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教你
景园从来不拍吻戏。
圈子里的演员多多少少都有点自己的‘小规矩’，和景园合作过的导演都知道，她的‘规矩’就是不拍吻戏，床戏，激情戏，刚开始片场还有人嘲讽不拍吻戏算什么演员，可在知道她家庭背景之后这些人偃旗息鼓了。
她是标准的官三代，往上再扒一扒，就连媒体都不敢报道，她这样的家庭，出来基本都是往政府机关研究所送的，要是进娱乐圈，在他们那个圈子，叫不务正业，丢脸，所以景园刚出道确实和家里闹了不小的矛盾，也列下很多规矩，听说不准拍吻戏，床戏，激情戏也在其中，所以导演也睁一睁眼闭一只眼找替身，没人敢置喙。
【值得】剧本她昨晚看过了，从头到尾没有亲热戏，现在突然要加一场，她肯定不乐意。
“景小姐，是这样，我和周编剧商议过，加一场吻戏确实更有视觉效果和层次感，也更容易入戏。”祁连是第一次和景园合作，不太知道她的‘小规矩’，解释道：“如果你是担心我们用吻戏当噱头，完全不用这么想。”
景园坐在椅子上，她其实不是很擅长和别人沟通，从小到大的教育让她一直缄默少言，她还记得中学时随意的一句话就让她爸停职两个月，她被罚一周不得出门，家里和机关被搜了个遍，而她随意说话的对象，就是她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她忘了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她只记得从那之后，她养成了沉默的习惯，身边也没了朋友。
进入娱乐圈之后她性格很难转换过来，很多事情都是经纪人帮着忙活，经纪人会帮她洽谈好采访内容，时间，地点，拍戏的场次，以及注意事项，她平时除了不拍激情戏之外，其他都会非常配合，所以合作过的导演并不会多说什么，毕竟相较于其他品行恶劣耍大牌还会轧戏的艺人，她这些都不是问题。这次【值得】剧本也是经纪人筛选之后交给她的，人设和她相似，又是和圈内前辈顾可馨，歌坛小天后宋溪合作，再加上祁连人品有保证，所以经纪人放了一百二十个心，也就没跟过来。
景园换了个坐姿，她对面沙发上坐着祁连和监制，顾可馨坐在几米开外的地方，会议室的门没关，不时有工作人员和演员从门口经过，偶尔也有异样目光看进来，似乎好奇她们在讨论什么内容。
“祁导。”景园嗓音很透，轻易就传到耳膜里，顾可馨低头翻手机的动作微顿，余光瞄着景园，不远处坐在沙发上的人腰板挺直，坐姿端正，许是因为家庭原因，景园清冷中还带有一点点书卷气，是那种很内敛的文人气质，两相结合，给人感觉高雅又贵气，也会让人不自觉臣服，顺从她的话，顾可馨看了几秒目光深思，片刻后收回视线，继续低头拨弄手机。
祁连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说道：“景小姐有什么意见不妨直说。”
景园启唇，言简意赅：“我没什么意见，只是觉得这个改动是不是有点多余？”
祁连和周付生互相看眼，周付生开口道：“景小姐，我们是考虑到剧情的连贯性和观赏性才做的微调。”
“我觉得现在的剧情已经很饱满了，不需要再加吻戏吸晴。”
她这话让祁连眉头皱了皱，就连周付生面上也出现不悦，监制倒是没说话，只是环胸听她们讨论，顾可馨将几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她手指尖触碰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热搜。
【望舒首发新歌，单曲MV将于10月20号和大家见面。】
评论一水的‘望舒加油’‘新歌大卖’‘单曲必支持打榜’，粉丝控制前排，全是喜气洋洋的祝福，也就是靠后的位置才有网友评论钻出来。
——10月20号？那和宋溪的歌同天发吗？
——乖乖，神仙打架了！
百花奖，踩一捧一，抢搭档，同天发单曲，望舒做的还真绝。
她已经想到单曲过后望舒那边会发什么样的通稿了：野鸡就好好拍戏，别祸害宋溪的MV了，拉低人家B格。
这个野鸡，自然是她。
顾可馨垂眼，眉梢挂着寒意，她下颌绷着，修剪圆润的指尖落在手机屏幕上，退出热闹的微博，返回冷清的信息栏，她点进和苏英的聊天框，发了一条消息：人联系了吗？
很快苏英回复她：已经联系好了。
顾可馨紧绷神色放松一点，斜靠在椅子上听不远处的祁连和景园争执。
“景园，我们这是为了剧本考虑。”
“可是剧本上之前并没有，而且合同上也没有写明有临时加戏这件事。”
“合同？合同上也写了必须遵照甲方一切安排。”
“……”
两方争执不下，景园话不多，却句句堵的祁连火冒三丈，顾可馨听着他们争议被景园的说辞逗笑。
圈子里怎么会有如此天真的人？
天真到令人觉得可笑。
祁连不松口，景园不妥协，周付生做不动和事老，还是监制出面道：“这样吧，我看不如先联系景小姐的经纪人。”
“我经纪人在外地。”她经纪人今天带新人去外地试镜，没赶过来，祁连道：“那我给她打电话。”
“祁导。”戏看够了，顾可馨从椅子上起身，她说道：“我看不如我们先拍，至于要不要加戏，等我们拍到那段戏再商议，如何？”
祁连平时挺好说话，一碰到拍戏的事情就容易较真，还爱追求完美主义，周付生和他说了加场戏之后他越想越觉得不错，还自动脑补出场景，非常满意，原本以为不过是件小事，谁知道掰头到现在，他当然不会因为这件事对景园有什么意见，但态度上，确实没有刚开始那么好了。
“行吧。”祁连说道：“先出去拍戏。”
景园站起身，听到周编剧冷哼一声从她身边擦过，表情不是很高兴，她面色如常，依旧淡淡的，性格使然，她并不是很在意旁人的态度。
监制也随之出门，景园落在所有人后面，顾可馨站在她身侧，偏头，温和道：“别介意，祁导和周编剧就是这样的性格，容易较真，等会拍戏好好表现，他们不会故意针对你的。”
“有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景园侧目，顾可馨面上带着浅笑，眉目温柔，刘海拨至耳后，露出精细漂亮的侧脸，耳钉是一颗红宝石，阳光下，闪烁发光，面前的人，总让景园有种错觉，仿佛那个给她温暖的人还没离开，这让她有些神色恍惚，顾可馨见她失神出声道：“景小姐？”
景园回神，素来清冷的神色有丝波动，转瞬即逝，她低头道：“谢谢。”
顾可馨嘴角噙着一抹笑，似真似假：“不客气，我们是搭档。”
到片场之后又开始补妆，镜头刚开始是景园饰演的闻北坐在音乐厅里演奏，景园没有学过乐器，音乐指导老师正在教她手势，拍MV和拍电视剧有些微不同，MV很讲究打光，不仅要做到画面流畅精致，还要保证每一帧都完美，祁连又是个完美主义者，可少不得折腾。
第一场戏连续拍了六次都没过，景园记性很好，指导老师教她的动作基本两遍就会，但是第一场戏要不停换机位和角度，所以才会连着NG好几次。
景园坐在钢琴前，一束灯光打在她身上，祁连对着对讲机说了一句‘Action’，景园手指尖落在白黑键盘上，不远处的顾可馨看到这一幕下意识摇摇头，身边苏英道：“怎么了？”
顾可馨的坐在椅子上，背抵着椅背，开口道：“姿势错了。”
虽然动作对了，但是姿势却是错的，果不其然，祁连忙喊道：“卡！”
苏英对钢琴一窍不通，看不出所以然，她看向景园的背部，若有所思道：“馨馨，你后悔过吗？”
她们这边是休息区，身边没人，工作人员都堆在前面，顾可馨没明白苏英的话反问道：“后悔什么？”
“后悔进这个圈子。”苏英道：“如果你当初不进这个圈子，现在肯定梦想成真了。”
毕竟她当初已经拿到H国音乐学院破格录取的通知书，那是最高学院，也是最荣誉的资本，如果当时继续深造，现在肯定在音乐界有一席之地。顾可馨闻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这手曾被老师誉为最能化腐朽为神奇的一双手，可现在，还是成了腐朽。
顾可馨双手蜷缩，声音微低道：“苏英，这世上，可没有如果。”
苏英默了默。
不远处祁连喊道：“OK！过了！”
第一场戏终于过了，现场的工作人员纷纷松口气，喝水的喝水，休息的休息，祁连走到顾可馨身边说道：“可馨，下场你和景园的对手戏，你们俩先对个戏，找找感觉。”
顾可馨应下：“好。”
她点头后发现景园还坐在钢琴旁，她拎一瓶矿泉水走过去，坐在景园身边，打开盖子后伸手递给她，景园转头，目光微怔。
不笑时有三分相似，一笑就不像了。
她眼睫毛轻动，接过顾可馨递来的水，清清冷冷道：“谢谢。”
“不客气。”顾可馨唇角扬起弧度，面上是浅笑，景园发现她对谁都是如此，温和有礼，知进退，这样圆滑的性子，肯定很受人喜欢。
和那人总是会剑拔弩张，一点就炸的性格完全不同，果然不像。
景园垂眼喝了口矿泉水，透心凉，顾可馨开口道：“等会要拍我们的戏，祁导让我们对对戏找感觉。”
“喜欢弹琴吗？”
景园放下水，侧目看身边的人，打光已经散去，她们这处没刚刚明亮，有些暗，连带身边的人侧脸看的不是很清楚，她想了想，摇头：“不是很喜欢。”
顾可馨手指落在键盘上‘咚’一声，她轻笑：“巧了，我也不是很喜欢。”
景园低头把玩瓶子，没吭声，顾可馨合上琴盖，她单手撑着侧脸转头看景园，身侧的人微低头，垂眼，睫毛又长又卷，长发披肩，深蓝色晚礼服，衬衫领，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露出漂亮的天鹅颈，线条精致，弧度完美，秀发落在细颈旁，青丝墨黑，坠在白皙肌肤上，有种若隐若现的朦胧美感，她是倨傲的人设，妆容多少带点清冷，搭上她自身气质，莫名给人一种禁欲感。
顾可馨目光停留在景园细颈处位置最高的那颗纽扣上，目光深幽，声调压低，启唇道：“景小姐，既然祁导让我们找找感觉，你也不用这么拘束，咱们就随便聊聊，可以吗？”
景园不是很善于交谈，她顿了顿，礼貌道：“可以。”
表面清高孤傲，内里却还是个乖乖生，这明显反差让顾可馨眼底浮上笑意，她眨眼，靠近景园一点，神色温和道：“既然是随便聊聊，那有个问题，我其实挺想问景小姐的。”
问题？
景园随口道：“什么问题？”
顾可馨表情疑惑：“就是刚刚景小姐和祁导在休息室争议的问题。”
“景小姐为什么抗拒拍吻戏？”
景园没料她会问这个，她微怔，身体一僵，神色肉眼可见的冷下来，连带声音都透着寒意：“没有为什么。”
到底是个乖乖生，才一个问题而已，她就像刺猬般不吝啬展露自己的尖刺，把软肋轻易暴露出来。
太年轻，也太容易被人拿捏，顾可馨眼底笑意更深，她宛如没察觉景园情绪变化，兀自道：“没有为什么吗？”
“我还以为是景小姐抗拒拍吻戏，看来是我的错觉。”
景园低头，下颌绷着，侧脸冷淡，她目光往下，自己的双手正紧紧攥着瓶身，手指尖用力到发白，指腹生疼。
顾可馨还在旁边说话：“那既然不抗拒，等会要不要试试？”
景园偏头：“试试什么？”
顾可馨笑的温柔：“试试吻戏啊。”
她表情云淡风轻，眉眼温和，颇有几分知心大姐姐的姿态：“祁导说的没错，那段加场吻戏，画面感会更好。”
景园盯着面前这张和记忆中那人有三分相似的脸庞默了默，坚定道：“我不拍吻戏。”
“为什么不拍？”顾可馨放下撑着头的手，往景园靠坐近一点，似乎是不想别人听到她们聊天内容，她刻意压低声音道：“是因为不会吗？”
她平时嗓音不算通透，压低后更像是情人间的呢喃，无端添了些暧昧和诱惑，明明身后还有工作人员在来回走动，景园却有种这里只剩下她和顾可馨的感觉，靠近的身体，鼻尖不属于自己的淡淡香味，耳边轻声细语，她们明明是待在气氛严肃的拍摄现场，景园却始终有自己身处酒醉金迷会所的错觉，她蹭一下站起身，手腕被人抓住！
晚礼服是无袖款，顾可馨的指腹很凉，两人肌肤相贴刹那景园身体僵住，她微微偏头，正对上顾可馨抬头看过来的目光，眼窝深邃，瞳孔墨黑，犹如望不到底的清潭，景园抿唇，没说话，顾可馨眉目温和道：“景小姐不会拍吻戏没关系啊。”
她笑：“我可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