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最终章)
这眼瞅着就要有酒喝了,邵凡安一整个下午都兴致颇高,还美滋滋地朝段忌尘讨了银子,往外跑了一趟,弄来了几样下酒的小菜。他动筷子前,还特地分出来一部分,送去给小苟和几位相熟的小公子们尝一尝。
晚上,段忌尘带着没开封的桃花酿回了小院,邵凡安在小廊亭里摆了一桌子菜,早已等候多时了。
酒坛子一掀开,酒香顿时飘了满院,邵凡安馋得厉害,端着杯子正想来上一口呢,又被段忌尘拦了。段忌尘小脸儿一绷,坐得端端正正的,眼观鼻鼻观口,一筷子一筷子往他碗里夹菜,夹完,撂下筷子,方才开口说话:“不可空腹喝酒,先把菜都吃了。”
段少爷饭桌上的规矩一套一套的,邵凡安只好放下酒杯,拿起碗来往嘴里扒饭。边扒,边抬眼从碗沿儿上看段忌尘,看就看吧,他还故意逗人家,桌子下面抖起腿来。
果不其然,段忌尘把手往他膝盖上一放,口气略有些无奈地道:“你这抖腿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邵凡安把碗一放,托着凳子往他身边挪挪:“哦,吃饭不许抖腿?”
段忌尘道:“不许。”
邵凡安再挪近些:“那吃饭能聊闲天不?”
段忌尘望着他,刚要说:“食不——”
言字还没出口,邵凡安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来,细细长长的,在段忌尘眼前迅速那么一晃,又作势要揣回去,嘴上还道:“不让说话啊,那行,那先吃饭,吃完饭咱再说。”
段忌尘一把捉住他手腕,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半天不撒手。
他挑了挑眉,把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掌心摊开了,举在段忌尘眼前。
“……原来在你这里。”段忌尘怔了一怔,把那断成了两半的木簪子拿了起来,“我以为它丢了。”
邵凡安手心里的,正是当年他走以后,段忌尘始终带在身上的木簪子。后来和苏绮生生死对决时,段忌尘用它化形,将青霄派上上下下全引去了安全的地方。
化形术解开之后,就只剩下这两截儿断簪。
邵凡安收走了断簪,并一直留到了现在。
段忌尘拿着簪子垂着眼,还把断口往一处对了对,神色隐隐透着些难过:“是你送我的……可惜断了。”
邵凡安本来还想多逗上两句的,结果这一看,小狗儿伤心了,这给他心疼的,赶忙将那断簪拿开了:“可不兴乱说啊段忌尘,那可不是我送你的,那明明是我给我小师妹的,你硬抢走的。”他跟变戏法儿似的,也不知从哪儿一摸,一下子摸出来一根白玉簪子,在指间这么一转,再往段忌尘眼前一递,“这个才是。”
那白玉簪剔透莹润,细腻无瑕,是上乘的羊脂玉,而且最关键的是,那玉簪的大小形状,和断了的木簪别无二致。
邵凡安就是在那家路见不平、帮忙捉贼的玉石店里相中的这个,当时一眼初见,他都愣住了。这原本是根带着翠玉珠花的发簪,成色工艺皆属上品,本来是他攀不起的价格,结果也不知算不算有缘,发簪遭了磕碰,珠花掉了,只剩白玉簪了,而这簪子又和木簪像了个九成。
他下了血本,把家底掏了个精光,这才把白玉簪买到手。
这大半个月,他偷偷摸摸的也没干别的,就在屋里悄悄打磨断口来着,又是修又是抛的,总算是把玉簪磨成了十成相像。
“送你。”邵凡安站起身来,扣住段忌尘脑后,将白玉簪慢慢插进他头顶的发髻间。
段忌尘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双桃花眼睁得大大的,眼尾都挑高了。邵凡安看他一眼,觉得他呆呆愣愣的模样还挺好玩儿,就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他眨了下眼,这才像是猛然间回过神来,抬头看看邵凡安,又抬手摸了摸头顶上的玉簪,忍不住笑起来,睫毛都跟着颤了颤,说:“嗯。”
这一笑,给邵凡安看得心里一阵悸动,他心说这银子花得值啊,他一个穷小子,也算是体会到什么叫一掷千金为红颜了啊,钱没了可以再赚,这哄漂亮小狗一笑可不容易啊。
“嗯。”段忌尘笑得眼睛亮晶晶的,又嗯了一声,然后拉着邵凡安衣领,把他扯过来,回亲在他嘴唇上,一眼不眨地看着他,语气特别骄傲:“是我的了。”
这一晚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个人酒足饭饱,喝光了一整坛的桃花酿。
邵凡安脸颊有些泛红,已经喝得微醺了,可还是有些意犹未尽,便喊段忌尘将第二坛酒拿上桌,想再赏赏月色,小酌片刻。
段忌尘却是不肯了:“酒多伤身,不可贪杯。”
“就这么大一坛,还是你我共饮,如何算多。”邵凡安还拿手搁那儿比划出个大小,“这不算啥,我小师妹都能喝完。你再拿一坛来,陪我喝上一杯,正好今儿个还是满月。”他扬扬眉毛,朝天上一挑,笑嘻嘻地道,“正所谓良辰美景,不可辜负。”
段忌尘小脸儿一板,一副雷打不动的小模样:“不可,你伤好才过没多久,这一个月本就应该戒酒才是。”
邵凡安往桌子一靠,胳膊肘拄着脸,歪头看他:“那就是说一个月后就能随便喝了?”
段忌尘张了张嘴,却没立即说话。他稍稍一顿,心下难得起了个小心眼儿,特意迂回了一番,答说:“这个月不许你贪杯。”
这个月不许贪杯,下个月其实也没让邵凡安多喝上几口。
邵凡安酒量一般,却又爱喝,喝高了就见谁和谁瞎贫嘴,他不乐意,就总在酒席上把人盯得紧紧的。
就这么盯了好些年,直到他到了能被人尊称为段前辈的年纪,邵凡安也成了小辈儿口中的邵前辈。两人在江湖上携手游历多年,各自闯出一番名堂来。他有了自己的名号,受众人敬仰,邵凡安撑起了青霄派,座下还收了个小徒弟。
两人都到了这般岁数,他也还是会格外留意邵凡安这是喝到了第几杯。
“段忌尘。”邵凡安只要连名带姓地叫他,一般都是被他管烦了的前兆,“我徒弟在呢,你就不能给我留个面儿,让我顺顺当当地把这杯酒喝完?”
“好。”段忌尘那会儿早就不是直不楞登的岁数了,轻轻捏一捏邵凡安攥着酒杯的手指头,把他杯子往自己手心里一过,然后给自己倒过来一大半,一仰脖,干了,再把他那一杯底儿递回去,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盯着他俩看,只压低了声音,浅浅淡淡地道,“你喝。”
这都是许多年之后的事情了。
现在的段忌尘,还是个只会直挺挺地站起身,梗着脖子说不许多喝的年轻小公子。
邵凡安这时是真馋酒了,还有点醉醺醺的劲儿,就笑呵呵地坐在凳子上,曲着两条大长腿,把段忌尘往自己膝盖中间一夹,然后就在那儿左右摇晃他,还往他身上一靠,拿下巴颏戳戳他胸口,跟他打商量:“今天不是高兴吗,就多喝一口。”
段忌尘哪儿遭得住这个啊,墨黑的眼仁瞅着他,咬咬下唇,问道:“就一口?”
邵凡安就笑:“就一口。”
段忌尘拼命压了压嘴角,摆出一副我拿你没办法的模样,转身去屋里拿酒了。
这回邵凡安算是高兴了,自个儿坐不住,就走出小廊亭,在院儿里转了转。他赏赏桃花,又一抬头,看到月色确实美,心下一动,便端着俩人的酒杯,一个小轻功翻上了屋顶。
段忌尘抱着酒坛走出来时,一时间没在院子里找到邵凡安,就往四处张望了一下。
邵凡安正坐在房顶正中央呢,他在上,段忌尘在下,也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想起两人的初见了。
那时差不多也是这么一个情形,只不过反过来,他在下头,段忌尘在上。
回忆种种,恍若昨日。
他在心里默念,段小狗。
恰在此时,段忌尘转过身,抬头望了过来。
从初遇到相守,多少年过去,多少年未至,尽在这相视一望里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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