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修女(二十六)
谢源源钻进结界之后,耳边的声音好像一下被过滤了, 周遭鸦雀无声, 分外寂静。
平时这栋楼鲜少有其他人来, 所以他不用担心打斗的声音太大,会引起NPC的注意。见翡翠灿然生光, 即刻将他眼前砖石的墙壁拆解成层叠的透明线条,他向上看去,那里有两个人形的光源体, 分别在不同的房间内弯腰翻找着什么。
在楼上。
修士的衣袍外观并不适合潜行和暗杀, 他一早就脱了下来, 反正也不会有人看到他,绑着束腕和束腿的刺客套装令谢源源如雨燕般轻巧灵敏, 无声无息地向楼上跳过去。
季元凤和谭昊……谁会是操纵结界的主人?
这时, 他的动作蓦地一滞, 瞬间定格在了原地。
见翡翠的视线范围里, 忽然多出了一个人形!
……这是谁?
谢源源屏息凝神,紧紧盯着那个仿佛是凭空冒出来, 此刻正徐徐往楼梯下走的不速之客。
不是季元凤, 也不是谭昊……难道他们猜错了, 是李戎用了障眼法, 或者是其它手段, 又在这里留下了一个分身?
不,谢源源随即推翻了自己的猜测,随着来人的挨近, 见翡翠透视得更加清楚了,从衣着和走路的姿态上看,这个人明显是个女人,不过,她不是天下之火的人。
作为一个刺客,最基本的素养就是绝不能认错任何目标,因此谢源源很肯定,来人绝不是季元凤。
他的右手上抬,莹莹锋锐的袖剑宛如蛇信,已然默默无声地从手腕处滑落出来,左手按着耳朵里塞的传音符纸,时刻准备给队友传信。
对方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了,那带点跟的木鞋底踩在石梯上,踏出清脆的笃笃声。
这是修女的鞋子,谢源源在心中断定。这种不耐磨,但是易清洁的木底鞋,也只有修道院的修女会在室内穿着,她是一个修女……或者说,是一个NPC?
他按在传音符纸上的手先是稍微放松,继而又紧了紧。
不,更有最后一个可能。
来人下了楼梯,站在走廊的尽头处,谢源源挨着墙,身体微弓,警觉地看着前方。
……竟然是玛拉?
他不由愕然,按着符纸的手也抖了一下,她怎么会在这里?
年轻的小修女面容带笑,手里还抱着一篮衣物,看上去像是再平常不过的,收拾房间之后的样子。但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点,突如其来地出现在此处,本身就是一种异常了。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从长廊的尽头走过来,谢源源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袖剑在手腕处起起落落,就是下不了决心挥出那一下。
倘若现在在这里的是贺钦或者杜子君,眼前这名年轻的修女也许已经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了,换作闻折柳,更是可以在眨眼间做出最趋近于正确答案的预判,但谢源源没有动,他仍在犹豫。
假如玛拉是穆斯贝尔海姆的人假扮的,那他现在就该听从贺钦的嘱咐,马上转身逃跑;如果玛拉的身份没有那么复杂,那他按兵不动,等她走过去就可以了,没同样有必要对她下手。
同时,谢源源的内心还是留着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样的勇气。穆斯贝尔海姆的成员放到其他任何队伍,都足够团灭他们八百回。但无人入眠有手握珍妮的闻折柳,盘踞珑姬的杜子君,还有一个贺钦在所有人背后坐镇,迄今为止的搅局者全都死得很惨,对于谢源源来说,比起转身逃跑这样的处理方法,他到更想见识一下,这次敌人的真正实力。
他盯着玛拉轻松快活的,差不多是跳着走的步伐——她嘴里还哼着歌儿呢——一点点朝自己靠近,几缕阳光般的金发在她的头巾下蓬松地泄出来,衣篮里的一粒纽扣似乎也禁不住她的动作幅度,从篮筐的边缘弹蹦跃起,在地上溅起轻微的响声,打着转地停在了距离谢源源不远处的地方。
修女“哎呀”了一声,雪白的脸颊也有点红了。似乎庆幸于四周无人看见自己失误的窘态,她急急忙忙地小跑了几步,蹲下身去拾那枚出逃的纽扣。谢源源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不禁纳闷地皱起眉头。
难道她不是自己设想的敌人,突然出现在楼梯间,也只是因为鬼魂的特性而已?
此刻,玛拉已经距他很近了,近到马上就会擦肩而过的程度,谢源源看了她半晌,终于迈出一步,决定不再把注意力分给一个无关紧要的鬼魂NPC。
往前走了几步,他总觉得后背隐隐发痒,忍不住拿手抓了几下,但那痒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加难耐了。谢源源一面嘟哝着“怎么回事”,一面想要转着圈地回头看,但当他真的转过头时,却一下呆住了。
……他看见了自己的脸。
谢源源保持着抓背的姿势,整个人像是一座冰雕,僵持着一动不动。
不,那不光是他自己的脸,那就是他自己,准确来说,是他自己的身体!
“谢源源”的左手还没从耳边放下去,右手依旧维持着上扬的形态,他望着前方,双眼神光黯淡,宛如两颗混浊的玻璃珠子,皮肤灰暗青白,泛出了无生机的色泽。
……这几乎不能称之为身体了,只是一具站立的尸体而已!
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源源。”
谢源源惊骇难言,就在这时,他看见自己的身体后面,站着一个身着飘渺黑袍,面目不清的高大人形。它伸出袍袖的手指没有皮肉,漆黑如亘古的子夜,仅仅是五支嶙峋的枯骨,就这样轻轻搭在“谢源源”的肩头,然后喊了他的名字。
“谢源源。”
它又喊了一遍。
这声音没有形体,没有可以具象化描述它的词语,人们听见它,只能说它飘忽不定,犹如不知何时会刮起的混沌北风,可在那永恒游荡的飘忽中,又有无法阻挡的坚硬与虚无,这使得它不可捉摸,但命中注定;难以揣测,但避无可避。有人称呼它为命运,有人称呼它为时间的终结、万物的尽头,然而,它只是站在长河的另一端,随机或者刻意地吞吃掉一些起因和结果,随机或者刻意地用指尖拨弄过一颗晨星。
谢源源看着它,它也正在看着谢源源。
“死亡像一粒纽扣。”
他身后又有一个声音,轻言细语,娓娓道来,仿若睡前给小儿子阅读童话绘本的母亲。
“每个人身上都有这么一颗纽扣。”玛拉——海拉柔声说,“微不足道,无须挂齿,但你内心清楚,它就在那里。生命中有太多太多的琐事,人们宁愿在床上多睡一会,也想不到用线去把一颗小纽扣修补得结实一些。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在意的,有的人运气很好,他的纽扣可以在衬衫上坚持很长时间;但有的人或许没有这么好运,不知道哪一天,哪一个清晨或者深夜,拴住那粒小纽扣的丝线就会悄悄地断开……”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轻轻笑了起来,“——死亡,不过是一粒小小的纽扣。”
霎时间,谢源源周遭的空间剧烈旋转、摇晃,犹如一颗在颠簸中下坠的扣子,一年四季,黑夜和白昼,晚霞和朝霞,十二个形态各异的月亮和太阳都从他的瞳孔中升起。他的灵魂剧烈颤抖——她穿过他的灵魂,又穿过他的肉身,修女的黑袍亦在一瞬间恰似漩涡,变幻出更加奇异繁复的图案:悲惨与饥饿,迟缓与怠惰,衰老与毁灭都如雾气蒸腾蔓延。她的左半身是美丽和生机勃勃,她的右半身是腐朽和死气沉沉,那高大的人形在她面前不住压缩、蜕变,最终化作一顶星辰与焦骨的王冠,戴在她一半黑发,一半白发的头顶。
……死亡女神,海拉。
【道具名称:无相之冕】
【等级:A+】
【发动类型:即时发动】
【冷却时间:无】
【攻击力:即死】
【效果:死亡。】
【装备等级:无】
【道具介绍:屋顶勉强可见,屋檐低于地面,从那时算起,已有几个世纪,却似乎短过那一天的光阴。那一天,我初次猜出,它的马头,朝向永恒。】
“你们杀了加姆,杀了斯库尔和哈提……不错、不错,非常骄人的战绩,”海拉站在谢源源的灵魂和肉体面前,声音沙哑,朝他露出了一个瑰异非常的笑容,“但是,你有没有看过北欧神话?”
谢源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在这样的重压下,他甚至不能转一转自己的眼神。他终于明白了贺钦在顾虑什么,又为什么叮嘱他们在看到海拉之后记得快跑,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
海拉弯起一边的染血红唇,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在神话故事里,加姆不过是我豢养的猎狗,斯库尔和哈提即便有吞噬日月的功绩,不过也只是芬里尔的一对后代。你真的以为,我们跟他们……是一样的存在吗?嗯?”
谢源源犹如置身在万吨沉重的深海,海拉没有给他任何使用道具反抗的机会,仅仅一个照面,她便直接打出了谢源源的灵魂,把他的核心数据从载体上生生剥离了!
海拉打了一个响指,“我,死亡本身,允许你开口说话。”
谢源源猛地咳嗽起来,身上的禁锢被豁然打开了一个缺口,总算令他有了喘息的时机。
“你……”他恐惧地望着海拉非人的容貌,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们为什么……要躲起来?”
海拉望着他难掩惊恐的眼神,吃吃地笑了起来,死亡冠冕上的星辰流苏也跟着不住颤抖。
“为何要问如此愚蠢的问题?”海拉勉强收住了笑意,同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她白骨的指尖划过谢源源的灵体,一阵难以忍耐的严寒顿时冻结过他的神魂,令谢源源的嘴唇不住颤抖,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吞咽下大声痛叫的冲动,“不过……这倒也不是不能回答。”
她的左眼美如星子,右眼只是一摊空洞的腐肉,这时,她就用这双眼睛凝视着谢源源:“闻折柳是贺……贺钦的死穴,选择他本来是一件非常合适的事情,不过,棘手就棘手在这里……他掌握的第一个世界的BOSS,手里有一把异常麻烦的钥匙。”
“……”谢源源没有说话,他注意到,在提及贺钦的名字时,海拉不自然地停颤了一下。
海拉蹙着眉头,露出不悦而矜傲的笑容:“那把钥匙在别处不值一文,但在这里,却有着非比寻常的力量,就连死亡也不能阻隔它,因此,他不是最佳人选。那个很看护你的女人——或者说男人,如果可以除掉他,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可是,我针对他的计划早在上个世界就泡汤了,人鱼太过偏袒他,甚至允许他触摸自己的心脏……我一眼就看见他身上携带的永生印记,这恰恰是死亡避之不及的,所以,我也只好放弃了他。”
“最后一个男人……”这次,海拉干脆连他的名字也不说了,仿佛这个名字会灼烫到她的舌头,“死亡无法被消灭,但死亡不会自寻死路。大闹一通固然很有意思,但是,螳螂捕蝉,做最后的黄雀,难道不是更省心省力吗?比如现在,我就在这里抓到了你这个小东西。”
谢源源说:“……你害怕了。”
“难道你不害怕吗?”海拉的笑声低沉,“直面死亡,这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经历的体验,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凝视着谢源源,她渐渐收敛了笑容,锋锐的指骨尖轻轻划过他的脸颊,声音也像暮色的黄昏,朦胧地笼罩在大地上:“至于你,我真的非常、非常好奇,你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假如不是我亲自来找你,想来这样趋近于虚无的存在感,当真可以躲避到世界和时间的尽头,永远逃过死的制裁……也说不一定。”
谢源源浑身动弹不得,甚至连神智也跟着恍惚了,他感觉自己浸在极度严寒的冰水里,同时烧在地狱沸腾的岩浆里,剧烈的痛楚淹没了他,几乎要把他的灵魂活活撕成两半。
……救……命……
“五分钟已经过了。”杜子君挑起眉梢,“谢源源,回话。”
三息过后,传音符纸里还是静悄悄的。
三只无眼怪生生拖住了郑幽歌的亡灵大军,甚至他本人也被追杀得形容狼狈。闻折柳早已跳到了谷底,争分夺秒地搜寻起来,听见杜子君忽然开麦,但过了一会,还没听见谢源源的回答,内心当即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会不会是没听见?”他扒开一块石头,下面压着一角破碎的布料,还有一只横生的干枯手骨,在闻折柳身后,已经平平地妥善放置了十六具这样的破碎尸体,以及满地乱滚的机械蜘蛛,“结界有没有限制传讯符纸的功能?”
贺钦挥开长刀,干脆地格挡开李戎的攻势,眼神同时沉了下去:“不会,传音符纸是我们在这个世界选择的队内通讯道具,不到异度空间那种级别,基本不可能屏蔽它的通信……杜子君。”
杜子君面沉如水,魔女双枪在日光下闪烁着凌厉的光泽:“掩护我,我现在就要进去找人了!”
“OK!”情况危急,闻折柳也顾不得许多了,急忙手忙脚乱地从山崖上爬下去,“哥,你那边准备好了没有!”
“可以了!”刀光劈断长河,一往无前,宛如晴空炸响霹雳,贺钦目光如电,与紧追不舍的李戎轰然撞在一处!
与此同时,闻折柳手中悍然放射出一道无匹的电光,宛如贯穿天地的长枪,从深深的裂谷中豁然洞穿向苍穹,与贺钦发出的刀光重合地分毫不差,共同震响在修道院的两侧!
霎时间,满天乌云如瀚海搅水,遮空蔽日,沉沉朝山巅压倒过来,将万里无云的高空阻隔在隐隐的轰鸣雷声之后。修道院的修士和修女方才还在疑惑那声巨响和雷光是什么,见了此情此景,这才恍然大悟。
“打雷了!马上要下大雨了!”一名身强力壮的修女匆匆大喊,“先回室内,不要在外面待了!”
在又一个巨声雷霆落下的瞬间,杜子君手中的斯卡布罗集市狂吐火舌,犹如连续不断的狂风骤雨,疯狂炸开了第二重无差别狙杀的结界,一跃跳上了二楼的外窗,一枪将那彩窗玻璃轰得粉碎!
季元凤心头一颤,厉喝道:“来了!”
震响伴随窗外轰鸣的雷声转眼而至,谭昊仓皇回身阻挡,还未来得及出拳相击,迎面咆哮的大浪便呼啸而来,浑如不可抵抗的巨手,一掌将其轰穿了三间房屋的墙壁!
“人呢?!”杜子君在这时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心思,劈腿便把淋得湿漉漉的季元凤踹得飞起,轰隆撞到了窗边!季元凤精通火系,但却在隶属人鱼的海水中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由杜子君一枪抵上自己的额头,“你们没看见人?!”
季元凤被这一下跺得差点吐血,剧痛之后就是怒不可遏的杀意,她死死瞪着杜子君,红唇边淌下一线血色,气到深处,反而什么都骂不出来了。杜子君的目光淡漠而狠戾:“说话。”
谭昊挣扎着从淹没半腰的海水中爬起来,他一眼便认清了形势,心知李戎不在,他们面对人鱼的持有者,也只有被压着打的份儿,遂急忙大喊:“我们没看见人!”
杜子君的眉心一跳,季元凤杀气腾腾地嘶声道:“要你他妈多嘴?!”
“真的,我们没看见人!”人还被枪顶着脑袋,谭昊不敢意气用事,接着道:“相信我,我们真的没看见……”
话到嘴边,他忽的灵光乍现,心道来的人不可能是闻笛,也不是那个天下第一的贺钦。如果是闻笛失踪了,那来要人的肯定是贺钦,不会是别人,所以眼前这个凶神来要的队友,只能是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小透明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改口:“……就算你要的人来了,我们也看不到他,发现不了他,更别说把他杀了……不是我们!”
杜子君的呼吸浅了几分。
他知道,谭昊说得十有八九没错,他们确实很难伤到谢源源,可这也就意味着,谢源源现在的处境,比现在还要凶险千万倍。
“你等等,等等,我有个办法!”传音符纸里,闻折柳喊了一嗓子,“靠,我突然想到……嗨!我早该想到的!”
他在那头吆喝了一嗓子:“别追着玩了!把人带过来!”
无眼怪物作为珍妮的随行侍从,又跟着吞了好几个世界级BOSS血肉,比一般世界的小怪等级高出不下数倍,打一个人类玩家召唤出的鬼灵大军就跟玩儿似的,根本不在话下。此刻闻折柳一声令下,当即捉了被追得满地乱滚的郑幽歌,几下攀爬到他身边。
峡谷的后方,已经齐齐摆了几十具残破不全的尸骨,机械蜘蛛犹在匆匆忙忙,劳碌不休,继续把剩下的找出来。
“喂,”闻折柳看着死灵法师,燃烧的火光映亮了他气到发黑的脸,“你是死灵法师,没错吧?”
“……”不说话。
闻折柳一摊手:“我说过的,我们完全可以化干戈为玉帛,节省彼此的精力和时间……”
郑幽歌:“……滚!!”
传音符纸的频道这时候是开着的,贺钦在另一头听见这声愤怒的滚,笑了一声,道:“把他的舌头拔了。”
无眼怪物听见他的指令,居然当真要抓住郑幽歌的颧骨,把他的舌头扯出来,闻折柳吓得脸都白了:“喂你们到底听谁的啊?!少听他胡言乱语好不好!!”
他看着郑幽歌,叹了口气,对杜子君道:“季元凤在你手上吧?”
“在。”
“你让谭昊说句话,只要能说动郑幽歌帮忙,我就把他和季元凤一块放了。”
郑幽歌神情微变,也不知道谭昊在那边小声说了什么,死灵法师的脸色变了几变,虽然还不太甘心,但闻折柳知道,事情已经成了。
“你能感应到灵魂一类的东西,我问你,这些尸体,你能感应到它们的灵魂在哪吗?”闻折柳问。
郑幽歌被无眼怪物从腥臭的血舌上放下来,表情比自己身上还臭,闻言,他不由哑声讥讽:“它们的灵魂?你是怎么解谜的,它们的灵魂不就在修道院里,和玩家朝夕相对吗?”
闻折柳耐心地说:“我是说,你能不能感应出来,有哪三具尸体,它们的灵魂没有了,感应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