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在追你
“一根金条，两根金条，三根金条……”
“十四根金条，十五根金条，十六根金条……”
“……数到多少来着？”
保险柜里只有二十九根金条，林育舒愣是数了一晚上都没数明白。
他就像吵架没发挥好一样，事后回想起来，简直越想越不甘心。
宋启铭给他道谢，他回了一句不用，这才是正常中国人的相处之道不是吗？
怎么他反过来给宋启铭道谢，宋启铭就堂而皇之地找他要谢礼呢？
关键是他当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竟觉得给谢礼是理所应当，难道不该是两两相抵才对吗？
就连投资失利都没让林育舒这么懊恼过，从小到大，他就没有吃过这种闷亏。
第二天早上，林育舒乘坐电梯抵达高管办公楼层，尽管他的精神面貌完全看不出熬夜的痕迹，但当前台小妹给他问早时，他却毫无反应，冷着一张脸走了过去。
“遭了，你们看到林经理的反应了吗？”
前台小妹小声议论了起来。
“该不会是投资亏钱了吧？”
“肯定比亏钱要严重，林经理什么时候这么严肃过？”
“我看肯定有大事要发生！”
“赶紧把手上股票卖了，公司股价可能又要下跌了！”
经济论坛里很快出现了永星将有大事发生的传言，林育舒坐在办公室里看得莫名其妙，完全没想到这些风声之所以出现，仅仅是因为他情绪不佳。
在办公室里小憩了一会儿，又处理了周末积攒下来的邮件，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直到林育舒出发去静心山庄前，他都还没有想好拒绝邵振邦的理由。
要不干脆把锅甩到他哥头上？
就说家里不同意他入赘。
但这样一来，邵振邦或许会说入赘的事有商量的余地，把邵珍芮嫁到林家来也不是不行。
如果他真把话说了这地步，那林育舒是一点退路也没有了，因为拒绝就等于看不上邵珍芮。
而按照这个逻辑，无论林育舒找什么样的借口，只要邵振邦一直让步，等让到一个他无法再让的临界点时，那最后的结果就只会是撕破脸。
所以，还是不能从自己这边找借口，得从别人身上找理由才行。
天气转凉之后，邵振邦减少了外出透风的时间，当林育舒来到静心山庄主宅时，阿姨说他正在书房等着林育舒。
林育舒最后理了理思绪，来到了二楼书房，他本想先说一说自传出版的进度，谁知邵振邦没有任何铺垫，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考虑得怎么样？”
邵振邦的语气不似周六那般从容，隐隐透露着一股焦虑，林育舒也不知这是为何。
“我觉得，”林育舒缓缓开口道，“这件事需要好好考虑。”
——你考虑得如何？
——我觉得这件事需要好好考虑。
如果说宋启铭是糊弄学大师，那林育舒也不遑多让，他应该自封个“废话文学大师”。
“你不愿意联姻。”邵振邦叹了一口气，将双手放到轮椅的轮环上，林育舒立马收到信号，前去帮他推轮椅。
“我只是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林育舒解释道，“我和邵小姐的意愿都是次要，主要还是看邵家人怎么看待这场联姻。”
两人来到了落地窗前，今天天空阴云密布，植被被猛烈的山风吹得弯了腰，但仍然在奋力抵抗着山风的压迫。
“有人找你聊过这事吗？”邵振邦问道。
“邵总找过。”林育舒立马把邵光杰推出来挡枪。
与其让自家老哥扛这口黑锅，为什么不干脆把锅甩到邵振邦亲孙子的头上？
说到底，林育舒并不是一个不相关的路人，他是在邵家工作了那么多年的准家办CEO，对邵家的所有资产都清清楚楚。
像他这样身居要职的人，成为邵和旭的女婿，邵和东那边的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邵振邦只着眼于集团的未来，忽略了儿孙们心里的那些算盘，而林育舒想要说的正是这一点。
如果他真入赘到邵家，那就跟宋启铭抢家产是同样的效果，邵家的既得利益者们肯定不会同意，这只会让整个家族内部矛盾重重。
而邵振邦非常看重家庭和睦，这也让林育舒找到了拒绝的思路。
“邵总很反对联姻。”林育舒说着事先打好的草稿，只是还未等他说完，邵振邦便语气平平地打断了他。
“我知道，他来找过我。”
“邵总吗？”林育舒诧异地问。
“对，不止他，和东两口子、芮芮、启铭都来找了我。”邵振邦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他们都反对这场婚事。”
听到那耳熟的名字，林育舒更加诧异：“宋总也来找过您？”
“今天一大早就来了。”邵振邦说道，“不知道他瞎掺和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围绕着家产的争斗，只集中在邵和东跟邵和旭身上，非要说的话，确实跟宋启铭没什么关系。
林育舒本想问问宋启铭说了些什么，但这样会显得很奇怪，他便顺着邵振邦的话道：“那么多人反对，我压力也会很大。”
邵振邦沉默了下来，应是也知道想推进这件事有多困难。
林育舒突然明白为什么刚才邵振邦问他想法时，语气有些焦虑了。
多半是希望他给出肯定的答复，这样邵振邦才有底气去力排众议。
但林育舒和邵珍芮两个主角都不配合，他一个时日无多的老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窗外的山风逐渐小了下来，植被们虽然都挺直了腰杆，但经过山风的肆虐，看上去多少都有些蔫。
林育舒忽然意识到，或许真正面对难题的人并不是他，而是邵振邦。
“他们都不肯放弃眼前的利益。”邵振邦从那些植被上收回视线，微微侧过下巴，对身后的林育舒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让你入赘邵家吗？”
邵振邦摆明了是想谈心的意思，这时候林育舒还要装糊涂，就有些不合适了。
他言简意赅道：“迅捷电车。”
“我给光杰，还有他爸妈都说了我的想法，但他们总有各种理由来反驳我。”邵振邦叹了一口气，又出神地看向窗外，“说到底，他们根本不在乎集团的未来，只在乎自己眼前的利益。”
林育舒不好评价，只能默默听着。
“启铭倒是认可我的想法，”邵振邦又说道，“但他认为现在公司的重心是s-power，一下把摊子铺太大，不利于公司的发展。”
看样子宋启铭还真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林育舒心想。
“铺路当然是越早越好，他的目光还是太短浅了。”邵振邦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可能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吧，毕竟s-power是他负责的部分。”
宋启铭被邵振邦说“目光短浅”了。
这要是放到遗产争夺战中，绝对是大忌，因为邵振邦可能会觉得宋启铭没能力，从而减少他的遗产份额。
而宋启铭应该也知道，他用一些低级的理由去阻拦联姻，可能会让邵振邦对他产生负面评价，但他还是就这么来了。
因为他不想林育舒跟别人结婚。
林育舒的思绪瞬间变得有些混乱。
他想到了昨晚的那个深吻，又想到了两人一起看禹修电影时，宋启铭提到过的“苗头”。
在此之前，他不是没觉得他和宋启铭走得太近，但他从来没有往暧昧的方向想过。
一是没有这个习惯，二是他也没有那么敏感。
但现在宋启铭为了帮他阻止联姻，甚至不惜损害自己的利益，这就让林育舒不得不多想了。
“也不知道永星还能走多远。”邵振邦的声音拉回了林育舒的思绪，“如果我还能多活几年……”
邵振邦的语气里满是不甘和遗憾，林育舒也不禁有些惋惜。
回想邵振邦这波澜壮阔的几十年，好不容易打拼出一番江山，子女却不知珍惜，在人生最后的日子里，即便想要有一番作为，却也有心无力……实在是有些可悲。
联姻的事算是暂且搁置了，解决过程比林育舒想象中顺利不少。
驾驶着思域从郊区返回市区，一路上路过大大小小的广告牌，林育舒发现了一个明显的改变。
自从上周末禹修获得影帝之后，他仿佛一夜之间就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打开手机是他的新闻，关上手机是他的广告，商场、公交车、小卖店，他的身影随处可见，就连永星大厦旁最显眼的电子广告屏，全天候播放的数十个广告中，有一大半都是他的代言。
这属实是火到没边了吧。
林育舒回到办公室里，扫了一眼外面存在感十足的电子屏，他正好想到了邵和旭离婚的事，而方兰的电话就是在此时打了过来。
“方总？”林育舒有些意外地接起电话。
“听说你拒绝了跟芮芮联姻。”方兰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林育舒也摸不准她这通电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拒绝，”林育舒斟酌着话术，说道，“只是暂时搁置了。”
“你上次来找我，说邵和旭想要那几块地。”
方兰毫无预兆地转移了话题，听到这里，林育舒立马意识到，联姻的事只是铺垫，这才是方兰找他的真正目的。
“是，”他说道，“您有什么想法吗？”
“地可以给他，公司也可以不重组，但我有一个条件。”
天上可不会掉馅饼，林育舒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该不会跟联姻有关吧？
他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您说。”
“让他封杀禹修。”方兰冷冰冰地开口，给出的条件让林育舒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我不想在任何公众场合看到这个人，也不想再听到他的名字。”
“这……”林育舒有些为难地说道，“恐怕有些不好办……”
“你让他好好考虑，想通了就来找我。”扔下这句，方兰直接挂掉了电话。
林育舒简直无奈，这样的条件怎么考虑？他连提都不敢和邵和旭提。
看样子他之前分析得没错，方兰根本不看利益，她就是想要泄愤。
或许拿地的事让她舒坦了不少，觉得报复到了邵和旭，但现在禹修一拿影帝，又再次把她点燃，甚至让她比之前更加火大。
她没有让助理或律师联系林育舒，而是亲自打来电话，说明她也知道她现在做的事情很不理智，拿好几块地去封杀一个明星。
但她偏要这么做，显然是已经不爽到了极点，而手上又没有娱乐圈人脉，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泄愤。
林育舒不由得看向窗户外的禹修，心想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是宋启铭打来的电话。
“我外公怎么说？”
“没事了。”
林育舒言简意赅地说完，正想聊聊禹修的事，而宋启铭却率先说道：“那就好，晚上去看禹修的新电影吧。”
“不是周五才上映吗？”林育舒又看了一眼窗外，正好是那部获奖电影的宣传广告。
“我托人拿了密钥，今晚可以提前看。”宋启铭道。
……托人？
这种事情可不容易，不仅要认识院线的人，还得认识制片方才行。
林育舒只能想到一个人选——难不成宋启铭私下去找了邵和旭？
不过这似乎不是重点。
他问道：“周五看不行吗？搞这么麻烦。”
“不麻烦，想跟你包场看电影。”
暧昧雷达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没有运转的时候，无论宋启铭说什么，都无法让它运转起来。
但它一旦开始运转，那灵敏度简直堪比地震仪。
包场看电影？
普通朋友才不会做这种事。
林育舒想了想，说道：“好，楼下见。”
“现在吗？”宋启铭的声音有些诧异，“还有半个小时才下班。”
“嗯，翘班。”
往常下班，宋启铭会先出发，在等电梯的时候给林育舒发消息。
而今天两人同时从办公室出来，自然而然就在电梯口碰了头。
宋启铭扫了一眼身后的前台小妹，挑眉看向林育舒，用眼神问：一起翘班你都不避讳了？
林育舒只当没看见，心无旁骛地看着楼层显示屏。
下楼的途中，电梯里进进出出不少人，林育舒始终没有开口。
直到电梯过了负二楼，轿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林育舒这才看向身旁的宋启铭，淡淡问道：“你想跟我包场看电影是什么意思？”
“嗯？”宋启铭应是没想到林育舒会突然开口说话，不过他立马理解到了林育舒到底在问什么，面不改色地回道，“我在追你啊，你没看出来吗？”
尽管林育舒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当他听到宋启铭的回答时，他的心里还是泛起了巨大的涟漪。
宋启铭。
那个世界一流汽车工程师宋启铭。
那个他喜欢的车队的老板宋启铭。
那个他ins关注了五六年的宋启铭。
要追他。
但这人是个花花公子，这可怎么办？
林育舒的思绪混乱得像一堆十年没整理过的数据线，但他表面仍然波澜不惊，神色如常地迈出电梯，不咸不淡地说道：“哦，那你可要好好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