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够了

易旸一进门就看到一个陌生男人站在陆昭家书房门口。

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周则枫,自顾自熟门熟路地换好拖鞋,摸了摸蹲在玄关玩玩具的雪饼,把手里的橘子放到茶几上,像在自己家似的坐下来,看周则枫满脸警戒的样子,开口问道:“你是我哥约的牛?”

周则枫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眉头就拧起来了,没好气地问:“你是?”

实际上刚才周则枫已经做好了胖揍小偷的准备,但是看这个人能打开陆昭家的门,又和雪饼看上去很熟的样子,便决定留在原地观察。

只是这人说话语气让人够不爽的。

“你好,我叫易旸,陆昭是我哥。”易旸敞开装橘子的购物袋,拿出两颗,招招手让周则枫过来坐,“别客气,当自己家一样啊,不要紧张。你吃橘子吗?”

原来是大舅子。周则枫舒了一口气,正想把手里的病历拿回书房放好,易旸却注意到周则枫手中拿着的东西,突然大踏步走过来夺过病历,大声怒斥道:“你乱翻我哥东西干嘛?!”

周则枫无奈,又不好对大舅子不敬,解释说:“他知道。”

易旸一下来气了,秀气的眉毛拧起来倒竖着,像被踩了尾巴,“你胡说!没人能动我哥的东西!”他原地转了转,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你是上次在露天餐厅的那个?”

周则枫再好的脾气也快被这飞扬跋扈的大舅子惹毛了,他一听这话,猛地想起上回看到过,和陆昭吃烛光晚餐的确实是这人。

陆昭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不礼貌的弟弟?周则枫皱眉,正色道:“我是陆昭的男朋友,钥匙也是他给我的,况且能不能动不是你说了算。”

没想到易旸闻言非但没有收敛,还瞪大了眼睛嗤笑一声:“男朋友?你们怎么认识的?”

“……”

周则枫回想起甜蜜现状的最初状态,是一个不怎么愉快的误会,他正想说不关易旸的事让大舅子少操心,易旸又继续老神在在地拱火。

“控射认识的吧?”易旸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松弛下来,踱步回沙发坐下,“我哥玩玩而已,你当真了?”

周则枫几乎想把这人抓起来揍一顿,忍了又忍,最后说:“懒得和你扯,等你哥回来他跟你说。”

周则枫从他手里拿回病历转身就走,易旸莫名其妙开始心慌,他在心里快速把之前他哥的五个控射对象过了一遍,好像没有一个走到周则枫这个程度,可以让陆昭放他一个人待在家里,还给了他钥匙放他进小书房,要知道连易旸这个亲弟弟都没进去过。

可这个人再特殊又能特殊到哪儿去呢?之前也不是没有牛对陆昭动过心,想爬上陆昭的床,不都最后只是萍水相逢的过客吗?易旸在大脑中走马观花似的温习了一次之前他是如何劝退陆昭的身边人的,冲动使他鼓足了勇气,执念让他丧失了理智。

“你先别走,你不觉得我的声音听上去很熟悉吗?”易旸咳了一声,稍微压了压声音,复述道,“你开心了吗?”

这句话让周则枫走到半路硬生生刹住脚步。

他怎么可能忘记这句话?这是陆昭第一个控射视频里的最后一句话,周则枫看过许多次那些视频,或带着欲念或嫉妒吃醋,也能察觉到第一个视频里的人的特殊性,只是周则枫从来没有向陆昭借问过。

现在有人告诉他,这个人是陆昭的弟弟,自己的大舅子???

周则枫回过头,眼神已经变了。

“你认出来了对吧?没错,我是第一个被陆昭控射的牛,也是我带他喜欢上控射的,”易旸昂着头故作骄矜,用莫须有的“在陆昭这里的地位”来粉饰自己的心虚和特殊性,像一个炫耀自己有几颗糖果的小孩子,“不仅如此,你也看到陆昭的病历了吧?他半年前受过手伤,你想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周则枫听到手伤的事,猜疑嫉妒全都抛到了一边,捏紧了手心的汗,问:“为什么?”

“是因为我,他是为了保护我。”易旸似笑非笑地望着周则枫,好像在说“看吧我知道陆昭的那么多事情你比不上”,而周则枫并没有解读那么多,在易旸眼中,周则枫几乎是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他还来不及做出防御动作,周则枫的拳头就揍在了易旸的脸上。

在受到撞击后的第一反应是往后仰,接下来疼痛才细细密密地一股脑涌上来,鼻子深处好像窜出来一股热流。从小被宠到大的易旸没被任何人揍过,周则枫是头一个。他被疼得挤出了生理性泪水,捂着鼻子抬起头想回击,又被周则枫揪住了衣领,整个被拎了起来。

“先不管你说的有几分可信度,我觉得你这个瘪犊子挺可笑的啊,”周则枫勾起嘴角笑了,却让易旸不寒而栗,“你哥因为你受了伤,你把这当成炫耀的资本是吧?”

易旸不知死活地继续嚷嚷:“你以为你谁啊你?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雪饼本来是我养的,因为我要出国所以就想丢了,但是我哥把它收留了,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我哥受了伤是为什么你知道吗?是因为有人医闹差点伤到我,我哥替我挡了一刀,为了弟弟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吗?”

“控射又是怎么喜欢上的?你可以去看看那个账号用的是谁的手机号,或者你现在可以猜猜是谁的。”

“哥哥给弟弟控射,撸鸡巴,天底下有这种事吗我问你?再告诉你,我也是体育生,我哥就喜欢这款的,照着谁找的你,我不说。”

“你以为你算什么菜?还敢说自己是我哥男朋友?上一边儿凉快去!”

周则枫又揪紧了他的衣领,咬着牙打断他:“我不信。”

“不信?那我问你,陆昭被人叫‘哥哥’是不是很喜欢反应很大,我就问你是不是?”

周则枫只是沉默,他的自信和自尊都开始皲裂,却还是固执地摇摇头:“我只信陆昭说的。”

“好,你有种。”周则枫放开了易旸,易旸腾出手擦了擦鼻血,说了最后一句话就走了:

“你可以亲自去问他。不过我妈不同意我们俩在一起,所以你替我好好照顾他,算我欠你个人情。”

易旸走后,周则枫自己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很久,像一尊风干的石膏像,然后自虐般一遍遍翻看手中的病历,又几次三番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最后陆昭什么也没收到。

周则枫是在临近中午时走的,陆昭家又重新恢复了没有生气的模样。

陆昭关掉监控,拨了个电话给易旸。

易旸接了起来,鼻子里好像塞了东西似的瓮声瓮气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心虚:“喂?哥你怎么突然……”

陆昭眼神很冷,语气更冷,“以后别叫我哥了,反正我们不是同一个爸,更不是同一个姓,橘子我会吃完,你的指纹我也会删,我们以后半点关系都没有。”

“陆昭,你他妈为了一个牛这样对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

“有病治病,我不会医抑郁症。”陆昭终于说出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说的话,长吁一口气,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你要跟妈告状就去告吧,这么多年我早就受够了,我再也不想顾及你们俩了。”

“我有周则枫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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