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安排
景园一直觉得自己是特别善于管理情绪的人，至少她从未在谁面前失态，从小的教育也让她比常人更能忍，刚失去那人的半年，她见不得任何和她有关的东西，她父母把家里所有关于她们回忆的物件都收起来，怕她触景生情，但还是会有遗漏，毕竟那人已经渗透进她的骨血，全部进入她生活，偶尔拿个东西或者开个门，她都仿佛能听到那人的声音，饶是如此，她也没在父母面前哭过一次。
她还以为自己这辈子就会这样，不会在谁面前失态，恸哭，不会有任何大起大落的情绪。
原来不是，她高估了自己，顾可馨说的没错，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
她是人，普通人。
景园低头扯面纸边缘，面纸被她扭的变形，蜷成一团，顾可馨问道：“还想哭吗？”
她说着毫不吝啬的张开双手：“可以借给你抱。”
景园抬眼，顾可馨还穿着米色裙子，短袖款，中规中矩的设计，是街上那种最普通的裙子，裙子贴身，衬得她胸型越发好看，收腰款，腰身纤细，裙摆到膝盖，露出笔直修长的小腿，没穿打底袜，肌肤白皙，细腻，脚上还踩着一双平底鞋。
这样普通的连衣裙穿在顾可馨身上反倒不普通起来，她本人就像是橱窗里摆放起来仅供观赏的昂贵礼品，连带裹住她的普通包装盒都变的金贵无比，让人不敢触碰和染指。
景园默了默。
身旁的顾可馨姿态娴雅悠适，双手张开，等着被人拥抱，她面带浅笑，眉眼藏着数不清的温柔，就那么淡淡的看着她，就给她一种情深旖旎的错觉。
景园咬唇，强压顾可馨带给她的蛊惑感往后移一点，和她彻底拉开距离，顾可馨失笑：“你怕我啊？”
景园摇头：“没有。”
她说完低低道：“顾小姐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似乎认识以来，她对任何人都是如此温和有礼，就连场务都对她赞不绝口，提到就夸，在剧组待了快三天，她从没在任何一个人的嘴里听到关于顾可馨不好的话。
她就像是完美的代表，任何褒奖的词汇贴在她身上都不为过，景园再度怀疑那晚见到的人是不是顾可馨，也许，喝醉酒的人，是她？
景园恍惚，顾可馨依旧淡笑：“当然不是对所有人都好。”她嘴角噙着笑，眉如远黛，双目晶亮：“我只对有些人好。”
有些人。
哪些人？
这话可没法接。
景园回神，还没启唇门被敲响：“可馨。”
是苏英，她道：“祁导找你们了。”
顾可馨起身对景园说道：“还想一个人静静的话，我帮你和祁导说一声。”
景园捏紧面纸也跟着起身，她淡淡道：“不用。”
顾可馨点头往前走，景园在她身后憋了憋：“顾小姐。”
声音很低，清脆，如音符敲打在心头，自动转换成音乐，顾可馨站得笔直，身后的人低低道：“谢谢你。”
顾可馨笑，目光凉薄：“不用客气。”
她转头，眼神温柔：“我们是搭档。”
景园头次在一个陌生人身上感受到暖意，她有些不习惯，下意识想逃避，顾可馨没给她胡思乱想的时间，带她出了休息室。
祁连经过刚刚那场戏已经完全对景园改观了，态度也好了不少，就差没嘘寒问暖，他说完戏之后还会特意问两人：“觉得怎么样？”
景园对戏和人设的琢磨自知没有顾可馨通透，她也会下意识看向顾可馨，顾可馨察觉她视线好笑道：“你觉得呢？”
“可以先试试。”景园道：“应该没问题。”
顾可馨默许，很纵容的语气：“好，依你。”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了微妙转变，祁连是导演，看破那些小气氛再轻易不过，可这次他却没多话，顾可馨和景园在里面本来就饰演一对友人以上恋爱未满的关系，如果现实有这种小暧昧再好不过，更能让人体会到CP感，之前不少导演为了培养俩主角的默契度和CP感还把俩主角单独扔在一起住个把月呢，现在这样的情况逐渐少了，但大家为了能增加主角CP感的方法却层出不穷，他这个MV倒是没有刻意一定要有那种恋爱的CP感，但能有，再好不过。
再者——他还是希望明天那场吻戏，景园能亲自上，今天这场戏他对景园有了新的认知，如果明天吻戏景园能亲自上，效果肯定好爆了！
他有预感，并且迫不及待想要见证这个预感。
祁连心里打着小算盘，连带看监视器都和颜悦色，完全不似平时那副挑剔样，监制走到他身边被他拉住坐在监视器前：“怎么样？有没有CP感？”
镜头里景园坐在床边，顾可馨坐在她身边，两人很沉默，钢琴已经被抬出去了，显得整个房间很空荡，顾可馨唇角蠕动好几次，却没出声，她只是微微偏头，目光落在景园的手指上。
眼神怜惜，心疼，镜头拉近，顾可馨的眼神变化一览无遗，监制笑了笑：“还不错。”
“可不是。”祁连一脸自豪：“我选的人。”
他说完道：“对了，晚上宋溪说过来看看，还来吗？”
这次的MV就是为了配合宋溪的新歌，她定的今晚过来看进度和效果，不过那人忙，没见到人影都不算数，监制道：“再说吧，不一定过来。”
祁连点点头，又将目光放在显示屏上。
接下来的两场戏因为换机位NG了几次，顾可馨和景园的默契度越来越好，配合的也越来越好，祁连看着屏幕想，这两人要演技有演技，要默契有默契，要CP感有CP感，要是能合作一部精良的电视剧，收视率肯定要爆表！
他摸了摸下巴，越想越觉得可行。
两场戏过后拍摄就结束了，比预估的时间早了很多，毕竟祁连准备把时间都放在闻北失控那段戏上，谁知道一遍过，下戏后他对顾可馨道：“结束的早，你们可以附近逛逛。”
影视城附近是有很多景点的，每年寒暑假都有不少人慕名前来游玩，顾可馨在这里待了四五年，其实很多景点都看过，也没什么兴趣，不过祁连这么说，她还是道：“好，我等会问问景园要不要一起去。”
祁连闻言笑了下：“东门那边有个许愿池还不错，你们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许愿池通常和痴男怨女离不开关系，爱情会给一座普通的池子赋予不同的意义，通常带朋友去许愿池许愿，多多少少就有那么点意思，聪明人不用点破，顾可馨明白祁连意思，她轻笑：“谢谢祁导，我会和景园说的。”
祁连摆手：“去卸妆吧。”
化妆室里景园刚换了自己的衣服，正坐在梳妆台前卸妆，云姐见顾可馨进门打招呼：“可馨。”
顾可馨淡笑走到她身边，一低头就看到景园精致五官，她偏瘦，骨架小，处处透着细致，又因为气质清冷，活脱脱就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古典美人，顾可馨欣赏几秒说道：“景园，等会有事吗？”
景园睁开眼，一双美目清亮，她回道：“没什么事，是要对戏吗？”
满脑子都是剧本。
顾可馨失笑：“不是，祁导说难得下戏这么早，让我们在附近逛逛，你要是有空，咱们一起逛逛。”
她说完不待景园回话继续道：“顺便讨论下明天要拍的戏。”
一句话就把景园想要拒绝的话堵死了，顾可馨对这个乖宝宝的办法就是，讨论剧本办公事，果然，景园沉默几秒，迟疑道：“好吧。”
于情于理顾可馨进剧组之后帮了她很多，就当是表达感谢，请她吃个晚饭吧，景园这么打算，身后的顾可馨已经进更衣室了。
再出来景园正坐在沙发上拨弄手机，头低下，眼睫微垂，顾客要一抬眼刚好看到她侧脸，线条流畅，精致，宛如艺术家的雕刻品，没有丁点瑕疵，就连阳光约跃在她鼻尖的角度都刚刚好，夕阳照在她身侧，平添柔和的光，这一幕的景园，是之前从未见过的，顾可馨站在原地，目光深邃。
云姐笑着说道：“可馨，卸妆了。”
顾可馨偏头，道：“云姐，你站这么久肯定累了，我自己来吧。”
“不累不累。”云姐站了一天，其实怪累的，但顾可馨这么一说，她又觉得被体贴到，特别暖心窝，连带动作都麻利了：“一点不累，给你们上妆啊，轻松着呢。”
顾可馨淡笑，刚坐下，她手机铃响起，音乐声在安静的环境下格外刺耳，顾可馨伸手从包里拿出来，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停顿两秒，接起：“莫姐。”
莫离语速很快，依旧雷厉风行：“可馨啊，晚上几点下戏？”
顾可馨看眼腕表：“已经结束了。”
“这么早？”那边嘀咕一声，随后道：“那正好，你晚上八点去小茶楼馆见靳琪。”
顾可馨目光透过面前的镜子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人，景园听到她音乐声抬起头，正看过来，面上没什么表情，依旧冷清，她对着镜子里的景园看几秒，应下：“好。”
莫离又道：“你们吃完饭。”她顿了顿，似是下了决定，说道：“你跟她一起去酒店。”
顾可馨的表情有两秒怔住，下颌绷紧，她眨眨眼，很快镜子里的人恢复如常，不待莫离再开口，顾可馨妥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