影就如同雪花片一般消失了。
告别了谷崎,芥川和敦继续前进。
越过了大概第十层之后,不要说四周警备的人员了,就连一点物体发出的声响都没有。不要靠近入侵者的命令已经传达给了黑手党全体成员。如同巨大的坟墓一样寂静的黑手党大楼内部,只回荡着两人走路的足音。
“凭你的权限可以上到几层?”
敦转过头来,用被压迫者的眼神注望着芥川,然后说道:“直到最上层。”
“那看来在下是选择对了胁迫对象啊。”芥川微微一颔首说道,“从只是瞪一眼便能让那些黑衣人闭嘴这点看来,你比外表展现的更有资历。你加入黑手党多少年了?”
敦没有应声,只是沉默地瞪着芥川。
“不说的话也可以。”芥川眼神冷酷地说道,“但不要忘了,视在下的心情现在立即就可以拨通给少女送葬的电话呢。”
“住手!”敦立马转过头来,目光里带着怯意说道,“我说。……四年半。我加入组织是四年半前的事。”
“四年半……?”芥川眯起了眼睛,“加入的理由是?”
“被某个人招揽了。在逃离了孤儿院,在山野徘徊无助的时候。”敦别过了视线, 望着虚空说道,“他说只要加入黑手党,就可以给我想要的东西。”
“招揽你的人……是如今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太宰吗?”
“是的。”敦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果然如此。”芥川思忖了一会儿后说道,“和四年半之前,黑衣男人出现在在下面前的时间大致重合上了。……那个时候,他没有选择在下而是选择了你,作为新的部下。”
“选你加入黑手党?”敦瞥了芥川一眼,“无法想象。”
“确实。在下是不可能加入黑手党的。”芥川断言道,“黑社会的人全部令人作呕。要问为什么的话,葬送了我的同伴的性命的正是——”
说到这里,芥川闭上了嘴。没有说完的台词的余韵回荡在空中。那之后的几分钟里,两个人都一言不发地行进着。
到达三十楼的时候,敦再次开了口。
“如果太宰先生邀请的不是我而是你的话。”敦用压抑的声音说道,“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但现实不是那样的。那个人的头脑中存在的一切都是必然。所以你也救不出你的妹妹。”
“你说什么?”芥川的表情一变。
“那是‘必然’。不明白吗?刚才,你侦探社的同伴说了‘好人一定是会选择救出妹妹,然后两个人一起活着回来的’,这句话本身可能是对的,但是你是无法成为好人的。一眼就能明白。”
芥川立刻揪住了敦的衣领,用力地按在墙上。
“收回你的话。”
芥川用低吼的兽一般的声音说道。被压紧的敦的项圈发出吱嘎的声响。
“即使收回真相也不会改变。”敦用一种奇异而平稳的声音说道,“身处这个世界, 即使你不情愿也能明白人的善恶。把少女作为人质进行威胁,眼里只有一己私欲,目的也不知不觉间转变为了破坏的欲望。这就是你。证据就是自从你闯进这座建筑,即便说过‘交出首领来’‘带路去最上层吧’,但却一次都没有说过‘带我妹妹过来’。其实这才是你应该最先说出来的话的——被替换掉了。目的,被欲望。你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你是无法救出妹妹的,永远。”
异能的布片扩张开来,将敦的全身都钉在了墙上。同时芥川的拳头挥落在了敦的脸上。
“不是这样的!”
一拳、一拳、一拳。敦的唇角裂开了,血沫飞溅在壁面上。
芥川的身后,布片拧成一条,变成了一支巨大的长枪。就如同蝎子的尾巴一样瞄准了敦。
“去死吧……!”
“住手哥哥!”
一个凛然、静谧的声音回响在建筑内。
芥川停下了挥拳的动作,用仿佛看见了不可置信的东西一样的眼神望向声音的方向。
那里站着的是一位身穿黑西服的女性。
那是一位幽长的黑发在头后扎成一束的、安静的女性。太过安静,以至于存在感都很稀薄。与其说是活生生的人,不如说仿佛就是那场景中生成的图像一样。
“银。”
芥川呆愣地喃喃道。
“你为什么要来呢,哥哥?”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地走过来,“你要是将我带走了话,我们一生都会被黑手党追杀。”
“在下不在乎。”芥川说,“无论是谁前来阻挠,无论未来有什么挡在前方,在下都一定会将你救回来。在下曾如此起誓过。”
“说得是呢。”银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悲伤说道,“哥哥你就是那样的人啊。”
银走到芥川的面前。
芥川张开了双臂,银扑进了他的怀中。
“隔了太久了。”芥川抱紧了银说道,“但在下终还是将你救回来了。弥补了四年半之前在下犯下的过错。”
“不,并没有挽回哦。”银在芥川的怀中低喃道,“还什么都没。”
说完,芥川的表情痛苦地扭曲了。
他猛然推开银。银没有踉跄一下,像小动物一样一蹬脚跳起,往后退去。
芥川捂住了侧腹。
在他的侧腹上插着一把如同闪烁的流星一样纤细的银色短刀。
“银……”芥川露出痛苦的表情喃喃道,“为、什么……”
银静静地站着,凝视着兄长的脸。
然后说着“正如首领所说的一样呢”,摇了摇头。脑后扎成一束的黑发摇曳着,发出了特别夸张的声音。“你刚才对敦先生动了杀意。明明他是为了救出我而必须要的引路人。”
“不是的!那是因为……”
被短刀刺中的伤口流出了赤黑色的血,弄脏了芥川的衣服。
“对哥哥而言,我怎么样都无所谓。”银低下了眼睛,露出一个略显悲伤的表情, “其他的任何人怎么样都无所谓。你关心的只有你自己。”
“不是的!在下、是前来救你的啊!”
“不。因为那一天的情形也是一样的。”银的声音平静而透彻,堵住了芥川的言语, “那一天,哥哥被愤怒和复仇冲昏了头脑,为了抹杀掉逃犯而奔进森林中消失了。但为什么?为什么要抛下受伤了的我离开呢?”
那是一双定罪的眼睛,谴责的眼睛。银的眼神冰冷、锐利、毫无宽恕。
“那、是……”
“如果真是想要复仇,希望为同伴报仇雪恨的话,应该在袭击前好好制定计划,养好伤,调查好对方的情况,忍辱负重等待时机。但是你却并没有那样做。没有制定像样的作战计划,抛下了受伤的我直奔敌人。仿佛就像是沉醉在复仇的火焰当中一样。”
“不是的,银,在下……”芥川从嘴里吐出辩词。
“如果不是的话,就证明给我看啊。就在这里让我明白。那是远大的计划,而不是像野兽一样一味破坏这个碍眼的世界。”银的眼角微微地扭曲了,“求你了,说啊。”
“那是、”
芥川张开嘴,想出了完美的说辞。
“那是、”
本应该是想出了完美的说辞的。
“那是……”
本应该是有话要说的。只要五秒,不、十秒的时间,就应该能找到完美的说辞说服银。
三十秒过去了,芥川还是凝视着地板僵硬地杵在那里。张开的嘴里吐不出一句话。
银绝望一般地低下了目光,转过头去。
“首领说,我要是回去了的话,哥哥你一样还是会把我当作借口。”银背对着芥川, “当作破坏周围一切的借口。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不能和你在一起。”银从芥川身上移开视线,迈步走开。
“不是的、等等银!你的首领准备要对你处刑,你不能回去!”
“我知道哦。”银停下脚步,站定喃喃道,“以我的性命作为交换,恳求饶哥哥一命。为了让哥哥能够活下去,那是唯一的办法。……永别了,哥哥。”
说罢,银便蹬脚一跳。
“站住!等下、银!”
芥川一边捂着腹部一边追着银奔出去。但银的身影就如同小动物一样转眼便不见了。
“为什么?在下只是前来救你的啊!真的仅仅如此而已!”
芥川追着银跑过去。
被留在原地的敦,踌躇了一秒也准备追过去。但随即便停了下来。
从无线对讲机那端传来了通信的信号。是首领打来的。
“不要追过去,敦君。”从敦通信机里传来了身为首领的太宰的声音,“我已经清楚情况了。你要抢在那家伙的前面。”
“首领——太宰先生。”敦将通信机靠近耳边,“您正在监控室看着我们的录像吗?” “不。在别的地方。但我已经清楚情况了。为了挽救小镜花所面临的危机,你选择了背叛给敌人带路了吧。”
“不是的!……我、我只是。”
“这件事我也知道了。所以我来告诉你怎么办。”太宰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很严肃, 又像是很愉快一样,“我从以前就知道小镜花的弱点。只会听从手机里传来的声音的夜叉白雪,视用法不同也会成为敌人的利刃。所以我在她的手机上做了一点手脚,将通话的声音全部录了下来。”
“录了下来?”敦皱起了眉头,“这也就是说……”
“只要将声音的一部分编辑后再播放的话,就可以篡改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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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崎离开了黑手党的本部大楼,藏身于停在附近的侦探社的货车的载货台上。
“离预定的日落时刻只剩三十分钟了吗。”一边确认手表时间,一边不安地说道, “芥川君,要是一切顺利就好了……”
忽然,失去意识躺在地上的镜花的手机响了起来。
独自进入了通话状态,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夜叉·白雪。”那个声音里夹杂着一股合成感的杂音,但毫无疑问是芥川的声音,
“杀害·终止。”
“什、……”
谷崎慌慌张张地夺过手机,但不管按什么都没有反应。被什么人远程操作关掉了电源。
镜花的上方,雪白的夜叉白雪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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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手党本部大楼内,敦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握紧了无线对讲机。
“将下达命令时芥川君的声音的一部分从手机里播放了一遍。”太宰的声音里一片平静,“因为预想到会出现被威胁的情况呢。而且切断了手机的电源的话,就无法下达新的胁迫的命令了。”
“那么,小镜花她……”
“已经安全了……虽然是想这么说,但还剩一件事悬而未决。”太宰说道,“小镜花本人还落在敌人的手里。也就是说知道状况发生变化的芥川君有可能会直接联系同伴,让他杀掉小镜花。当然我这边也在追踪,但对方有能够隐身的幻象型异能的话,进行搜索会很困难吧。要救小镜花的方法只有一个。”
“在他说出杀害指令之前……解决掉芥川。” 敦用像念谚语一样,平坦而无感情的声音说道。指尖握紧了无线对讲机。
“救出小镜花,敦君。”
话音刚落,通信便被中途切断了。
敦沉默地握紧了无线对讲机,蜷起了后背。后背由于无处倾泻的的恐惧而颤抖着。
这阵颤抖找到了倾泻的出口,一下子就停止了。
“‘无法救赎他人的人……没有生存的价值。’”
敦抬眼望向前方。目光中燃烧着的是青色的、冰冷的火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