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宣若鱼的表现惊艳了全场所有人。

之前对他不了解的人,也是听了李天奇胡说八道,才对宣若鱼露出看不起的神情。

现在回过神来,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他们一开始的轻视、鄙夷,全都变成了赤.裸.裸的讽刺。

房间里飘荡的每一个音符,都是对这些诋毁最有力的抨击。

宣若鱼表现出的才华横溢,向众人宣告,他才是那个站在金字塔顶端,最有资格睥睨旁人的人。

在座的各位,和他比起来,都只能算作普通。

李天奇的心思其实很容易猜。

他煽动众人孤立宣若鱼,在大家都不愿意主动和他结交的情况下,自己又悄悄接近,主动递出橄榄枝,就是想扮演救世主,让宣若鱼感动,从中捞好处。

现在心思被揭发,李天奇反而成为被孤立的那个。

在主人家散布主人谣言,拙劣的伎俩被识破,又坏又蠢。

李天奇在陈家再也待不住,灰溜溜地跑了。

李天奇被赶走之后,越来越多的人主动和宣若鱼说话,邀请他一起玩。

面对大家的主动结交,宣若鱼并没有受宠若惊,不卑不亢地交往。

不止是长辈,同龄人对他很是赞赏。

找他说话的越来越多,宣若鱼应酬完,独自一人到花园透气。

刚走了两步,就看见云正清忽然从树丛中出现,拦在路中央,像是专程等了他很久。

看到他,两眼闪着光,只是语气不太动听,“你自己写的曲子?吹牛的吧?”

宣若鱼笑了笑,没有回答。

绝世小心眼嫉妒心还挺强。

云正清见他不吭声,以为他心虚,自以为是地说道:“没事儿,只要你承认,我绝对不会到处宣扬。”

他的眼神迫切,直愣愣地盯着宣若鱼。

好似只要对方点头,他就会立刻长舒一口气。

云正清没有城府,心底的想法明晃晃地摆在脸上,一看便知。

“听说你是天才,”宣若鱼笑道,“承认别人比你优秀很难吗?”

在云正清的诧异下,宣若鱼拿出一张曲谱递给他。

正是刚刚弹奏的那首曲子。

演奏完后,他把曲谱折起来随意放在兜里,没想到有人会看。

云正清接过曲谱,心里暗骂一声,“可恶。”

这个人太讨厌了。

明明那么可憎,却偏偏有才华。

嘴上还是硬气,“会谱曲有什么用,我发明的小程序,分分钟谱上万首曲。”

宣若鱼顺着他说道:“那你厉害。”

机器谱出的曲,全是生搬硬套,和宣若鱼这首曲子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这种常识,宣若鱼知道,云正清也知道。

云正清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心中的气闷找不到地方宣泄。

宣若鱼不理他,丢下他走了。

云正清的父母走过来,问道,“正清,到处找你,原来你过来找若鱼了。”

云正清低头看着手中的曲谱,气急败坏地说道:“谁专程过来找他啊?”

“我刚刚看见你在和他说话,还以为你找他有事。”云正清母亲说道,“我们有事要先离开,你是在这里还是跟爸妈一起走?”

云正清气鼓鼓地说道,“我在这里。”

云正清小时候参加过德国青少年钢琴大赛,取得了比较好的成绩,科蒂斯音乐学院也给他发过录取通知书。

他当时志不在音乐,拒绝了。

这事还上过热搜,轰动一时。

他当然看得出这首曲子的好坏,不是音符的随意拼凑,也没有抄袭借鉴。

通过这首曲子,能看出作曲人的才华。

从小就被誉为天才少年,云正清眼高于顶,桀骜孤高,至今还没遇到让他佩服的同龄人。

要是宣若鱼没有推他下水,还是可以勉强结交一番。

不过他也没有输,宣若鱼和他同行业,在专业领域,他还是比宣若鱼更胜一筹。

没有他们家的产品,陈家的科技公司不会有今天的成绩。

想到这里,云正清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李天奇事件之后,宣若鱼也看清了家里宴请的目的。

他现在身份不同了,对待事物的认知也发生变化,家人担心因为身份地位的变化,以前的朋友会因此疏远。

他回到陈家之后,无可避免地要和相同的阶层打交道。每次家里宴请,都会来很多同龄人,家人是在帮他他融入这个圈子。也在下意识地帮他筛选朋友。

仅仅见几次面,聊两句就能成为朋友,这种几率太少了。

免不了遇到李天奇那样,抱着别样的心思有备而来的人。

大多数萍水之交,交往不会太过深入。

好的朋友,知心朋友可遇不可求,有幸遇到,一个就够了,

为了结交朋友而结交的朋友,目的性太强。

这样的方式,很难交到真心的朋友。

宣若鱼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方檀和陈庆也表示赞同。

同时,更加高看他一眼。

这个小儿子,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中成长,心中却有如此格局。

宣若鱼很自立,不是那种需要事无巨细照顾的巨婴。

他需要的是尊重和理解,不是盲目地讨好。

家人们更加喜欢他,同时,也打消了帮他继续找朋友的念头

霍家大宅,灯火辉煌。

霍元霁好久没有回来过了。

霍天罡前段时间崴到脚,卧病在床,专程打电话让霍元霁回家探望。

跨进大门,霍元霁差点撞到抱着一束鲜花的佣人。

霍家大宅收拾一新,鲜花装饰得朝气蓬勃。佣人们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回布置。家里不像是有病人,倒像是有喜事。

“太太说事成了涨工资。”

“涨多少?”

“至少这个数!”

“那么多。”

“当然了,家里好不容易有喜事,当然要热烈庆祝啦。”

两个帮佣窃取私语,看到霍元霁,其中一人闭嘴,快步走开。

另一人走上来,笑着说道,“大少爷,老爷在书房,让你直接上去。”

霍元霁点头,直接朝书房走去。

打开书房门,没有看到霍天罡,只见一个穿着鹅黄长裙的年轻女子,坐在书桌旁看书。

她的背挺得笔直,一头长直发在风中轻轻飘舞。

眼睛看似盯着书,余光却时刻观察着门口。

发现有人进来,竟然开始旁若无人地念诗,“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1)”

霍元霁皱眉。

还没等她念完,转身就走。

黄衣女子看到霍元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元霁表哥吧,我是黄香雪,姨妈刚刚让我在这里等着,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过来。”

“刚刚情难自禁,不知不觉读了出来,还望元霁表哥别取笑我。”

霍元霁淡淡地说了一声,“那你慢慢等吧。”

毫无情面地关门离开。

走的时候,扔下一句,“你真的很可笑,还有,我不是你的表哥。”

语气里全是尖锐的讽刺。

霍元霁回到自己的房间。

书房里,黄香雪眼睛红红的,袁蓓正在劝她,“香雪,你别伤心,元霁就是你们口中的那种钢铁直男,不解风情就是用来形容他那种人的。他只是没有发现你的好,等他发现了,肯定会为今天的事后悔莫及。”

黄香雪想起刚刚的场景就觉得丢脸,“姨妈,我刚刚真的是情难自禁才不小心念出来的,我原本就喜欢读诗,并不是故意在元霁表哥面前炫耀展示。”

袁蓓摸着他的手安抚,“香雪,姨妈当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样,你给元霁端一盘水果过去。”

黄香雪推辞道,“不了吧,我觉得元霁表哥不喜欢我。”

袁蓓把一盘切好的水果放到她手上,“说什么气话,以后还要过一辈子的,去吧,现在这么扭捏,以后怎么办。”

黄香雪娇嗔一声,接过果盘。

黄香雪端着果盘,站在霍元霁门口,轻轻扣门,敲了大半天都无人应答。

来往的佣人时不时看她一眼,黄香雪有点挂不住脸,猛敲了几下。

等了一会儿,霍元霁终于打开门了。

黄香雪一脸娇羞,双手捧住果盘往前轻轻一松,“元霁表”

“砰”地一声,门朝着脸摔过来,直接把盘子砸到黄香雪脸上。

路过的佣人忍不住捂嘴偷笑。

黄香雪没忍住,端着盘子“嘤嘤嘤”哭着跑了。

半个小时候,袁蓓找了过来。

“元霁,开门,我是妈妈。”

霍元霁面无表情打开门,“什么事?”

“一点小事,妈慢慢给你说。”袁蓓一边说,一边往房间里走。

她进门之后,把门关上。

“刚刚见过香雪了吧,觉得她人怎么样?”

霍元霁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怎么这么粗鲁,差点把香雪的脸撞红了。”袁蓓的话带了几分责怪,“女孩子是需要哄一哄的。”

霍元霁冷冷地反问,“我哄她干什么?”

“你忘了,上次我给你提过,”袁蓓继续说道,“黄舅舅的女儿,今年刚刚大学毕业,温柔又乖巧,妈很喜欢她。”

霍元霁笑了。

他对黄家人有种天然的敌意,他也没有料到,袁蓓会让安排他和黄家人相亲。

不知道是袁蓓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

“妈,我和陈家有婚约。”

“你说的是那个扔我包包的人吧!”袁蓓脸色变化,“我早已经说过,陈家已经来退过亲了,我已经做主同意了。”

“你硬要上赶着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给我找不痛快,是吧?”

霍元霁的语气很平稳,像是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你没有资格退婚,婚事是爷爷定下的。”

“老头你爷爷早就出家了,不再过问凡尘俗事了。”袁蓓说道。

“我前几天才见了他。”霍元霁说道,“他说了,婚事不退。”

袁蓓一时愣怔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捂着胸口大喘气,“霍元霁,你硬要和我作对是吧,我今天把话说明了,你的结婚对象,只能是香雪。你这样,要想把我气死吗?”

“陈家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是非他不可了吧。”

霍元霁自动屏蔽了她的话,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往常袁蓓生气,霍元霁都会顺着她。

这回,他反而想尝试一下,看看她能气到什么程度。

袁蓓捂着胸口“哎哟”半天,继续发泄心中的不满,“他是男的,你干什么喜欢一个男的,你是要霍家绝后吗?”

霍元霁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开口把她打断,

“爸呢?”

“你爸和朋友出去钓鱼了,马上就回来。”袁蓓回答道。

霍元霁皱眉,“他不是把腿摔伤了,怎么还出去钓鱼?”

袁蓓哼笑了一声,“不这样说,你会回来吗?”

霍元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以前从来不会说谎。”

袁蓓神色如常,并没有因为晃眼被拆穿而感到羞愧,反而说道,“人的一生中,谁不会说几句善意的谎言呢?”

霍元霁垂下眼眸,“以前你最爱说的一句话——‘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妈,你还记得吗?好久都没有听你说那句话了。”

说完,抬眼正视袁蓓。

袁蓓讪笑一声,“哈,当然记得,以前你上幼儿园的时候,我还给你讲过‘狼来了’的故事,你记得吗?”

霍元霁抬起头,直视着她,“我不记得了。妈,我想再听你说一次,好吗?”

“说什么?”袁蓓想了想,说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吗?”

这句话不知道触动了霍元霁哪里的神经,他一把抓住袁蓓的胳膊,声音冷得像万年冰山,“你再说一遍。”

袁蓓被捏痛了,惊呼一声,往后挣扎。

挣扎不脱,恼羞成怒,“干什么,要说也要先放开我。”

霍元霁松手。

他的眼底幽暗深邃,看似平静无波,心底却仿佛翻滚着惊涛骇浪。

“你再说一遍。”

语气尽量放得平缓,却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袁蓓有点被吓道,抖抖索索地说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

以前袁蓓说这句话的时候,总是爱把“而”念成“鹅”。

小时候,霍元霁还爱纠正她,“妈妈,那个字念‘而’,不是‘鹅’。”

袁蓓总爱笑着说,“以前外婆这样教妈妈的,形成习惯,妈妈改不过来了。”

刚刚袁蓓念的两次,皆是非常清晰无比的“而”。

霍元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死死拽紧,拖到近前,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究,竟,是,谁?!”

袁蓓愕然,一张脸因为受惊,扭曲成一团,“我,我是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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