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傅南生犹豫道:“他不能死,他一向和皇上形影不离……”

姚乙点点头:“可也不能留。我看白御医是不太想和我们同流合污的模样。”

傅南生道:“先将他关起来再说吧,万一能用得上。”

讲完,傅南生便过去将白千草一并打晕,扔给芝兰玉树一起,道:“人都交给姚大人处置吧。”

姚乙想了想:“这不太妥吧……我家里也没地方藏他们仨大活人。”

姚乙倒是有地方藏,却也不想藏。他还想多长个心眼儿,此事发生得突然,尚且还没有定数,等陈飞卿回来之后看能不能瞒得过去才能确认。万一东窗事发,傅南生倒打一耙,那就真是人赃并获了。左右如今替身也是傅南生找,豁出去了姚乙自个儿就是买了个芝兰玉树,傅南生却是实打实的做了这些事,罪名大多了。

算盘谁都会打,姚乙瞧见傅南生迟疑不悦的阴沉模样,只道自己幸好话说得早。

傅南生尚且有些不甘心,道:“姚大人是江南的地头蛇,你都没地方藏,我去哪里藏?”

姚乙道:“左右都在山庄里,不如让裘老板藏。山庄这样大,裘老板一定有好地方,还省得将人带出去要大费周章。”

傅南生冷笑道:“姚大人打得一手好算盘。”

“傅大人,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姚乙再一次苦口婆心地劝他。

白千草醒来时身处马车当中,皇上就坐在面前,微微地皱着眉头。

他忙问:“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皇上摆了摆手:“朕没事,倒是你……”

白千草摇摇头:“我没事。”一面说,一面又要给皇上请脉。

皇上由着他把脉,笑了笑:“你一点也不惊奇你我为何会在马车当中吗?”

原本他们该是藏在裘千金准备的密室当中。

白千草道:“这是你们的事,我只要你平安。”

“有时候你又格外的楞。”皇上叹了声气,刚要说话,车帘子便被人掀开了,一个戴着半块面具的男人冷冷地打量两人。

这男人十分的不面善,面具也不能全遮住他脸上连绵的狰狞伤疤,白千草一见便知那是陈年旧伤,有烧出来的,也有利器划出来的。

白千草急忙挡在皇上与那男子中间,心如堕冰窖,问:“你是何人?”

皇上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千草,不必担心,苟少侠若要动手,你我也逃不开。”

白千草仍然挡着不肯让,皇上便也不理他,朝苟珥笑着道:“闻名不如见面,你必定就是苟珥。”

白千草不认得苟珥是谁,但听过许多次,傅南生的伤便和这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无论是先前的腿伤还是如今的内伤,更紧要的是,皇上当初被尸油所伤,同样是这人所为。

苟珥见皇上和气,便道:“你识相最好不过,我不会为难你。”

皇上笑了笑:“多谢。若可以,朕想多问一句,傅南生还在吗?朕有些话要与他说。”

苟珥略想了想,看向身侧。

过了一小会儿,傅南生出现在他们眼前,神色十分的冷淡,目光免不了也有些闪烁。

白千草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傅南生背叛了他们!

原本说好众人联手作戏,只为了让姚乙以为皇上纵欲身亡,好让姚乙愿意与傅南生狼狈为奸,拿替身去假冒皇帝。

先前皇上为了姚乙送的马绰狐与太后不合,已经令姚乙与其他姚家人不安,难说会不会不安到了顶点便想先下手为强,何况这算是“被逼上梁山”。

姚乙就算一开始谨慎,但逐渐就会尝到摄政的快感,就会胆大起来。到那时候,再拆穿他的谋逆大罪,株连九族,姚家将被连根拔起,太后也无话可说,谁都无话可说。

在这段时间里面,皇上会藏在暗处,白千草自然也要陪着皇上藏身暗处,并借此机会为他养病。

可如今,那个苟珥居然出现了,他们也并未如说好的一样藏身密室,倒像是要被送出关的样子,傅南生也这种神情……

白千草是知道大小江的人,也知道陈飞卿同样会在暗处保护皇上,可如今大小江与陈飞卿都不见了……

他忍不住骂道:“傅南生你——”

“千草!”皇上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推到一旁,望向傅南生的目光仍旧不慌不忙,问,“为什么?”

傅南生道:“为了陈飞卿。”

皇上反倒笑了起来:“你应当很清楚,朕这一去,恐怕无法活着回来。无论你是为了何种原因,飞卿此生也绝不会再原谅你。”

傅南生道:“我知道。”

皇上等着他继续说。

于是,傅南生继续道:“我不需要他原谅我,我只要他这一生都记牢了他是我傅南生的,我要他爱上我他就会爱上我,我要他此生都只看得到我一个人,他就只能看得到我一个人。”

皇上沉默无声地叹了很长的一道气。

苟珥朝傅南生道:“你最好与我一起离开,你立下此功,已经将功补过,大王子不是心胸狭隘之人。”

傅南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道:“我还不能走,我若一走,姚乙必定知道中套。”

苟珥道:“他知道就知道了,如今真正的皇帝已经在我们手中,我们早晚都要让他们知道。”

傅南生皱眉道:“江南离漠国路途遥远,若你们还未离开就被他知道,他一时心慌说了出去,我们就前功尽弃。”

苟珥一怔。他没想到傅南生居然还有愿意为了他殿后的一日,事出反常必定有妖,便问:“你还想做什么?我们已经约定,届时大王子用中原皇帝诱陈飞卿前去,陈飞卿照旧归你,绝不唬你,你不要再和上次一样临阵倒戈。你这次拿中原皇帝才弥补了上一次的过失,再没有比中原皇帝更贵的人了。”

傅南生笑道:“我知道,所以我并非是为你的安危殿后,我只是要确保万无一失,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陈飞卿所能主动给我的都已经给完了,我不会再被他所惑。”

陈飞卿照皇上的安排前去接应,却遍寻不到人,只见小江身负重伤,低声道:“我哥一路跟去了,但对方有备而来,皇上先前也说过不许大张旗鼓……”

陈飞卿问:“都安排妥当了,怎么会如此?”

小江咬着牙道:“傅南生!”

“傅南生!”

姚乙一脚踏入房门,骂道,“傅南生你给老子出来!”

他难得这样失态,傅南生倒觉得有趣,问:“又怎么了?”

姚乙道:“那不是皇上,你是不是摆了我一道?皇上在哪里?你当我三岁孩子好骗?那尸体戴着□□!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那好法子,但是戏法就总有破绽,你也别把人都当傻子了!皇上在哪里?”

傅南生看了眼一本正经坐在屋内的“皇上”:“皇上就在这里好好儿地待着。”

姚乙骂道:“这是你找的傀儡,你真当老子是傻的?皇上是否还安然无恙?傅南生,我跟你说,现在什么消息都还没有传出去,你最好趁早收手,别等酿成大祸了想反悔都来不及。”

傅南生看着他,轻蔑地问:“你当我是你说两句话就会改主意的人吗?”

姚乙问:“你是不是和大王子一早就串通好了的?”

傅南生笑道:“当然不是,我不需要和任何人串通,我一个人就能把你们这些名门权贵王孙公子全玩弄在股掌之间,你们向来看不起我,我就要看看究竟是谁该看不起谁。”

“你疯了?”姚乙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就为了这个?”

傅南生道:“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我就为了这个又如何?”

姚乙刚要骂他,就听到更愤怒的一道清亮声音:“傅南生!”

傅南生猛地住了口,神色瞬间恐惧起来。

姚乙便有点快意,朝急匆匆进来的陈飞卿道:“小侯爷,你也该——”

“你的事我过后再和你说,现在请你去别院。”陈飞卿冷眼看向姚乙,“山庄内外都是我的兵,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如今心情非常差。”

姚乙见状便知他是知道皇上的事了,将心一横,拂袖离去。

看他出去,陈飞卿问傅南生:“皇上在哪里?”

傅南生缓了缓才转过身去看他,指了指屋里那戴着□□的傀儡:“怎么都问我皇上在哪里,你们看不见皇上就在那里吗?”

“我和皇上相识二十载,他不说话我也认得出是真是假。”陈飞卿这回是真气急了,走过去拽着那傀儡就往外头拖,扔给手下,“把这人关起来,看牢了。另外盯紧姚乙,他若不老实,直接杀了。”

傅南生反倒鼓起掌来:“小侯爷好大的气魄,姚大人这样大的官,你说杀就杀了。”

陈飞卿道:“傅南生,我不论你做什么,你若再激怒我,我连你都杀。”

“你杀!我怕你不敢杀!”傅南生骂道,“梁翊坐在那里不说话你也认得出是真是假是吧?我知道你俩情深,你赶紧杀了我,反正我有他陪葬,我不亏,我就是个婊 子,有个皇帝陪葬,我给古往今来的婊 子长脸——”

陈飞卿一拳揍了过去。

傅南生被他打得后退一步,用拇指抹了抹唇畔的血,反倒笑了。

陈飞卿勉强克制着,问:“到底又怎么了?”

这段时间什么都很好,一切都很好,好端端的傅南生又疯了。

傅南生问他:“为什么你不肯睡我了?”

陈飞卿头疼地问:“就为了这个?你自己说你是钦差,这是你一生最风光的时候,你和皇上要做大事,你要名留千古,我不想让你分心,也不想你又因为那些事胡思乱想。你根本就不愿意与我行夫妻之实,你总觉得男子雌伏是屈辱之事,所以你不舍得让我这样做,自己却也不愿意做,那就不做,难不成我在你心中就是一个非得做那种事的人?事情分轻重缓急,我只想等事了之后回到京城,你我将心结解开再说。”

傅南生看了他一会儿,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才是那样的人。”

陈飞卿不想与他多说,又问:“皇上在哪里?”

傅南生想了想,道:“你陪我睡一觉,我就告诉你。”

陈飞卿瞠目结舌地望着他:“傅南生,我再告诉你最后一次,我的忍耐也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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