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前来试镜的人本来就不多，很快就轮到了修四。
虽然在来这里之前他们早有了准备，可是眼前所见依旧让他们感到了以往少有的震撼。
就在他们从那个被破布遮挡着的试镜室里出来之后，修四几人相顾无言，默默往外走着。
因为刚才他们在那个房间里所见到的陈设布景，完全不是他们想象中的破旧不堪的模样。
白吉克好像还没回过神来似的，喃喃自语道。
“真的会有人做到这个份上吗？”
乔缓耸耸肩。
“这可能就是把钱花在刀刃上吧……”
话音未落。
从修四对面走来的正是他们熟悉无比的陶教官，但是他们却有些不明白作为出品方请来的顾问，陶教官为什么连试镜都要跟着。
“您这边还有什么问题要交代吗？一会儿开会的时候我一起讲了。”
“嗯，我会提醒他们一下的。”
对于自己手头上忙着的事情认真无比的陶教官也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们几个。
他正跟在另外一位头发花白的人后边，手里拿着一个本子匆匆记录着什么。
虽然不知道他们刚才讨论的是什么事情。
可是陶教官对待那个指着窗外说些什么的中年男人的态度，却与看到他们的时候截然不同。
能看得出来，这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在陶教官心里的地位可比他们几个高多了。
眼见着一群人从那个被旧的发黄的布条挡住的门口挤了出来，好似有点着急的样子。
修四也就没和他们多寒暄，而是对在试镜过程中配合自己的几位老师道了谢，这就从那栋破旧不堪的大楼里离开了。
“我怎么觉得这个剧组到处都有点怪怪的……”
叶一未回望了一眼空荡荡的、连窗户都没有装的破旧楼梯，微微皱起了眉毛。
“对啊，而且不是说这部片的监制名单里也有陶教官吗？”白吉克也不解，“他怎么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还对他们摆出一副心悦诚服、言听计从的样子？”
“这个剧组到底是谁说了算啊？”
卓扬挠了挠头发，也是实打实的感到困惑。
作为带着任务的人，他们已经习惯了每接触一个项目就要把整个项目的人员配置和上下级关系想想想想清楚。
但每个项目里，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远不像片尾字幕那样简单清楚。
“我们上车再说。”
乔缓远远的便看见一辆车向他们驶来。
汽车张扬又耀眼的宝蓝色彰显着它主人的性格。
“嘿，这里。”
陈夕摇下车窗，对着他们几个招了招手。
早就听到几个人要来试镜消息的陈夕也在忙完自己手头的事情之后，就驱车赶来这里顺道把他们接回去。
虽然，她已经听说这是一个甚至不如一档IP网剧投资大的小项目。
但陈夕想着这次的项目好歹挂着国际交流名头，怎么样也不会太差劲。
可是当她注意到面前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时，心里便止不住的打起鼓来。
虽然这个组给陈夕的感觉特别不靠谱。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修四第1次决定参演短片。
作为他们老板的陈夕，自然不好在这个时候泼他们的冷水。
“试镜的感觉怎么样？”
修四上车之后，陈夕便启动了车子折头开向公司。
四人没有回答，似乎想着什么事。
陈夕见后视镜里倒映出来的几张面庞，似乎都没有带着试镜通过后的欣喜。
现在几个人的表情中，反而夹杂着一些她看不太明白的东西。
难道这个组真的抛弃了最后一个可用的噱头，把他们几个都给甩出来了吗？
心里正犯着嘀咕的同时，陈夕就已经为他们几个打开了后头的空调，微笑着安抚道。
“哎呀……这一次试镜没有通过也没什么的。”
四人不语。
陈夕继续，“等到下次江湖流会上，我给你们找几个正能量的好本子。”
“到时候咱们就找几个靠谱的导演和技术指导，一样可以进军影视圈的。”
“反正我听说这个项目的定位也很是一般，其实也不太适合你们现在的这个咖位了。”
“不过，如果你们在试镜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有什么短板，倒是可以跟我说说。”
“只要你们觉得有必要的，我可以把相关专业的老师给你们请过来。”
“咱们就好好调整一下状态，准备好迎接下一个本子，ok吗？”
陈夕一边开着车一边说着，尽可能让自己的话不给他们太大压力。
可这后面四个大小伙子自从上车以来就一句话不说，更是让陈夕不由得有点心慌。
陈夕只好趁着红灯的时候慢慢停下车来，透过后视镜看着几个人的表情。
而白吉克这个最藏不住心思的人，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嘴角的笑意。
他对上了陈夕的视线低笑起来。
“陈姐，我们这是试镜通过了。”
“但是我们总觉得那个剧组怪怪的，正觉得有些担心呢。”
陈夕得知他们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受到打击，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是在意识到这几个小伙子居然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地展示了一番演技以后，陈夕又笑着骂道。
“既然你们都已经试镜成功了，为什么上车的时候不跟我说呢？害我白担心半天！”
“陈姐，你从开车以来就没给我们时间说话呀。”
卓扬这话说得十分委屈，好像是陈夕冤枉了他们似的。
陈夕想起刚才的情景，便也笑了出来。
“哈哈……也是，怪我没问清楚。”
“不过我这也是关心则乱。”
“我还以为你们第一次使劲就被刷出来了，心情不太好呢。”
陈夕一边想着自己应该怎么表达清楚这个意思，一边慢慢开口。
“只不过……你们得跟我交个实底儿。”
“就那个看起来就破破烂烂的摄制组，你们是真的真心实意的想去吗？”
这一次，修四几乎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四个人连点头的频率都一样，都快共振了。
“真是疯了……”
陈夕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回应这句话的，是乔缓坚定无比的眼神。
“哪怕推掉别的工作，这个短片我们都要去拍摄。”
虽然连陈夕都不太看好这个项目。
但是想起这几个人一贯不为了出名而选择工作的基本原则，陈夕最终还是选择尊重他们几个人的决定。
“那好吧，在进组之前我就找一个老师陪你们好好看看剧本、分析一下人物的性格和行为逻辑。”
“虽然是个小投资的电影，但分析人物角色什么的，你们还是要多多上心。”
“毕竟这是你们出道之后的第一部 电影作品，我可不想砸了自家招牌。”
陈夕说着就要打开手机联系一下跟自己关系不错的编剧。
“咳咳……”
“倒是没这个必要。”
“行驶期间请勿使用通讯功能。”
叶一未一本正经的说着，让陈夕的手也顿了一顿。
“嗯？”
陈夕不解的皱起了眉头。
“这是你们第一次拍戏就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吗？”
“倒也不是有信心，主要是这个题材……”
“也不是特别熟悉，就是有点了解。”
乔缓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耳朵。
“我们这回要演的，是警察。”
陈夕：……
演、警、察？
她停顿了一秒。
然后。
“哈哈哈鹅鹅鹅！”
保姆车里猛然爆发出一道欢乐无比的笑声，陈夕开车的手都笑抖了。
“陈夕同志，请注意驾驶安全。”
叶一未绷着脸，十分严肃。
“鹅鹅鹅好！”
陈夕这才收敛笑意，幸亏刚刚等红灯，要不真就开沟里了。
“好吧好吧，算我多嘴了。”
“那这次，你们可不能弄砸了啊。”
“保证完成任务！”
几个人齐刷刷地道。
＊
OSOK-X官方论坛。
“演唱会都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修四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不成是演唱会的效果没有达到公司预期，他们已经被雪藏了？”
“不至于吧，咱们带起来的话题度也不算低呀？而且后头还有那么多跟帖！”
“除非星河影视疯了，才会在他们名头最盛的时候选择把他们雪藏起来吧。他们又不是傻子……”
“据业内人士透露，修四最近没有任何活动行程和商业代言，是因为他们要去拍摄一档电影！”
“我怎么记得咱家正主别说拍短篇电影，就连拍个广告都尴尬无比……溜粉请找别家，谢谢。”
“哈？！！让他们拍电影，这是认真的吗。”
“楼上说的是洗发水那这个广告吗？可真是让我“记忆犹新”呵呵呵。”
“如果不是我有800米的粉丝滤镜，那是广告我根本就看不下去，更不会想要去买……”
“楼上加一，好担心他们转型实力派的第1部 作品就彻底翻车。当然，如果他们要拍的是喜剧的话就当我没说。”
“不要啊……好好做唱跳艺人不好吗？”
“实在不行上替身吧就是说，AI换脸也不是不行，我不介意，真的……”
“俺也一样，哪怕是粉丝我都不是很看好他们能够在表演上获得成功诶……”
“按理来说，喜欢他们就要支持他们的作品，可是我真怕演得太辣眼睛。”
不同于对他们的舞台表现满怀期待。
大部分粉丝一听到修四居然要去拍电影的时候，都忍不住在自家主页里头叫苦连天。
虽然这电影不长，只能算得上是个介于大电影和微电影之间的“中电影”，但修四毕竟不是科班出身。
就连怀抱着一点不切实际的希望的人，再扭过头来看着洗发水瓶身上印着的绝对称不上美观的照片时，那点不切实际的希望也叮了咣当的碎了一地。
求求了。
修四粉当夜集体失眠，纷纷祈祷。
毕竟是在上升期，只要别太丢人就行。
……
另一边。
修四也整夜整夜睡不着。
他们进组已经三天了。
现在正是角色开始磨合，慢慢进入状态的时候。
而当正式进入整个剧组的状态之中后，修四也不得不承认有些粉丝说的的确不错。
至少不是一身演技全靠感情、没有技巧的他们，在短暂时间内的确没有办法把自己融入到需要扮演的那个角色中。
更何况，导演对他们的要求不止于融入角色，而是希望他们能和角色合二为一。
不论是行动坐卧、还是说话语气，都要尽可能靠近剧本里的人物。
“这段台词怎么这么长啊？”
叶一未肉眼可见的变得憔悴了不少。
只见他叹了口气，把剧本往床上一扔就走出门去了。
其他几个人看着他的背影时颇为唏嘘。
因为叶一未这又是出门取经、去找江人宝学习怎么样才能变成一个话唠了。
其实，最近这段时间不仅是叶一未一反常态的和自己之前总是敬而远之的江人宝打交道。
剩下几个人在剧组里的日子虽然说不上是在水深火热当中，但也实在算不上是轻松愉快的。
每当拿起剧本的时候，修四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不断在危险的边缘反复蹦迪。
而这种事情的起因，自然就是那个他们幸运又不幸通过的试镜。
这部短片因为拉来的投资有限，不可能将故事全方面的铺陈。
所以，导演最终决定以一个群像视角来描绘整个故事。
在经费方面，剧组的信条就是能省则省。
龙套大部分是当天不用工作的剧组人员；
住在墙角结网的宾馆、能用实景拍摄绝不用特效合成……
可是对于从执行这个任务开始就吃了不少苦的修四而言，最是不幸的事情并不是这些。
剧组的省吃俭用都还在修四能够接受的合理范围内。
毕竟不多的经费要用在刀刃上，大家都可以理解。
最让他们觉得痛苦的，是来自于导演提出的要求。
试镜过后，导演发现修四的身上的确有自己想要的、属于主角们的不同气质。
所以，他就想大胆地在拍摄期间进行一次有些疯狂的挑战。
而这件挑战，就是让他们表演出自己内心隐藏的一面。
总而言之，他们每个人都和导演聊了几个小时天，除了不能说的基本上每个人都像是进行了一次心理咨询一样坦诚。
导演头发都白了，在圈子里沉沉浮浮几十年，早就练就了异常独到的看人眼光。
他当场就直呼过瘾，表示自己对剧中的人物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而满心期待的修四拿到剧本和人物小传之后，集体傻眼了。
这是啥？
他们明明聊了那么久，怎么最终定下的角色却像是抽签打乱随机选出来的一样？？？
最为社恐的白吉克现在要扮演一个和谁说话交谈都游刃有余的老牌王牌卧底；
卧底经验最为丰富的乔缓却要去饰演一个新人刑警；
卓扬被导演勒令变成一个内心细腻无比却外表冷漠的肌肉男。
但这还不是最离谱的。
最离谱的是叶一未。
他饰演的一个直觉敏锐且自恋的话唠侦探……
现实生活中话最少的他，台词本上勾画出来的部分比其他三个人加起来都多好多。
白吉克倒是还能从乔缓身上学习到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卧底应该怎么和人打交道。
但是已经对于审讯、抓捕、卧底等熟悉无比的乔缓却很难克服自己的本能反应。
作为一个新人刑警对待罪犯时的应有反应，乔缓觉得绝不会有半点老练痕迹。
可是，导演组的布景实在是太过逼真。
哪怕乔缓已经在开拍之前给自己做足了心理暗示，他也没办法完全表现出一个新人的样子。
就像今天上午那场戏，饰演杀人犯的群众演员只是靠近了自己一些，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把手搭到大腿放着枪套的位置上。
这下，乔缓就不能只告诉白吉克该如何行动了，他同时也要找白吉克学怎么变成“小白”。
对此，白吉克的建议是让乔缓去惠鑫福利院，多和小朋友接触。
意思就是他需要适当放下戒备。
“返璞归真”。
至于跟别人搭武戏的卓扬，更在对戏的时候“失手”反击了对方的攻势好几次。
还好只是对戏没有开机，不然恐怕要耽误不少时间。
幸好这位武打演员的身体底子不错，被卓扬折腾了一天还能坚持下来。
但一天排练下来，对方也是伤痕累累，却倔强笑着说自己没事。
卓扬有点懊悔。
他这才发现其实自己有些“草木皆兵”，毕竟从部队里出来之后就来当卧底了，其实根本没有接触过社会人的其他人。
和三兄弟，尤其是阿缓在一起的时候，机警一点倒没什么，毕竟他出招他们肯定接的住。
但要和别人相处也这样……
确实不太好。
可他毕竟还有卧底身份，又不能不警惕。
所以不得已，他必须和武打演员聊天，建立朋友关系。
分清什么是正常的敏感和什么是过分的敏感，对于卓扬来说的确是一场修行。
四个人其实每人都要在这次表演中完成某种修行。
——尽管他们还只当做是完成一场任务，自己还没意识到。
当然，他们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
任务越艰巨，他们就越是不能放松。
乔缓把正想摸鱼的白吉克从地上拽了起来。
“你记住了，但凡有拍摄你睡着时候的模样的镜头，千万别像你平时那样四仰八叉的睡着。”
“苗荆是一个老牌卧底，睡觉的时候也不会放松警惕。”
“所以你最好能够像这样弓起身体来，才可以保证你的身体随时可以作出反应。”
“还有！你一定要记住是一个老牌卧底，只不过是看起来年轻一些。所以，你的武器绝对不能离开你的手，明白吗。”
仔细叮嘱完白吉克这些细节之后，乔缓又从头到尾帮总是坐在电脑前头的白吉克调整了一遍战时姿势。
终于见识到了乔缓手段的白吉克再也坚持不住快要让他哪里都不舒服的姿势，跟乔缓小声商量着。
“缓哥……我能不能先歇会儿啊。”
“行，那你先看剧本吧。”
乔缓又把剧本扔回了白吉克怀里。
小白低着头嘟囔，“乔哥……不是我说，那些动作就不是人能做到的。”
乔缓闻言站了起身，背着手。
“要是人人都能做到的话，我们还那么辛苦的练它干什么？”
白吉克已经被刚才的动作累的小指头都抬不起来了，更别提把这厚厚一本台词塞进自己的脑袋里。
他现在不是被迫成长了，而是被迫飞速成长。
小白干脆往后头一躺，用剧本盖住了自己的脸。
“我现在真的无比希望量子速读是可以实现的事情。”
“这样的话，里面的台词就会直接灌进我脑子里，然后在我明天面对着镜头的时候自己播出来……”
“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
卓扬为了贴合角色，把削好了的皮切成小块的苹果分给乔缓和白吉克。
这要是平时，他能囫囵洗一遍给三兄弟就不错了。
卓扬唠叨起来：
“明天可是你的第一场戏。今天晚上不管怎么样。你也要把这一段台词背下来。”
“卓哥，怎么你也……”
白吉克的哀嚎顿时响彻整个宿舍。
和人沟通本就是他最不擅长的事，哪怕在戏里都是！
但白吉克抹了把脸，继续背起台词。
能在十六岁就成为红客叱咤一方的他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好胜的小怪物。
在座的四人，又有哪个不是好胜的呢？
不管表现的热情也好，冷漠也好，咸鱼也好，内心里，总是想赢的。
两小时后，乔缓从惠鑫福利院回来，随手把和小朋友做的折纸放到了还在“量子波动”的白吉克近前。
“我刚刚想了一下，人要劳逸结合，既然你这么累的话，不如做一点你擅长的事情轻松一下。”
说着，乔缓一把将他脸上盖着的剧本掀起来。
“虽然说在星熠的时候是陶教官给我们传递了关于虚拟偶像具体位置的重要线索……”
“我们和他之间也算有过一段合作关系。”
乔缓说着，指向不远处。
“可我总觉得，他对着这些工作人员……”
“不，他对着这个剧组里所有人的态度都有些奇怪。”
乔缓囫囵吞枣似的把盘子里留下的苹果吃了个干净，擦擦嘴又道。
“今天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我顺手把剧组里的工作人员名单弄过来了。”
“你根据这份名单查查看看，这个剧组里面到底有没有什么别的猫腻。
“我也过来帮忙。”
卓扬在发觉两个人都不再和台词的作斗争之后，立刻凑到了白吉克的电脑前。
可是随着白吉克将一个个名字键入到他自己做的检索程序里后，他们表情也随着弹出来的结果变得更加凝重。
当最后一个页面翻过去的时候，乔缓的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看来……这个剧组真的没咱们想的那么简单啊。”
作者有话说：
江人宝：哼哼，小叶子也有来问我的时候！
叶一未：我去问小月了，告辞。
江人宝：呜呜呜呜对不起叶哥，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