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你要好好爱我,知不知道?
谢桥有个弟弟,纪真宜早先就知道,也听他和弟弟通过电话,溺爱温柔,几乎有求必应。
纪真宜先前为谢桥对弟弟的温柔吃醋,现在为第一次见面该给弟弟买什么礼物烦恼,还没见过面已渊源颇深。
这小孩爱好有点不同寻常,喜欢天文,谢桥之前对流星那么如数家珍,多少和弟弟有些关系,“难不成送他个天文望远镜吗?天体模型?天文书?”
谢桥说,家里都有。
纪真宜绞尽脑汁,最终买来两大盒星空棒棒糖,说是集天文和孩子爱糖的天性于一身,却又可怜巴巴地寻求意见,“你觉得可以吗?”
谢桥握住他的手,“都可以。”
“都可以?”
“嗯。”
我喜欢你,什么都可以。
还是第一次谢桥带他来的湖边别墅,树木苍翠将房屋合抱,湖光山色,红房绿草,美轮美奂。
叶莺莺在外面迎,“宝宝带着真宜回来了!”
这一次纪真宜终于不是挎在谢桥的胳膊上的菜篮子了。
她穿着条繁复隆重的宫廷洋装,腰掐得很窄,玲珑有致,珠光熠熠。远远看着有些像纪真宜之前拍过的穿lo裙的小女孩,可她那么雍华美丽,一举一动浪漫天真,纪真宜几乎看不出她身上任何衰老的痕迹,脖颈都细腻纤长,她提起裙,朝纪真宜优雅地欠身一礼。
纪真宜十分上道,配合地上前弯下腰托起她的手,假势在她柔白的手背落下一个空吻,“夫人,您是一颗灿烂的明星。”
叶莺莺把手收回来,小女孩害羞般捂住自己的脸,好高兴,“真宜你最聪明了,他们都不会!阿姨好想你,快点夸夸阿姨今天穿得漂不漂亮?”
她丝毫不稳重地转起圈,身后藏着的小孩就露了出来,小男孩长得十分伶俐漂亮,脸颊雪白红嫩,乌睫褐眼,眉目和谢桥有些相像。
谢桥噙着笑,声音都是低柔的,“原来你躲在这。”
他一见谢桥两眼都笑眯了,“哥哥哥哥”小蜜蜂似的围着谢桥转了几圈,又两手朝上伸出来,讨谢桥的抱,“哥哥抱!”
谢桥真就把他抱起来端在身前,小男孩在哥哥怀里咯咯直笑,一下就看到了纪真宜。他让哥哥把自己放下来,抬着脸蛋和纪真宜对峙。
纪真宜蹲在他面前,和他平视,“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孩下巴一抬,“帅哥。”
纪真宜逗他,“帅哥,你没你哥长得靓啊。”
“那当然,哥哥是最靓的!”
叶莺莺说,“小楼,告诉真宜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小楼?
——小桥小楼,你看多合适,要不以后小桥的弟弟妹妹就叫小楼吧?
纪真宜睫毛错愕地扇了几扇,下意识去看身后的谢桥。
谢桥回望他,漂亮的眼里是欲盖弥彰的冷静,“干嘛?”
纪真宜讷讷地转回来,看着眼前粉森可爱的小男孩,眼里都又要多一层柔和,这是他那晚和谢桥谈起过的孩子,是谢桥当时耿耿于怀会抢去他母爱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你告诉我,我给你礼物好不好?”
许雁楼对他的礼物不如何感兴趣,可被哥哥眼神暗示,只好一板一眼地介绍,“我叫许雁楼,雁字回时,月满西楼,你现在不准叫我小楼!”
“为什么?”
他声腔虽软话却硬气,“因为我们不熟,不可以因为你是哥哥喜欢的人就与众不同!”
嘿,这小屁孩,知道这小名谁给你取的吗?
“你知道你哥哥喜欢我?”
他傲气的样子跟谢桥格外神似,“我当然知道。”那么小的孩子,就有睥睨这种神情了,“你以为我是笨蛋吗?”
音刚落就被谢桥抄了起来,“哥哥怎么跟你说的?这么不礼貌。”
谢桥的语气明明并不凶戾,小孩儿却把脸埋进他颈窝怎么也不出来了,闹脾气两条腿蹬着,“讨厌,讨厌……”
许意临前些天去国外出差,叶莺莺说,真宜别怪他,他在飞机上了,凌晨就在赶回来。
叶莺莺这么多年仍然是少女心性,祝琇莹和她是高中好友,生活阶层差距太大,也不复年少时亲密。她说得无限惋惜,“我好想直接两家人见面,和你妈妈叔叔商量好定下来,把你嫁到我们家,可是宝宝说这样太急了。我准备的礼物你们是不是也不喜欢,怎么又都运回来了?”
纪真宜赶紧解释,是太多了。
她很有些自责的样子,“我不懂这些,我笨,好担心不够,怕宝宝礼物带少了,你家里会觉得我们不重视,宝宝是特别特别喜欢你的。”
纪真宜说,“我知道。”
她想起什么,“对了,给你看样东西!”
她让佣人拿出本有些年头的旧相册,纪真宜以为一定是谢桥的,却不是。
是谢桥的爸爸,二十多岁非常年轻挺拔,眉目英挺,穿着警服逼人的清俊,真正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这样出彩无双的人物。
“宝宝的爸爸,跟宝宝很像吧?”叶莺莺一点一点翻阅过来,笑容未改,谢桥也目光沉静地看着,不言语,又翻过一页,三张中间夹了张不一样的。
是冬日落雪的庭院,小小的谢桥穿着厚厚鼓鼓的小棉袄,不过四五岁的样子,亲热地将雪人一把搂住,雪白的小肉脸蛋被冻得发红,眉睫乌浓,笑得见牙不见眼,雪都要甜化了,旁边那胖乎乎的插着胡萝卜的雪人哪及他丁点儿可爱。
谢桥指着这张照片,有一点点不好意思,悄悄凑到他耳边,“这个是我。”
纪真宜看着他,他想如果自己真是女娲用尿捏的,那谢桥肯定是女娲用旺仔捏的,简直把他甜得五体投地。
叫人啼笑皆非,他转头就对着叶莺莺说,“谢谢阿姨,把小桥生得这么好这么可爱这么帅!”又对着照片上谢桥爸爸,“也谢谢叔叔,小桥跟您长得真像!”
叶莺莺乐不可支,谢桥都笑了。
午饭后,许雁楼捧着ipad过来,刚才还声称自己是“全世界受了最大委屈的可怜小孩”,这会儿又带着全世界最甜的笑容挤进谢桥怀里,“哥哥,我们玩舒尔特方格好不好?”
纪真宜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好奇地看一眼,屏幕上是5X5的表格,随机填了1-25的数字,许雁楼显出与年龄不符的冷静早慧,十来秒就依次按完。
纪真宜跃跃欲试,手忙脚乱花了快半分钟,许雁楼对他的笨拙很不满,哥哥怎么喜欢笨蛋!可纪真宜夸他,这么小就这么厉害!他又有些受用,“哥哥比我更厉害!”
这是种注意力训练法,谢桥也很小就开始玩了,现在更快,从1到25几乎就那么五六秒。
纪真宜看他玩一次,叹为观止,“好棒啊宝宝!”
谢桥说,“就这样吗?”
纪真宜眼神说,弟弟在,还能怎么样?
许雁楼好奇地抬头看他们,谢桥伸手把他的眼睛盖住了,跟纪真宜说,“快点。”
纪真宜赶紧啵唧他一口。
许意临是午后回来的,叶莺莺欢欣地跑过去迎他,许雁楼对她的不稳重很不屑,“不就是爸爸回来了吗?”
说完就奔出去,雀跃地跳到许意临身上,“爸爸!”
谢桥也带着纪真宜出去,“叔叔。”
许意临照旧倜傥,先和纪真宜问了好,又和谢桥握了手,不是生分,更像某个秘而不宣的暗号,眼角的笑纹牵起来,是很温和的英俊,“恭喜你。”
晚饭是叶莺莺张罗的,她甚至亲自做了几个菜,纪真宜免不了也要表现一下,做了一份旺仔奶球。简单至极,把一罐旺仔和一杯玉米淀粉倒进锅里边加热边搅动,搅至无水成团再捏成小球,再洒些奥利奥粉。
许雁楼对他这雕虫小技很不满意,可谢桥说,“很好吃。”他就响应号召似的连吃了好几颗。
别墅的露台是个造价不菲的玻璃屋顶,夜空繁星如沸,弯月如钩。他们在这给许雁楼建了个小型天文台,可以容几个人坐在里面,下面有马达驱动经纬度以及倾度的调整,一个超大口径牛发,镜筒直接焊在了天文台上,两边有厚实的防风罩,设备相当昂贵精细。
大人在品酒,果香浓郁的干白葡萄酒,单宁涩味不重,清甜甘润,配着肉冻和淡味乳酪吃来十分得宜,谢桥都小酌了几杯。
许雁楼聪明能干,自己在天文台换目镜,叶莺莺叫了他几次,他也没过去。纪真宜凑过去一看,才发现他嘴里津津有味地含着根糖,正是纪真宜送的星空棒棒糖,叶莺莺是不许他晚上吃糖的。
换好目镜的许雁楼一转头正对上纪真宜的眼睛,脸上是洞穿阴谋后的得意,作势就要喊。许雁楼一下把他扯住了,小肉脸上好焦急,“不要告诉妈妈!我会刷牙的,我允许你早点叫我小楼,你不要说!”
纪真宜说,“给我一根。”
两个人惬意地吃着糖坐在天文台,纪真宜很哥俩好地把手搭在忙活不停的小孩肩上,“你这东西能看清月亮上的环形山吗?”
许雁楼被这个笨问题激得蹙眉,又思及谢桥的话,带着小脾气解释,“当然可以,随便什么天文望远镜都能看见。”
纪真宜浑然不觉,紧接着问了个更外行的,“哦,那银河呢?”
他听到身边传来一声笑,清朗琤琮,“天气好的话,眼睛就能看见。”
“哥哥!”
许雁楼欢喜地扑腾到谢桥身上。
谢桥低下头看着弟弟,眼神温柔得纪真宜都嫉妒了,“晚上不可以吃糖。”
他被许雁楼拖进来坐在两人中间,许雁楼更加起劲地调焦,纪真宜偷偷把谢桥搂住,噘嘴在他耳边呼气,“宝宝,我也吃糖了。”
谢桥垂下睫看见他两瓣红润妩媚的嘴唇,把糖棍拔出来,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你也不准吃。”
谢桥把糖嚼了,问许雁楼想看什么。
“火星极冠。”
谢桥对他总是耐心温柔,“调好了吗,哥哥帮你。”
“我要自己来。”许雁楼说,他以后要做天文学家!虽然不能用NASA的哈勃,但可以用郭守敬!
纪真宜再次不合时宜地插嘴了,“哈勃能看清整个宇宙吗?”
许雁楼被他接二连三的蠢话气成了个小汤圆,气鼓鼓的,“怎么可能,有艾里斑!”
纪真宜一个艺术生,文化学的也是政史地,哪懂这些,“宝宝,艾里斑是什么?”
谢桥给他解释,根源其实就是电磁波衍射现象,艾里斑的存在使得任何太空望远镜的分辨本领都有极限。
许雁楼叹出一口操心的气,这下知道了吧!
谢桥看纪真宜眼里茫然愈深,怕他挫败,“没关系,其实我也不是很懂。”
纪真宜滴溜溜瞅着他,笑上眉梢,眼里宝光灿烂,“你不懂呀,你不是小桥百科吗?不懂吗?”
谢桥敛着眉,却又不是怪罪,“总给我取外号。”
“喜欢你嘛。”
喜欢你,所有可爱的都想跟你扯上关系。
许雁楼的糖吃完了,不满纪真宜一直缠着谢桥,看完白色极冠,等叶莺莺再叫他,就颠颠跑过去了。
天文台里只剩他们两个,谢桥问他想看什么,这个天文望远镜口径很大,能看到几千万光年以外的宇宙。
纪真宜积极举手,“环形山!”
谢桥笑了。
他显然比许雁楼操作熟练,很快就找到了环形山并调准了焦,“过来。”
纪真宜凑过去,看见上面碗状凹坑,山岭起伏的地表像被光影蜿蜒雕刻而成,有些金属质地的灰冷,仿佛一片石灰铺就的沙漠,他透过这一景仿佛窥见了整个宇宙浩瀚与恢弘,震撼不已,“好远,宇宙好大啊宝宝。”
“是啊,好大。”谢桥从后面把他环住了,下巴磕在他肩上,因为酒精的关系呼吸染了点醺热,淡淡的酒气混着他身上清冷的馥郁渡过来,他在纪真宜耳边说话,“我们在宇宙里,也只是两粒依偎的尘埃。”
纪真宜被这个说法心动得无以复加,他侧过脸,落入谢桥涟涟幽邃的眼潭,那里干干净净,只盛着完完整整的一个他。头顶是满天星斗,望远镜里是未知宇宙,耳边有其余三人的笑语,纪真宜喉咙干渴,手心无措地张合,被谢桥一把握住。
他心头滚热,“宝宝,亲一下好不好?”
“嗯。”
谢桥的床比纪真宜宽敞太多,足够胡作非为,却只抱着亲了又亲,谢桥喝了酒,虽然不算多,却也似醉非醉,格外黏人。
他指着自己心口,“这里,装着一个小人儿。”
纪真宜心想,那必须是我啊,我们小桥可太甜了,这么土的情话,我们小桥说起来就是不一样。
“是我自己。”???
小桥你可太自恋了,要不是你对象成熟都要生气了!
“他说喜欢你。”
纪真宜一颗跌宕起伏的心被甜得差点骤停。
谢桥拱进他怀里,和他颈项交错,“你要好好爱我,知不知道?”
纪真宜忽然想起高中时候,奶娃娃谢桥对着屏幕说,“你要好好爱我。”当时叶莺莺说,“那时候他最爱的就是我。”
他心里进行了一个并不精确的等价代换。
他想,或许现在,谢桥也最爱我。
作话:还有两章和一个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