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王寅每天还在坚持上班,比任何一个时间显得都积极,就跟被人魂穿一样。于渃涵看着害怕,一再勒令他不准来公司,免得死在这里。

“我怕死在家里。”王寅边咳嗽边笑着说。

“那就去医院。”于渃涵说,“我一会儿有会,下了会我带你去。”

王寅说:“不用了,我天天输液,你看我这手背都青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总得有个过程吧,就快好了。”

于渃涵叹道:“我觉得你这不是身上的病。”

“那没办法了,我看过心理医生,他让我别太担心,还给我开了帮助睡眠的药。”但是王寅只去过那一次,后来再也没有复查过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好了还是没好,可能身体上的病痛从一定程度上分担了他的精神压力。

“怎么就弄成这样了。”于渃涵看着王寅都觉得心累,“我以为你……不行,我得看你的身体检查报告。”

王寅说:“巧了,晚上有个饭局,但是我没法儿去,你替我去吧。别喝太多酒,晚上叫代驾回去。”

“你闭嘴吧。”于渃涵瞪了他一眼,“晚上记得吃药睡觉。”

睡觉对于王寅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他本来就睡的少,经常性失眠。再加上现在生病,睡觉的时间就显得更加珍贵,可惜他还是睡不着。要是发高烧烧到昏过去也好,但王寅身上就是低烧,浑身疼,绵软无力,只有夜里会有那么一小段的时间温度高一些,叫他眼皮都热。

他明儿有个份文件要签,需要早点到公司,他为了不让自己又睁眼到天亮,就打算好好吃药在床上闭眼躺着,祈祷多睡一分钟是一分钟。

只不过他一到晚上就咳的厉害,一堆消炎祛热止疼加安眠的药物捧了一把,结果手一抖连着瓶子都掉在了地上。他赶忙趴下来一粒一粒的捡,有的能分辨出来的就重新放回药瓶里,有的就是白色药片,连大小都差不多,他肿着眼睛模模糊糊的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心想着反正也吃不死人,就一把全吞了,而后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睡觉。

王寅睡着了,而且睡的分外深沉。身体是沉的,意识却轻如羽毛,兜在碧雾轻笼的梦境里,怎么都不愿意出来。

因为他根本醒不了。

陆鹤飞的车停在王寅家楼下,这几日他都悄无声息的在这里停留,偶尔能看见王寅的车进出,但是他没什么力气和胆量上前一步。那日看见王辰,心中更是憋闷。

他半靠在驾驶位上,手机响了,是他秘书的电话,说工厂那边快要完工了,叫他去取东西。陆鹤飞这段时间心情都十分低落,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才有了点精神,发动了引擎驶了出去。

抵达工厂的时候,师傅刚刚完工,陆鹤飞看着桌子上那个完好无损的玻璃杯,竟然说不出话来。

王寅把杯子摔碎了叫他重新拼好,他做了,用尽了办法,像个硬要证明一加一等于三的傻子一样做着不可能的事情。他陷入了迷茫与痛苦的漩涡,觉得自己其实到最后什么都拯救不了。

陆鹤飞没有家人和朋友,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对象,他自己在网上查了好多办法,但是没人可以解答这个问题。他尝试在网上向别人提问,也没有人理他,因为这个问题太可笑了。

他从欧洲回来之后,也不知道谁那么无聊终于在他的问题下留下一个方法。

“重新烧一个不就好了?”对方说。

陆鹤飞恍然大悟。

无论是多么高超的复原技术都不会使得破损的物品完好如初,裂缝是始终存在不会消失的,若是能狠下心来把它全都碾成粉末重新做一个呢?

陆鹤飞看着那个完美的没有一丁点瑕疵的玻璃杯,不可置信的问道:“这是我的碎玻璃做的么?”

工人师傅点头说:“是的,陆先生。”

“谢谢你。”陆鹤飞话说的很轻,他没有什么语言来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只想捧着杯子赶紧到王寅面前,告诉王寅他做到了,王寅要履行当初的诺言。

再到王寅家时已经是凌晨,陆鹤飞一点困倦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有些兴奋。他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礼盒,站在王寅家门口,抬着手却犹豫着要不要落下。这个时候王寅应该在睡觉吧,要把他弄醒么,还是像个贼一样直接进去。也许他应该等到天亮再说,但是他太激动了,一分一秒都等不起。

陆鹤飞按了一会儿门铃,无人应答,又不甘心的大力敲门,里面安静的像是没有人一样。陆鹤飞眉头一皱,有种愿望落空的感觉,不知道王寅是不是自己不在的那个空档里出门了。他失落的拿着盒子打算离开,走到电梯间的时候又不甘心,折返回去干脆直接按密码进去。

屋里面漆黑一片,卧室的房门关着,陆鹤飞摸着黑走过去,蹑手蹑脚的打开一点门缝,里面是有人的。王寅安安稳稳的在睡觉,可能是没听到陆鹤飞敲门。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走进去,把盒子放在王寅的床头柜上,自己则轻轻的坐在了床边。王寅睡的死,连陆鹤飞拉他的手都不知道。

兴许是太久没见到了,也太久没有过着这样的温存了,陆鹤飞不想那么快的叫醒王寅。他弯下身子近距离的端看王寅,瘦了好多,眼下的青色更是显露出疲惫来。

他们谁都没好到哪儿去,都硬熬着一口气得不到成全,折磨对方也折磨自己。

陆鹤飞俯首在王寅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慢慢的,亲吻的痕迹向下滑动,陆鹤飞情难自已的亲吻王寅的嘴唇,他的力气不小,但是王寅仍旧在睡梦之中。

此时陆鹤飞才发觉有些不对,他拍拍王寅的脸,低声唤道:“王寅,醒醒。”

没有反应。

他晃动王寅的身体,王寅还是闭着眼睛,他无法支撑住自己的头,惯性的向后仰着,脖子像是要断了一样。

“王寅,你怎么了,你醒醒啊……”陆鹤飞下意识的用手指去探王寅的鼻底,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他吓了一跳,想都没想的抱着王寅就往外跑。

王寅跟他身高差不多,但是抱起来才知道,他身上的重量少的可怜。

陆鹤飞把王寅安置在后座上,一路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把人送到医院。深夜的急诊科人还很多,门口传来一阵呼喊,医生护士急匆匆的拉着一张床往里跑,陆鹤飞被拦在了外面。

他失魂落魄的站在大厅里,明明是夏夜,可他却冷的发抖。他不知道王寅怎么了,他怕王寅醒不过来,他怕王寅真的死了。

一想到这里,陆鹤飞眼中的世界就变得模糊了起来。

急诊科里人多且杂,年轻的认出了他,但都不大敢相信,只敢偷偷拍照。不认识他的,见这么漂亮的一个年轻人站在医院里哭,也都觉得心疼万分。

陆鹤飞去欧洲电影节的热度还在,这么堂然皇之的一闹,不出多时就直接上了热搜。但那时外面的事情,陆鹤飞觉得是与自己无关的,他只关心里面的王寅。

王寅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觉得头晕眼花恶心的要死,睡了一觉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梦里不知道遭了什么罪,难受的不行。

可当他的视线慢慢汇聚的时候,才发觉这里不是自己的家。

手一动,有一丝别样的触感。

陆鹤飞趴在王寅的床头不敢睡死,王寅醒的时候他就醒了,抓着王寅说:“你感觉怎么样?难不难受?”

“小……小飞?”王寅声音沙哑,皱着眉仔细辨认思考,“怎么了?我是不是还没醒……”

陆鹤飞很想扇王寅一巴掌,怒道:“你是不是真的想死?真的想一了百了的离开我?”

“我……”

“下次别吃安眠药了,对着自己的心脏来一刀,救都救不回来。”

医生告诉陆鹤飞,王寅是安眠药用量过量导致的深度昏迷,再晚送来一会儿可能人就过去了。等人行了叫家属好好劝劝,有什么事情想不开要自杀。

陆鹤飞听了这个又气又急,他没想过王寅会闹成这样,等王寅醒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做的太过分了,他终归心地善良,怎么想都是自己的问题。他不能接受失去王寅的痛苦,但是如果代价是逼死王寅的话,他会更加无法接受。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要弄死王寅,然而他心里知道,他哪儿舍得,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他自己都挣着一口气不想死,他也要王寅活着。

王寅记不太清楚睡觉前的事儿,半合着眼睛问道:“你……送我来的?”

陆鹤飞点点头:“那不然呢?你身边儿一个人都没有,死在家里都不会有人知道的。”

王寅深深的叹了口气。

“王寅。”陆鹤飞握住了王寅的手,低声说,“别离开我。我除了你……也什么都没有。”他起身抱住了王寅,脸埋在王寅的胸膛,鼻腔中全是王寅的味道,一酸,眼泪就下来了,哽咽的说:“我害怕,王寅……玻璃杯我做好了,答应我好好活着,好不好?我只有这一个愿望,我不想失去你……”

“……”王寅头疼,脑子里乱糟糟嗡嗡响,什么重点信息都抓不住,唯有心脏跳的快,像是要突破胸膛一样。

“小飞啊……”他说,“别哭了。”

不要在他心上哭了,会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