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淮王本也不想在这里动手,却又自感落了下乘,只好冷笑一声,别过头去。
傅南生这才松开了他的手指,将筷子摆回去。傅南生自然也没心思再吃东西,却又被这淮王激发了怒气,拿大王子那儿知道的笑话说完了还不够,很想再气回去一番,便心思一动,拿起了陈飞卿的筷子,继续慢条斯理地夹菜吃。
淮王果然大为光火,低声骂道:“不要脸!”
他越生气,傅南生就越开心,吃下一口菜,笑着道:“脸我当然要,毕竟以色侍人,不若淮王爷这张脸皮黯然,想寻也寻不出什么巧儿来,要不要都没什么可惜。”
淮王反倒笑了起来:“你竟还这样坦然受了,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原以为嫖客看□□总有些偏颇,原来还没描绘出你的万分之一。原来陈飞卿好你这一口,看来我们那皇上也不是什么正经货色。”
傅南生笑道:“若有合适的机会,我一定代王爷将这番话转告皇上。”
淮王沉沉地看了他一会儿,道:“我瞧不起陈飞卿不是为了他玩男人,是因为他玩的是你。”
傅南生一怔,面上却不动声色,仍然夹菜。
“你这脏得都要烂掉的货色,”淮王道,“谁知道你俩碰过的地方会不会烂掉。”
傅南生反唇相讥:“比不上王妃。”
淮王冷笑道:“你娘要嫁了玄英那叫□□从良一段轶事,你要嫁了陈飞卿叫天理不容。哦,你倒是想,嫁得了吗?虽然不知道你有没有底下那玩意儿,但你剁了它也成不了女人,陈飞卿就会被人看不起。你以为只有我看不起他?今日在座的几乎全都看不起他,我听说最近他侯府也不回去了,整日里都和你腻在一起,你以为是他想?不过是因为他的朋友都不愿意和他来往了而已,他如今怎么被人看待,你是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自己心里清楚。”
傅南生正要发作,猛地收住了。
陈飞卿推门进来:“抱歉,刚才有点事……怎么了?我一进来就不说话了?”
淮王笑着起身:“刚是在说我喝醉了,该早点回去休息,明日要入宫去觐见皇上。”
陈飞卿点点头:“这倒是,那我们送你回去,等你有空了我们再聚一聚。”
淮王摆了摆手:“我知道自己会醉,早让人备了轿,就不用你送了。”
“那我送你到楼下。”陈飞卿去他身旁,忽然见他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心里明了他有话要单独讲,便朝傅南生道,“南生,你结下账,我送他下去。”
傅南生微笑着点了点头。
陈飞卿陪着淮王来到楼下,听到他低声道:“飞卿,之后你还是别来找我了,你知道我向来胆小,只想安安生生地养大丹儿,惹不起傅南生。”
陈飞卿:“……何出此言?”
“唉,我也没料到,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一问之下,他说他从别人那里听说我小时候亲过你,以为我与你有些瓜葛纠结。”淮王叹着气,“我原本也不想告诉你,但我不能瞒着你。如今许多人都说你为他神魂颠倒,着了魔似的,拉都拉不回头,那我说了这话,或许你是要与我绝交的,也罢了,我还害怕你若不与我绝交,他会对我怎么样。”
陈飞卿:“……这里面恐怕有所误会,傅南生与你的性情有一些相似之处,都不擅于与人来往交谈,我想你俩可能是恰好都误会了彼此。”
淮王摇摇头,忧心忡忡地道:“我也希望是这样。不过,说真的,他平时也是这样吗?那都许多年前的事情了,他究竟从哪里知道的?”
陈飞卿笑道:“我都不记得了,有过这事吗?”
淮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道:“他若不提,其实我也不记得了。”
陈飞卿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提起来,我也不记得了。”
淮王笑了笑,朝轿子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道:“也不必和他说这事,我不怕你生气,我遇到过他的熟人,早就对他有所耳闻,无论你如何看待他,我都很怕他,你若不信我,就当我其他的都没讲过,只记住一句话,再别找我了,我可不想遭这无妄之灾。”
陈飞卿一怔:“你这……”
“我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飞卿,你好好斟酌。”
淮王说完,便钻进了轿子里面。
陈飞卿站在街道旁,看着轿子越来越远,不免心中有些惆怅。他与淮王多年不见,少年时的事大多也不太记得,却还是记得当年淮王尚且年幼,还是世子,跟随着他爹进京。
世子的年纪较小,又有一口乡音,与一众王孙伙伴处不太来,总是独自待着。碰巧那时候太子因功课落后了一些而苦恼到几乎要悬梁刺股,将陪世子的重担交给了陈飞卿。
陈飞卿只觉得世子实在是太乖了,特别好照顾,从来不惹祸,自然就更不会惹完祸就扔黑锅给自己背,因此也十分乐于找世子玩耍。后来世子离京而去,陈飞卿还惦记了好一阵子——尤其是要帮郑问其背黑锅的时候。
当然,后来也渐渐地淡了,只是这次知道他要来,陈飞卿又期盼起来,盼着能好好地聚一聚,却不料成了绝交的饭。
陈飞卿很能理解他为何要这样做,且不论傅南生是否当真说了那些话,他都恐怕无法接受断袖之事,听到那些传闻自然会想避而远之。因为先淮王就是个断袖,当年的世子总被他爹身旁常跟着那个俊美男人欺负,这才养成了胆小寡言的性子。世子只将此事告诉过陈飞卿,外头的人大多不知道这段辛密。
傅南生结完账,出来酒楼,就见陈飞卿立在风中,很有些落寞的样子。
“淮王说什么了?”傅南生问。
陈飞卿回过神来,笑了笑:“没什么,说他这次进京事情多,没空和我多聚。你们先前说什么了?我在外头听到厢房里挺热闹的,一进去就都不说话了。”
傅南生皱了皱眉,径直问:“他是不是说我坏话了?你不准骗我。”
陈飞卿反道:“你先和我说实话。”
傅南生想了想,道:“他骂了我,骂我脏。”
陈飞卿:“……”
傅南生犹豫了一阵,又道:“我气不过,也骂了他娘。”
陈飞卿:“……”
“不是骂娘,是骂先淮王妃。”傅南生小声道,“他那儿子不是他儿子,是他娘和厨子生的。”
陈飞卿:“……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事的?”
傅南生道:“大王子说的,他碎嘴很多,成天说别人的事取乐。”
陈飞卿想了想,问:“大王子说过我小时候的事吗?”
傅南生笑道:“这倒没有,他也只能查些现在的事情呀,他查你小时候的事情做什么?不对,也说过一些,不过都是些大而化之的事情,例如你小时候给太子做陪读这些,没有别的。”
陈飞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们回去吧。”
傅南生却忽然道:“我和你说了实话,你也要告诉我实话。”
陈飞卿暗道实话果然不好说,并不是很想将淮王那些话告诉傅南生,刚想寻个话头盖过去,却听到傅南生问:“你有许多朋友为了我的事,不和你来往了是吗?”
陈飞卿一怔,不曾想到他是问这件事:“也没……”
傅南生截断他的话,道:“实话。”
陈飞卿不由得笑了笑:“没你想的那样严重。”
傅南生问:“他们是怎么说我的?”
陈飞卿道:“没说什么,不骗你,真没说什么。”
陈飞卿这倒是说的实话,君子断交不出恶言,最多是一句让他好自为之,没什么好讲的。
轿子晃晃悠悠的,淮王闭着眼,确实有些醉了,醉得想起了上一次进京的时候。那个时候大家都还年岁小,皇上还是太子,陈飞卿也还小,却已经长得挺拔俊秀了,常常来驿馆找他玩。
那个时候,他不爱说话,也不合群,满口都是偏远的乡音,很难和这些京城里长大的孩童玩到一块。
陈飞卿却浑然不在意这些,甚至还觉得更有趣了,常常缠着他教说封地的话,领着他满京城的跑着玩儿。
淮王原本是想以后也能常常来京城找陈飞卿,可离开的前一夜,他做了一件错事。
他忍不住亲了亲陈飞卿的脸颊,甚至流连忘返,食髓知味,想要再亲一亲陈飞卿的嘴唇。就像父王和那个讨人厌的小倌儿做的事情一样。其实,那个小倌儿并不敢欺负淮王府的世子,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对陈飞卿那样撒谎,或许是为了让陈飞卿知道自己与那个小倌儿是界限分明的,谁让母妃总是骂父王和那个男人不知羞耻呢。
然而,陈飞卿却没有睡着,睁大眼睛十分惊讶地看着他,问:“你亲我做什么?”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着魔了,居然和父王一样,对着一个男人道:“我喜欢你。”
陈飞卿有些疑惑地想了一下,忽然笑起来:“我也喜欢你。”
他的心也砰砰地跳了起来。
陈飞卿笑着道:“不过我和你都不是小孩儿了,喜欢也不能亲,我娘都不亲我了,我爹说我自从五岁后就是大人了,得守大人的规矩。”
“……”
他很艰难地想了许久要从何说起,最终问:“五岁?”
“是,我爹说五岁已经知人事,不算小了。”陈飞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早了,你明日就要启程回去,路上一定很辛苦,早点休息吧。”
他憋了一会儿,小声问:“你喜欢我什么?”
陈飞卿道:“你很乖,从不惹祸,我就想要这样的弟弟。”
他便什么也不说了。
这之后的将近十年,他都不敢再入京城。因为他害怕陈飞卿真正知晓人事后会知道那并不是小孩儿之间玩闹般的喜欢。
然而今日他终于得知自己多虑了。
陈飞卿根本不记得那个吻,根本没有在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