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陈飞卿松开他,有点口干舌燥的紧张,咽了口唾沫,往床上一躺,僵硬得跟条死鱼一样。

傅南生疑惑地看着他。

陈飞卿抬起手覆盖在自己的脸上,道:“我不是不愿意,但我确实有点紧张,你看着办吧。”

傅南生:“……”

这回轮到傅南生懵了。他懵了好一会儿,道:“什么?”

陈飞卿仍然盖着脸,低声道:“我那天也不是不愿意,只是确实没想过这事。这我要向你道歉。也不是我把你当做女人,我绝无这样的念头,就是……就是没考虑过这事,抱歉。这些日子我认真地想了想,你生气也很自然,我那样也没什么道理,或者该说很无礼,我诚心地向你道歉。”

傅南生:“……”

陈飞卿听他不说话,接着道:“但是我确实也有点紧张,所以喝了点酒,希望你别介意。”

傅南生:“……”

陈飞卿许久还没听到他说话,便偷偷地从指缝间睁开一只眼睛去看,见傅南生的神色十分复杂。

陈飞卿挠了挠额头,坐起来,道:“我这样好像也不好,你要实在介意,我先去——”

傅南生突然的扑在他身上,死死地抱着他,两条胳膊非常的用力,甚至勒得陈飞卿有点疼。

陈飞卿不说话了,耐心地等着他说话。

屋里很安静,陈飞卿甚至疑心自己听到了傅南生的心跳声,砰砰的,十分用力。

过了很久,傅南生求他似的:“你杀了我吧。”

陈飞卿一怔:“怎么又说这种话?”

傅南生像做梦似的说:“我爱你。”

陈飞卿笑了笑:“我知道。”

傅南生又做梦似的摇了摇头:“你不知道。”

陈飞卿疑惑地看着他,又道:“我真的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傅南生很认真很认真地道,“因为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陈飞卿:“哎?但是你以前就说过——”

傅南生用力地吻着他,十分没有章法的吻着,半晌,抵着陈飞卿的额头道:“你不要管以前的我,只要喜欢以后的我就好。我再也不干坏事了,也不说别人的坏话了。”

陈飞卿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说过别人的坏话?”

傅南生道:“心里也不说了。”

陈飞卿好奇地问:“你心里说过谁的坏话——疼!”

傅南生用力地拧了他一把,面不改色地继续深情款款的语气:“这种时候你不准问东问西,别这么煞风景。”

陈飞卿又笑起来,摸了摸他的头,道:“好,你继续说。”

傅南生道:“我也不撒谎了,再也不对你撒谎了。”

陈飞卿道:“嗯。”

傅南生还想说什么,却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来。

只是忍不住惶恐起来。

他活了二十来年,从来没遇到过好事,却突然,遇到了陈飞卿。

第一次害怕遭到报应,因为他只有陈飞卿可以失去,若有报应,就一定只有失去陈飞卿。

他不想失去陈飞卿。

半晌,陈飞卿咳嗽一声:“那个——”

傅南生心满意足地抱着他:“别那个了,你赶紧睡吧。”

陈飞卿:“……”

他忍不住委婉地道:“其实,有的时候我不太懂你在想什么。”

傅南生还是很心满意足的,道:“我在想明天吃什么。”

陈飞卿:“……对,我就是不懂为什么这个时候你会想明天吃什么,类似这样的事。”

傅南生亲了他一口,仍然心满意足的,道:“因为你笨。”

陈飞卿:“……刚才似乎有人说过不说人坏话了。”

傅南生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道:“我不说别人坏话了,我只说你的坏话。”

陈飞卿莫名其妙的,过后却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抱着他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道:“好。”

只觉得,这一刻再温存不过。

隔日再见玄英,玄英拿手肘杵陈飞卿,挤眉弄眼的。

陈飞卿正色道:“英叔,我之前忘了和你说,我娘要我见着你了讲一声,你也该成家了,得空了跟她去见一见对方。”

玄英笑意一僵,问:“真的假的?这时候夫人还有空管这事?”

陈飞卿道:“我又不会拿这事骗你,真的。”

玄英道:“好!打住,到此为止,你就装作不记得跟我说了,我也不知道这事。正事要紧。”

陈飞卿笑着摇了摇头。

玄英常常自命天煞孤星,因此直到如今也孑然一身,无妻无子无女,也不打算要。可他虽然没有亲近的家人,但一众亲近的兄弟朋友的夫人却都颇为疼他,眼看着也心疼,总给他张罗合适的女子。若是对着男人,玄英还能撒个泼,对着一众嫂夫人,他那是难得的听话乖巧,大气也不敢出,常常被兄弟朋友们拿这事调笑,连陈飞卿也学会了这一招。

叔侄俩一道去办事,路上忍不住又聊了起来。

玄英问:“听说之前那事还有你那个姓鲁的兄弟在里面掺和,他人呢?”

陈飞卿道:“找不到他,之前好不容易在街上碰见,又让他跑了。”

玄英却有些怀疑似的,盯着陈飞卿看了一阵子,问:“是找不到,还是没去找?”

陈飞卿一怔。

“看你这样子就是没去找了,至少没认真找。”玄英叹气。

陈飞卿反倒笑了:“知我者英叔是也。你怎么知道我没认真找?”

玄英信口开河:“因为你其实是我的崽,被侯爷和夫人看着可爱,非得抱去了。”

陈飞卿大笑起来。玄英自然是胡说的,这话也不新鲜,小时候便总有人笑他俩,说看这亲热疼爱劲儿总觉得陈飞卿不像侯爷亲生的,倒像是玄英亲生的。

当然,这话没拿到陈飞卿他娘面前去说,也并非出于恶意,因此都只当是男人间的玩笑,安国侯也不是很在意。

笑完了,玄英道:“时候还早,去找找吧。”

陈飞卿的笑便淡了一些,欲言又止。

玄英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么这时候倒是婆婆妈妈的?你当他有难言之隐,那也得问一问。”

陈飞卿道:“若他当真有难言之隐,我问了也是无济于事,他并不会说。”

“那好歹也揍一顿。”

陈飞卿笑了笑,摇头道:“兄弟一场,我如今也没事,就这样吧。他帮过我很多事,也救过我几次,就当还了他,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玄英皱眉拽住他,教训道:“你以为你这叫宽宏大量?”

陈飞卿:“我没这样说。”

“你这叫恩断义绝!”玄英叹气摇头,“还没我说的揍一顿来得好,你这连揍都懒得揍了。”

陈飞卿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觉得,没什么意思。”陈飞卿想了一阵,道,“他有他的打算,我又何必强求。”

“我看你适合做和尚。”玄英没好气地拖着他走,“行了,你不去找我去找,带路!”

“英叔!”

“别磨叽了,我真有事找他,你肯定知道他在哪,快讲。”

“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

“你讲不讲?”

陈飞卿没法子,只好领着玄英去找鲁鼎。找鲁鼎是一件既容易又不容易的事情,容易在鲁鼎虽然除了安国侯府外居无定所但肯定是要往花街跑的,难在鬼才知道他会去哪里的花街哪里的楼。

玄英问:“你不知道他相好的是谁?”

陈飞卿莫名其妙:“我怎么会知道?”

玄英道:“总有一个两个他最喜欢的,往常最喜欢去找的,咱们直接找那一个两个问。”

陈飞卿想了会儿,道:“好像没有,至少他没跟我提起过。”

玄英法子多,拽着陈飞卿去找了鲁鼎的酒肉朋友问,一问却还当真是没有。

狐朋说:“他哪儿来喜欢不喜欢,是个人就成。”

狗友道:“那倒不至于,还是要长得好看的。不过真没见他喜欢谁,全是逢场作戏,天一亮就什么都不做数了。”

玄英若有所思的:“这倒也有趣。那你们这段日子见过他吗?”

那几人想了半天:“见过一次吧,在万花楼,也没在意,打了个招呼就各自散了。”

玄英道:“好,多谢。飞卿,咱们就去万花楼!哎,几个小哥一起吧,今天我请!”

那几个人倒是乐呵,忙对着玄英称兄道弟的。

陈飞卿只好跟着他们一起去。

万花楼之前遭过火,死伤了许多人,亏得老鸨厉害,重新把生意给做了起来,新楼比以前更气派些。

陈飞卿便想起了傅南生他娘。

傅南生似乎和他娘的感情很淡薄,以前提过几次,也都是不太在意的样子,只说他娘自己乐意过那样的日子,就不管了。可陈飞卿却无法理解这样的想法,若是换了他自己,恐怕会直接把人锁起来都要制止。

陈飞卿心不在焉的,见玄英和其他几个人都吃喝得热闹,便悄然离席,去了后院。

他记得,傅南生曾说过,这里的老鸨算不上顶坏,那些年老色衰的女人往往也无处可去,便都留在后院里,有生意就做生意,没生意就打打杂活,当个耗不了多少钱的牲口养着。

傅南生就是在后院里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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